第27章 徽州府平姨解往事 长安城张戈露真身
记忆能重拾吗?只要有人帮你拽一拽那根儿线,就算绕来绕去千丝万缕,总是能回来的。哪怕落日余晖,哪怕凄冷长夜,终有故人重逢,山河相见的那一天。
疫别近五载,五百年前的北京城,我又回来了。
且说雀灵彻底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第二天大清早便跑到父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
“阿爹,雀灵又回来看您了,只有在您面前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我不管十八年前到底因为什么送我去紫禁城,但我深知阿爹肯定有阿爹的苦衷。如今,雀灵梦醒了。我们土司府一直被坏人陷害利用,以致阿爹魂归他乡,一百多个族人无辜殒命。雀灵今天在阿爹坟前发誓,这个深仇大恨我一定要让他们偿还。阿爹在天之灵要保护女儿和大牛哥。等有朝一日报仇雪恨,雀灵再来这里日夜陪伴阿爹。”
说完,雀灵站起身望了望不远处的景泰皇帝陵,一脸冷笑道:“同胞兄弟为了争夺皇位,拼得你死我活,还葬送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紫禁城,这次我纪雀灵既然又回来了,你们谁也别想再送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既然是见不得人的鬼,我就是撕开你们丑恶嘴脸的魔。我要替无数死在你们龙椅下的无辜讨回一个公道,为什么只有你们才能做皇帝?为什么只有你们可以杀人不偿命?为什么只有你们可以享受荣华没有饥寒?不公平!既然阴差阳错,我今日就将错就错到底。你们朱家人捉弄我,我这一生非要狠狠捉弄的你们天翻地覆不可,哈哈哈哈……”
站在不远处的汪直,一脸的愁容静静地看着雀灵。以前那个温顺乖巧,天真善良的雀灵妹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写东西讲故事,如果人物铺设众多,就容易出现时间差。当专心一致讲述某个人时,那么故事里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呢?
再说中毒康复后的尺素和叶荔两位姑娘,在张峦家住了整整一个半月。这一个多月来,让她们提心吊胆的那个神秘红姑,也突然没有了任何音讯。朱嬴派人暗中观察着灵济宫的动静,同样没有任何收获。那些打斗中被杀死的一伙人,就跟蒸发掉了一样,就好像那夜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与朱嬴的每日接触,尺素也觉察到了,朱嬴是个身怀大义,凛然正气的男人。只要不是喝的大醉,这个男人越看越有滋味。尺素渐渐春心萌动,可就是不愿说出口。有时张嫂眉眼间看出她的心思,但只要一提这事儿,尺素便红起脸蛋躲开话题,去逗小凌霄。摸摸孩子的小鼻子说道:“小凌霄,快快长大,尺素姑姑教你天下无敌的鱼肠剑法,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快给师父笑一个,呵呵!”
旁边的叶荔道:“姐姐你难道只想做凌霄的师父吗?干娘真的不想做了?你要不做,我可做了。我觉得朱大哥人真的挺好的。”
“你这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回到徽州府?”尺素说道这里,脸上瞬间布满了愁绪:“离开徽州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娘亲身体好些了没。”
“那等朱大哥今天回来,咱们就跟他说,一起回徽州。其实我也想平姨了。还有,憋的我翅膀都要长出来了。”叶荔道。
正说着,朱嬴笑着推门而入。
“谁的翅膀出来了?我看看……”
“朱大哥,是我的翅膀出来了。现在外面风平浪静了,我和姐姐想回徽州一趟。”
“回徽州?你们不怕那个牛头人磨好了刀在徽州等你们?”
“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你又不能天天保护我们。她要是想要我们的命,就算你的回龙剑加上姐姐的鱼肠剑,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
其实,朱嬴早就想把真回龙瓘的事告訴尺素。可他心里知道,这次她们俩遇害有两种可能,一是任务完成杀人灭口。另一种就有点可怕了,那就是神秘人发现镯子是假的,故意手下留情,留个她们一命。让她们继续寻找真的镯子。可问题来了,这把真的镯子到底多少人见过,有没有人如张峦一样,破解了上面的秘密呢?
出于谨慎,朱嬴决定暂时不能告诉真的回龙瓘就在这个院子里。或许说,尺素真的可以信任了吗?
十天后,徽州府。
两个人相互拉着手跳下船,天已经大亮了。
“幸亏咱们走水路,要不然不知道还要在路上颠簸多久。对了姐姐,前几日过杭州城时,你不是要去见一个人吗?”叶荔问道。
“杭州城的故人都在山下睡着,你说我能见谁?”尺素叹了口气说道。
“你想去拜祭师父?可师父临终前交代过我们,不能。。。。”
尺素急忙拦住叶荔,示意小声一点“先回家看看我娘亲,其他的事再定夺。”
两个人进了城内,眼看快要走到家门的时候,尺素放慢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着不远处挂着白灯笼的家门。
“难道我娘亲她。。。”说完快步跑进家门,叶荔紧随其后。
只见平日里照顾老太太的平姨一脸愁容坐在院子里,手里还端着一个装满桑叶的笸箩。一见尺素回来了,丢下笸箩起身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说完,老泪纵横。
“平姨,我娘她怎么了?”
“上次你从杭州回来,你娘就已经病得很重了,可你照顾老太太没几日又陪府台小姐去了京城。你走后的第五天,老太太就不行了。府台谢大人也派人去京城给你报信,可回来的人说,你和叶荔不见了踪影,身为皇帝妃子的府台小姐更是不知所措,整日满脸噙泪。”
尺素泪水涟涟问道“我娘她现在哪里?”
平姨一边帮尺素擦拭眼泪,一边说道“昨天是你娘的四七,鱼梁山下终于和你爹团聚了。”
尺素转身就要走,平姨急忙拽住她。然后走进屋子,手捧一个红色盒子递给尺素“里面的东西,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还有一封信。信是她念我写的。还有,里面还有一个蓝色荷包,是你娘去世后的第二天,一个陌生的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
尺素接过盒子,哪有心思管什么嫁妆遗书陌生人的荷包,而是紧紧把盒子搂在怀里,转身朝鱼梁山方向走去。
叶荔捡起尺素掉在地上的包袱,看了一眼平姨,便紧随着尺素走出家门。
“等等我,等等我。”平姨也顾不得上锁院门,快步跟着去了。
四月的徽州城,早已提前进入雨季。小雨淅淅洒洒,天公也跟着流了泪。
“我的女儿尺素:再见面也许已是阴阳两隔了。女儿从小聪慧懂事,若不是你祖父当年遭遇不测,你父亲也不会铤而走险丢了性命。从小以来,虽有红姑暗中帮扶我们母女,可世道中落,元家无男丁,家业无人打理也都荒废了。苦了你从小跟随萧钰师父学习武艺防身,最终被府台大人选在小姐跟前做贴身丫鬟。命啊,都是命。娘要走了,没有机会看你出阁的那一天了。好生在宫里伺候谢娘娘,以后也能有个好归宿。这支步摇是你奶奶生前的遗物,今日将它传于你,留个念想吧。还有这幅古塔落日图,也是你奶奶生前喜爱之物,一并交给你吧。以后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孝敬平姨,就像你的娘亲活着一样。”
尺素已然哭成泪人,埋头伏在平姨怀里抽泣不止。
尺素擦擦泪眼,打开蓝色荷包,只见里面装着一支类似葫芦模样的银器,上面还刻有梵文一样的图案。尺素脸上并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语气平和的问道:“平姨,有一件事我想问您,那个红姑到底是什么人?”
“说起红姑,我也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当年听你父亲说,红姑资助咱们元家的生意,也是有目的的。你父亲和你伯父做的丝绸生意,大宗的买家并非传言中的西域,而是关东一带。”
“关东?跟女真人做生意?”
“大概是吧,你祖父曾经不太同意,具体缘由我不得知。后来你祖父在湖州遭遇不测意外身亡,紧接着朝廷下令禁止个人买卖丝绸,你父亲和关东的生意就中断了。可是红姑依旧送来钱财为你爹娘补给家用。有时候觉得她是个大善人,有时候又害怕背后有什么阴谋。毕竟面具后面有张不敢示人的脸。”
“其实,自从我师父死后,我和叶荔回到徽州府,都是红姑在背地里安排我们做事。她就像师父一样,有时候对我们很友善。但有时候,她又像个恶魔,甚至想要拿走我们的命。”
“你说什么?你们进府台再到京师,都是红姑安排的?”
“平姨,咱们不提她了。你跟我们一起去京师吧,那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把你一个人留在徽州,我们不放心。”
没等平姨回答,叶荔急忙说道:“还要回京师?你不怕。。。。”
尺素道“难道我们躲一辈子吗?难道我们到死都做一个稀里糊涂的傀儡吗?她到底是谁,你不想弄清楚吗?”
平姨一脸狐疑,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但还是镇定的说道:“你们俩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两年家中发生这么多变故,你俩年纪尚浅,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京师我不会跟你们去,并且你们也不许回去。我从十六岁跟随你母亲嫁到元家,就从来没离开过元家半步,我无儿无女,何尝不是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你母亲临终把你托付于我,我不会任由你们再乱跑。既然离开了京师,就不许再回去。”
“可是我们。。。。”
“没有什么可是,元家没有男丁,你是元家唯一的后人。今日起,在这里为你母亲守孝三年,半步也不许离开徽州城。”
尺素红着眼睛望着平姨,像极了犯错误的孩子那般神态。是的,母亲不在了,平姨和叶荔已然是她唯一的家人了。生前没有尽过孝道,难道如今就让父亲母亲冰冷的躺在这山脚下吗?尺素懊悔的点了点头。心想家都没了,那个神秘的红姑又算得了什么呢?
雨依旧淅沥不停,空旷的山坡上只剩下雨滴打在草丛上的声音。
远在京师的朱嬴,一心想着等着尺素回来,将回龙鏆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可等来的却是守孝三载的一纸家书。
本想奏请成化帝前往徽州看望尺素,可想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因由。徽州城是去不了了,可去长安城的皇帝口谕已经到了北镇抚司。
擢锦衣卫朱嬴,即日起安排人等去长安城寻找贵妃之恩人,此事不必张扬,但务必要将恩人请回京师。
寻人这等小事对于锦衣卫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没出十日,万贵妃要找的恩人真的给请回来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紫禁城谨身殿
“草民张戈,拜见我朝皇帝万岁!”
没等成化帝说话,站在龙椅旁的万贵妃笑着说道“恩人快请起,这么多年,你让本宫寻的好苦。”
“谢皇上,谢贵妃娘娘!呃。。”一口地道关中话,就连打嗝都带着一股羊肉泡馍味儿。
仔细看这位贵妃眼里的恩人,五十来岁模样,头戴一顶黑色旧毡帽,身穿青色绸旧直裰,那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粉底皂靴。再看两只小眼睛神态矍铄,蒜头模样的鼻子,竟然还生出一粒红疙瘩。脸色红润饱满,嘴唇却有点发暗。一缕山羊胡子黑中有白,白里透黑。
“大恩人呀,大早晨的您这是喝了二两?在长安城待久了,连口音都变了?”万贵妃打趣道。
“跟随朱大人回京这几日,几位官爷轮流盛情款待,我这是昨日酒没醒,今日酒又醉,让娘娘见笑了,见笑了。”
万贵妃转瞬又一脸严肃,说道“恩人您这身行套。。。?”然后看了看太监张敏。
张敏急忙匍匐在地“皇上娘娘恕罪,宫里安排了好几套吉服,可恩人就是不穿,说什么人不如故,衣不如旧。”
成化帝哈哈大笑,说道“贵妃不止一次提及你心性斐然不拘一格,今日一见果然。。。。哈哈!朕的记性不好,恩人的尊姓大名是?”
“草民在皇上面前哪敢自称尊姓大名,真是折煞草民。回皇上,草民贱姓张,单名一个戈字。”
“张哥?你这名字不错,就连朕这九五至尊,也得喊你一声哥喽!”
“草民不敢不敢,戈是金戈铁马的戈。”
万贞儿急忙打圆场“我说恩人呀,你可知本宫这次请你回京的目的?”
“草民洗耳恭听。”
“回想本宫幼年随父亲谪居霸州时,经常见恩人和父亲品茗饮酒时讲典故,论经法。恩人胸有博学之才,心存治国之道,可谓大儒。只怪当初时局不畅,没能让恩人为朝廷所重用。如今皇上已即位五年,皇上每日也是为国事殚精竭虑,但真正为皇上分忧的臣子却屈指可数。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所以。。。”
成化帝诧异的看着万贞儿,心想这贵妃娘娘不光脸蛋生得标致,说起来话来更是漂亮,两边的马屁都拍的井井有条呀这是。
张戈有些紧张“娘娘莫要说了,草民惭愧,虽读过几年书,但功名全无,怎敢替国分忧,不敢不敢。。”
成化帝道“朕查过你当年的卷宗,读了你的文章,也听说你也曾跟着于谦于大人做了一年文书。称之你为儒才有些夸张,但治国之理念却有其独到之处。朕决定赏赐你一个功名,免得你大材小用,也别怨当年朝廷误了你的前程。你说,想要个什么官职?”
“草民才疏学浅,怎敢在皇上娘娘面前讨要功名,此生有幸在皇上英明治世下做个布衣百姓,也算安享晚年了。”
万贞儿笑道“恩人你就别推辞了,实话告诉你,这次寻得恩人回来,是想让你做皇太子的太子太师。”
“太子太师?据草民得知,当今皇太子还在襁褓之中吧?”张戈回道。
万贞儿呵呵一笑“樘儿能有你这样的老师,也是他得福分。那就请恩人先在京城里享几年清福,等皇太子到了及笄之年,再请太师进宫不迟。”
成化帝咳嗽一声,看了一眼太监张敏。张敏急忙上前,对着张戈宣道:“进士张戈听旨,封翰林苑编纂,主修国史。官阶四品,即刻上任。钦此!”
张戈急忙跪倒在地,一边谢恩一边心想“这不是做梦吧?”然后用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成化帝见状微微一笑“传御膳房,将大年前山西总督杨锦龙进贡给朕的老白汾赏给张戈两坛!”
“我大明皇帝万岁万万岁!呃。。”受宠若惊的张戈不禁的又打了一个酒嗝。
嘹咋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