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秘闻之回龙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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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张尚书玄机私隐 纪雀灵终身误定

且说这纪桂川身为朝廷要犯却在押解半路染病而毙,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私通贼寇叛乱,证供没个眉目,人却死了。这可如何回京师交差,当初师出有名“平土司之乱”,可这乱是平了,土司府却审不出任何证据来。

韩雍帐中踱了两圈,对张尚书问道:“当初上疏土司叛乱的为何不是两广军府,而是长沙王朱见浚,张大人不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吗?”

张尚书回道:“月余征蛮之前,我也因犹豫亲自问过恩师商阁老这其中缘由,阁老只说了一句话,只管随军南下平乱,其他无须多言。皇上这次委派我与洪御史一同监军到不觉有什么问题,可这尚衣监两位公公……”说完,用眼睛扫了一下周围,靠近韩雍跟前小声说道:“尚衣监只管负责掌管皇上日常冠冕,朝服,若要监军也是司礼监或者尚宝监安排公公随同,怎么也轮不到尚衣监的人做监军,而且,当初搜查土司府的时候,两位公公很是鬼祟,莫不是这其中……”

洪御史接过话茬说道:“张大人这番猜测,在下也有些许疑惑,那日提审纪桂川,有一句话不知两位是否还记得,他说,他若是想造反早就反过长江了,可土司府所有辖兵不过五千,而且依我看来,没有一个强弓劲弩之辈,何来反过长江之狂话?而且李大勇作乱,他只是和谈,却从不出兵,除非,纪桂川他……”

韩雍打断他的话,说:“当初搜查土司府,并未搜出一件与谋乱相关的东西,或许尚衣监的两位公公也在寻找那些大不敬的证物,就算有人想假手于人,也该趁乱安放一些物件让你我搜到才对,如果说纪桂川真有反心,暗地谋划,可他从束手入牢到今日呜呼而去,也并未露出半点马脚,我看,他那日说的不过是狂话而已。待我速速上疏一道奏折,说明缘由。匪首李大勇之众肯定如期羁押入京,至于纪桂川及土司府家眷如何处置,还需皇上定夺。”说完,上疏一道画印封签,派人快马直接递送京师去了。

不多时,只见两个侍卫快步进账:“报韩大人,江边发现两个尸首,经辨认,他们是……”

“是什么?别吞吞吐吐,快说!”韩雍厉声喝道。

“回大人,是尚衣监的两位公公。”侍卫回道。

韩雍听完一怔,张尚书与洪御史也腾的一下站起身。韩雍道:“速速把尸体抬回行帐!”侍卫刚要转身,韩雍补道:“等等,封锁消息,谁也不许透露出半个字。”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快速走出帐外。这时,锦衣卫朱嬴也闻听赶了过来。经细细辩验,两个太监颈上各有一处刀伤,都是一刀毙命。奇怪的事,两人并未着官衣,而是各穿黑色夜衣。朱嬴府下身,见两人胸前衣内似有东西,急忙伸手去摸,可掏出来的却是两块如核桃大小的牌符,仔细辨认,上面的字却不是汉文。

朱嬴将牌符递到韩雍手里,韩雍看了看,又递给张尚书,说道:“张大人,快将上面的文字译出来。”上面的文字原来是回教文字。

张尚书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嘴里念道:“灵济宫?”。读完诧异的望了望洪御史,而洪御史一脸的不屑,自语道“连灵济宫都敢嫁祸,胆子也太大了。”。

也许这里面也只有尚书张永鸣和御史洪振军深知这灵济宫是什么地方,众人一脸茫然,而两人也再无下话。任凭其他人追问,也只是摇头。

韩雍一脸狐疑,但内心自知里面定有蹊跷,说道:“且不管这两位公公身上为何会有灵济宫的符牌,这事暂放下,我自会向皇上说明,明早速速整队回京。”

朱嬴道:“土司府的人如何处置?”

韩雍道:“纪桂川尸身就地掩埋,其他人等继续押解回京,返程中如有皇上批奏,再做定夺。”

朱嬴再次蹲下身看了看死去的两个太监,然后把两个符牌紧紧的攥在手里,转身朝帐外走去。

风寒地冻,夜色煞人。一层冰土就这样简单的将纪桂川埋葬了,不一会儿功夫,一层层雪花将坟丘变成一座鼓鼓的白色小山包。

“雀灵姑娘,回去吧,韩大人已经将纪长司的事秉呈了皇上,如真是有人蓄意陷害你们土司府,皇上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相信我!”朱嬴面对满脸泪痕的雀灵,已然不像是一个冷峻沉稳的锦衣卫形象,而更像一个兄长。

可是雀灵并没有领情,脸色阴沉,泪目怒视,说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们才是陷害我阿爹,杀死我阿爹的凶手,恶人!”说完伸出手掌对着朱嬴挥了过去。

朱嬴没有躲闪,无缘无故挨了两巴掌也瞬间让他清醒了:“纪姑娘你冷静一些,我也是奉命行事,不要为难我!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刚才你与你阿爹帐中叙话时,曾有黑衣人偷听,然后……”说着又环顾了四周,小声而有力的说道:“被我杀了……”

雀灵一下子停住了哭声,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说我阿爹通寇谋反,可证据呢?证据呢?我阿爹年老体弱,哪来的谋反之心,若不是你们相构诬陷,我阿爹会魂归此处?”说完眼泪又刷的一下流了下来,突然又转身厉言道:“你们这群朝廷的走狗,恶魔!我就算死了化成鬼也要替我阿爹报仇的!”说完,飞快的朝江边跑去……

雀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床边还要一盆炭火,把雀灵的脸蛋儿烘的热乎乎的。雀灵仔细打量着蓝色的床幔,粉色的碎花被,紫红色的窗棂,然后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干巴巴的嘴角还有些苦苦的味道。

这时一个身穿粗布衣的老妪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姑娘,你终于醒了,快,再喝一碗,我就说嘛,杜峰华杜神仙的药就是能让人起死回生!”

雀灵努力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老婆婆,面容慈祥和蔼,笑容那么多的熟悉,如同故人。雀灵轻声问道:“阿婆,这是哪里?”

老妇人放下药碗,伸出手摸了摸雀灵的头,笑着说:“姑娘,你已经睡了十几天了,这里是京师顺天府的固安县。”

雀灵听到固安两个字,眼睛睁大了许多,嘴里念道:“固安,我是固安……公主……”雀灵的眼睛布满疑惑,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阿婆安慰道:“姑娘,你的事,我儿子都跟我说了,放心,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阿婆知道你曾是南方土司的女儿,你也是你阿爹的小公主。”

“不,我是固安公主……”雀灵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有人推开院门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朱嬴。

“雀灵姑娘你醒了?”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老妇人说道:“娘,这是皇上昨天御赐的鹿肉,天气寒冷,正好拿回来给您和雀灵姑娘补补身子。”老妇人接过鹿肉朝屋外走去。朱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轻的走到雀灵的床边,微笑的看了看雀灵,小声说道:“雀灵姑娘,你没事了!”

雀灵静静地看着朱嬴,半晌才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朱嬴道:“等姑娘身子好起来,我再慢慢讲与你不迟。来,把药喝了。”说完,左手端起旁边的药碗往雀灵嘴边送去,右胳膊轻轻放在雀灵的肩头想要扶起她喝药。雀灵诧异的看了看朱嬴的右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只见一层厚厚的纱布将朱嬴的右手紧紧的包裹着,显然伤的很重,又值冬天,伤口还有着血隐隐约约的渗出来。

“没事,已经没事了。后天大年夜,我要在宫里当值,就让我干娘陪你一起过大年吧。”朱嬴放下手里的药碗,站起身转了过去。

雀灵用力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安静的问道。“朱大哥,我睡的这十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那些族人呢?他们在哪里?”

朱嬴回道:“既然姑娘已经醒过来,身体无大恙,我也将实情如实告诉姑娘吧!那夜你悲恸过度,欲投江随你阿爹而去,我奋身跳江救你,可是江水寒冷,水流湍急,幸亏赤壁的回龙岩有几块冰块将你我拦截。后来,吐司府其他人见你跳江,也挣脱侍卫纷纷……”说完,朱嬴叹了一口气,抬起右手继续说道:“璠龙岩怪石林立,为了护你上岸,我的手被锐石划伤,寒气入骨,这只手已经……不过,姑娘安然无恙,也不枉我伤了这只手。”

雀灵满脸愧疚,眼泪又流了下来:“是我一时冲动,害你如此。可怜我那些族人也……朱大哥,后来皇上的批奏怎么说的?”

朱嬴回道:“土司府通寇叛乱查无实据,所有人当即释放,土司长司纪桂川恢复官爵,并追谥忠义公,以慰氏族。”

“阿爹……阿爹你听到没有,咱们土司府是清白的。”雀灵仰头哭诉。

“还有一件事,后来韩大人尊朝廷之命曾派人回赤壁去迎纪长司的尸身,然后回浔州厚葬,可寻遍当初安葬纪长司的地方,却怎么也寻不到。”

雀灵惊问:“我阿爹的尸身去哪了?难道被虎狼拖走了不成?”

朱嬴道:“没有任何被虎狼拖走的迹象,况且韩大人接到批奏时,我们正路过安阳返京途中,从赤壁往返不到五日。”

“那我阿爹……?”

“雀灵姑娘,你先在这里修养身体,我自会安排人继续寻找你阿爹的尸身。”朱嬴回道。

三日后。大年初一,固安城南沙垡店。

雀灵身体渐渐恢复,已如往常。老妇人与雀灵盘坐土炕,听着四周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聊着家常……

“雀灵姑娘,在你的家乡广西,大年初一是怎么过的?”阿婆问道。

雀灵叹了口气,说道:“广西的瑶族也过春节,不过最热闹的应该是达努节,但是……”说着,雀灵用手掌按了按头,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姑娘,哪里不舒服?”阿婆问道。

雀灵睁大眼睛看着阿婆,说道:“阿婆,我好像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有个人一直喊我‘固安公主’,那声音那么的熟悉,可是那个人的样子却模糊不清了。”

阿婆笑了笑:“我在固安生活了一辈子,还没听过有个固安公主,我看你是睡糊涂了。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儿子的事情吧?”

“朱大哥吗?”雀灵问道。

阿婆笑道:“当然,其实这个儿子是我捡来的,其实我也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我就是不告诉他,呵呵。后来,我送他去大觉寺学习武艺,十五岁偶遇于谦于大人,于大人便看上了他,认作义子,并带他去了京师,做了锦衣卫。后来呀,护驾皇上有功,被御赐了朱姓,改了朱嬴这个名字。”

雀灵问道:“啊?原来是这样,朱大哥真的很厉害。”

阿婆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我养大的孩子嘛。后来,儿子接我去京城住,还给我置办了大房子。我可舍不得我的老院子,还有我身边的父老乡亲。他在京城里当官发财,那是他的本事,我只求安静的度过余生,他回来看我,我当然高兴。不回来看我,我也不怨他。可就是如今我老了,他也三十几岁了,还没讨个老婆成个家,我呀,这才是我真的放心不下的。”

雀灵听的入神,正要问些什么,只听阿婆继续说道:“雀灵姑娘你今天芳龄几何?在家乡可否有过婚约?”

雀灵脸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回答说:“雀灵今年十八,从小一直在土司府陪伴阿爹身边。”

阿婆又道:“不知家母还健在吗?”

雀灵回道:“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听我阿爹说,母亲在我很小时就病故了。但是……”

“但是什么……”阿婆追问道。

“但是我睡梦中经常梦见有个女人喊我的名字,那么的熟悉,或许那就是我的娘亲吧……”雀灵说完闭上了眼睛。

正说着,只听一阵马蹄声杂乱的出现在院门外,紧接着两个人推门而入,并喊道:“娘,万通兄弟来看您了。”

只见朱嬴带着一个脸上长满胡须的男人大步跨进院子,手里还拎着一个黄色食盒。

阿婆急忙起身,笑呵呵迎出门外:“万通?你们兄弟俩不是今日宫里当值,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万通呵呵笑着,双手搀扶着阿婆:“大娘,皇上今日携贵妃娘娘去龙泉寺上香,有大内拱卫司护驾。所以,我陪朱嬴一起跑回来看看您老人家。”说完,转过头看着朱嬴手里的黄色食盒,继续说:“这是贵妃娘娘昨日赏我的点心果子,我没舍得吃,特意带给您尝尝。”说着,随阿婆向内屋走去。

一进屋,万通与雀灵撞了个对面,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雀灵急忙低下头,转过身去。万通道:“这个妹子是谁?从未见过。”

没等朱嬴开口,阿婆笑着说:“这是朱嬴未过门的媳妇,雀灵姑娘。”

瞬间,雀灵和朱嬴都愣住了。阿婆急忙对雀灵说:“媳妇,还不快给万通兄弟倒茶,他即是朱嬴的上司,又是朱嬴的好兄弟。”

“娘,你胡说什么,雀灵姑娘她……”朱嬴不自在的说道。

万通似乎看出些门道,笑呵呵接过话茬:“过大年就是好呀,除夕夜的酒在宫里当值没敢喝,今天这宫外的喜酒我可不能错过喽!”

雀灵红着脸只顾去厨房沏茶去了,朱嬴更是不知所措的将两个人的配刀胡乱的挂在墙上,眼睛不好意思的望着厨房里的雀灵。

有一种男女之情叫做患难与共相顾无言,也有一种叫做浮生若梦造化弄人。

正月二十六,雀灵守孝满七七,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又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和朱嬴端起了合卺酒。那一夜,雀灵并没有忘记父亲临终前的遗言。举目无亲之下,只有借助朱嬴才能查清是谁诬陷了土司府,还有那个恍惚之间,若即若离的梦境。但她更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个决定,竟然在无意间做了一件影响整个大明朝的惊天大事。而锦衣卫指挥使万通,也莫名其妙地喝的酩酊大醉,他更想不到,眼前这位新娘,竟然是断送自己一生前程的一把厉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