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战复盘 HOW I DID IT
COBRA董事长
带领印度啤酒品牌走向全球
卡兰·比利莫利亚(Karan Bilimoria) | 文
王晨 | 译 蒋荟蓉 | 校 李全伟 | 编辑
Cobra啤酒公司自创办以来,经历了三次大的危机。创办人总结Cobra渡过危机的秘诀是:坚守愿景,保持创造性和灵活性,以及始终遵守道德标准。
小时候在印度海得拉巴(Hyderabad),老师都说我没有创造性。我不会画画也不会弹钢琴,所以他们建议我好好读书,我就这样做了。我在印度一所大学拿到商业方面的学位,然后搬到伦敦,入职安永,并在那里拿到注册会计师(CPA)资格。接着,我到剑桥去读法律,想着以后当律师或并购咨询顾问。
但我内在的创造性在等待爆发。一天晚上下了课,我在一家英式酒馆犹豫着喝什么啤酒:感觉拉格(lager)味道太轻,艾尔(ale)又太重。我突然想到,应该做一款更平衡、适合配餐的啤酒,最好跟家乡的咖喱比较搭。这种啤酒男人女人都喜欢,而最终我会把它推向全世界。
那就是当时的梦想,今天已经成为现实。我创建的啤酒品牌Cobra,现在每年的全球零售额达2.5亿美元。这份事业不仅需要很多创造性,也需要愿景、灵活性和道德——不仅是我,更包括帮助我成就它的每个人。我后来再也没和那些中学老师联系过,但我希望他们为我骄傲。
创业的召唤
虽然我放弃了会计师的事业,也不再打算从事法律,但我在这两个领域受到的专业训练极富价值。在英国,很多公司CEO和富时100公司董事都是从CPA起步的,坚实的财务专业基础让我们受益匪浅。在Cobra的最初10年,除担任CEO,我还负责财务。在安永的经历帮助我奠定了职业基础,让我学到如何在跨国公司工作,也作为内部人接触到不同类型的公司,这对我经营自己的公司很有参考价值。作为法学院学生,我参与过剑桥联合会的辩论,也参加过学生会选举。在此过程中,我学到了如何建立关系、如何以激情和理性提出观点,并获得支持。
但在内心深处,创业一直在向我发出呼唤。我的曾祖父就走过这条路:他自己做生意,三起三落,最终积累起家族财富,并成为有名的慈善家和印度上议院议员。曾祖父去世时我才三岁,但他的一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姑祖母,给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所以他对我有重要影响。
在剑桥的酒馆想到要做啤酒后,我一直无法忘怀。我很爱喝啤酒,但总觉得拉格气太多、没味道,喝下去感觉很胀;而艾尔则比较厚重,太苦,很难配餐。我的理想啤酒介于二者之间,冰凉清爽,同时又很顺滑。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实验,把当时市场上的啤酒混合起来,寻找合适的比例。但我也意识到,第一次创业就做啤酒有点大胆。我需要先积累一些商业经验。我在剑桥参加的马球队去印度打巡回赛的时候,我发现了商机:把印度生产的马球棍卖到英国。这样,我就可以作为商人,往来于我生长的国家和读书、生活的国家。印度当时还是一个社会主义体制的封闭经济体,但我预期自由化将会到来。
因此1989年,我与海得拉巴的一个朋友阿尔詹·莱迪(Arjun Reddy)合伙,开始了马球棍进口生意。我在剑桥竞选职务的经验告诉我,做销售没有捷径,你必须挨家挨户兜售你的主张。很快,Harrods和Lillywhites都成了我们的客户。我们随后开始进口其他印度传统产品,包括皮革、丝绸和服装。
但九个月后,我们偶然被介绍给了印度最大的独立啤酒厂。这家啤酒厂在班加罗尔,雇用了印度最好的酿酒师:一位曾在布拉格上学的印度生物化学家。但它的啤酒从未出口,所以我抓住机会介绍了我的想法。酒厂最初建议我们进口两款啤酒——Pals和Knock Out,但前一个和英国的一种狗粮重名,后一个令人联想起拳击,也不太契合我们的观念。令人惊异的是,酒厂同意我们开发自有品牌。我心里已经有了理想的口味,接下来就是和酿酒师呆在实验室研究配方。
我在印度停留了几个月,合伙人则在伦敦看摊。我们都知道,必须把这个产品做好。当时精酿啤酒浪潮还远未到来,但我们还是必须做出和市面上几百种啤酒不同的东西,而且要比它们更好。
感觉配方搞定了以后,我回到英国,开着一辆又老又破的雪铁龙,拜访所有高级印度餐厅,向老板推销我们的啤酒。我知道,一旦他们下单,其他小餐馆也会跟进,这样批发商就会争相前来。英国的印度餐饮市场发展很快,20世纪50年代只有以服务印度外派人员为主的几家餐厅,到90年代已有约6000家,吸引着各类英国本地顾客(今天,英国的印度餐厅超过1.2万家)。在第一轮推广中,我们成功预售出一集装箱啤酒,一半给餐厅,一半给纽卡斯尔的一家批发商。
在和批发商谈的过程中,最终是Cobra这个名字敲定了订单。在多次头脑风暴后,我们决定把我们的啤酒命名为Panther。商标已经设计好,啤酒已经准备装瓶发往英国。但一些有兴趣的批发商告诉阿尔詹,他们不喜欢Panther这个名字——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所以我们又回到其他备选名字。“问问他们能不能接受Cobra。”我跟合伙人说。批发商说可以,所以我请从事广告业的哥哥重新设计了商标。适者生存嘛。
渡过三次危机
在早期阶段,财务问题是最大的挑战。因为回头客很多,我们很快意识到人们喜欢我们的啤酒。但我们需要资金来扩大生产,同时也不愿让出这家初生公司的多数股权。我们用上了所有可用的政府援助,最后与一位天使投资人达成协议,按100万英镑的总估值出让5%股份。
开创Cobra三年后,我们雇用了几名销售人员,开始对营销有所投入。我们设计了绘有印度地图的品脱杯并赠给餐厅,老板们说顾客特别喜欢这些杯子,甚至都会带回家。Cobra成立满五年的时候,阿尔詹决定搬回印度,当时我们的营收大约是200万英镑,他也许觉得增长空间不大。但我想继续坚持,坚信Cobra会成为全球品牌。所以我依照他的条件安排他退出,我们后来也一直是好朋友。
让人高兴的是,销售额在下一年翻倍。现在的问题是生产。班加罗尔的酿酒厂已经应付不了,我们在质量、稳定性和供货方面都遇到问题。我必须考虑在印度还是英国扩大产能。批发商的第一反应是,Cobra必须仍然是进口啤酒。但通过顾客调查,我们发现他们更在意的是这款啤酒超级顺滑的口感,而不是它的产地。这让我下决心再次做出变化,将工厂搬到英国的贝德福德(Bedford)。随着产量提升,我们可以将销售扩展到其他类型的餐厅及酒吧。我们还可以将Cobra装桶,以生啤形式出售——我想到要做啤酒时喝的正是生啤。
从当时走到今天的过程中,我们也遇到过不少挫折。实际上,和曾祖父一样,我也差不多是三起三落。第一次危机是在1998年,起因是一篇批评印度餐馆服务的文章。刊登这篇文章的行业杂志是我协助创办的,当时刊头还有我的名字。这件事导致Cobra遭到一年的抵制,使我们被迫关闭在英国的仓库并裁员。在这一年中,销售额增长仅有可怜的3%,我觉得我们完蛋了。不过最终,经过艰苦努力,我们让那些餐馆相信我们没有恶意,最终禁令得到解除。
第二次危机是在2008年,当时Cobra的规模已经大大增长,我们需要重要的外部投资来进行海外扩张。全球最大的酒类企业之一已经同意以3000万英镑受让公司30%的股权,但对方高层却突然退缩。好在我有替代方案:从一家印度银行融资。就在雷曼兄弟破产两周前,我们拿到了贷款。
这为我们争取到一些时间。但不到一年后,我们又遇到了第三次生存危机:为我们提供贷款的一家机构在金融危机中失血严重,因此收回贷款,并要求我们卖掉公司。当时是最糟的时候,我们的估值从之前的1亿英镑大大下降。这让人非常痛苦。2009年3月,摩森康胜啤酒公司(Molson Coors)表达了合资意向:对方持股50.1%,我持股49.9%并留任董事长、负责整合团队。90%的债权人都对这项方案满意,但有一家反对,要求公开拍卖我们的股权以清偿债务。我们说服摩森康胜联合竞标,最终挽救了公司。原Cobra的1/3员工进入新的合资公司,其余员工和股东则拿到了全额补偿。
成功的关键
反思我们如何渡过这些危机时,我想到的是本文开头提到的要素。首先,我对公司的愿景从未动摇。我想打造一款最好的印度啤酒,把它卖到世界各地。带着这个决心,我和团队让Cobra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名字,品牌的力量也帮助我们一次次渡过难关——我们的销量在艰难时刻也未曾下滑。
同时,我们有足够的创造性和灵活性,不断适应、学习、成长和创新。清楚你的目标,同时对于达到目标的不同路径保持开放心态,这是成功创业的关键。
我们获得成功的另一个关键因素是道德。从开始创办Cobra,我身边一直有忠诚的合伙人、员工和家人,尤其是我的妻子——我是在Cobra成立一年后认识她的。他们和我、和公司同甘共苦,我对此无限感激。作为一个团队,我们始终坚守道德原则,即便别人耍小聪明,我们也不会。在我看来,没做成正确的事情,要强过做成错误的事情。
加入摩森康胜后,我仍然坚持这些东西:愿景、创造性和灵活性,以及道德。Cobra这些年已经在Monde Selection(世界食品品质评鉴大会)比赛上赢得101块金牌,出口的国家和地区包括几乎整个欧盟、日本、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不过由于安海斯-布希公司(Anheuser-Busch)拥有King Cobra品牌,我们要在美国进行商标诉讼。
大公司容易变得官僚化,但我坚持主张创新和适应,要求快节奏。2018年我们发布了Cobra Malabar,一款采用复杂上层发酵配方的金色IPA(India Pale Ale,印度淡色艾尔)。我们开发这款啤酒用了两年,但最终取得成功。现在,从财务、营销到分销,Cobra都可以得到摩森康胜的全面支持。
在酒厂:
Cobra在英国特伦特河畔伯顿(Burton-on-Trent)的装瓶厂,产能为每周100万瓶620毫升装啤酒。
我继续专注于在公司内部构建紧密、互信的关系。在创业初期,从安排生产到拜访餐馆到雇用员工,阿尔詹和我什么都干。所以现在,尽管Cobra已经成为一家兼具美国、加拿大、英国和印度背景的大公司,但无论走到哪个部门,我都仍然很了解人们的工作。在高层,我与彼得·库尔斯(Pete Coors)、莫尔森(Molson)家族,以及全球和英国管理团队都建立了个人关系。像我们规模这么大的组织,人员流动不可避免,但我们有能力培养和初创时期同样的忠诚度,并团结一致做正确的事。
过去15年里,我同样在更广泛的层面参与到英国的商业和政治生活中。我担任大伦敦地区副郡长,2006年成为英国上议院终身中立议员。我也尝试把商界经验带到这些工作中。例如过去几年,我一直公开发声反对“脱欧”。我冒着风险出头,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不仅对Cobra和其他英国企业非常重要,也对未来的国民非常重要。留在欧盟对我们更有利。在音乐和艺术的世界之外,这又是一个需要愿景、创造性和道德的领域。但我相信我个人、我的团队,以及我作为移民生活的这个国家,都有能力应对这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