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灵九猛然跳起来,只见从外头蹿进一个人来,手上还拿着火把,后头还跟着十来个人,带头那人猛然一声喝:“官差奉命搜查刺客,良民勿怕!”
灵九冷嗤一声,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欺到郑家头上来!他正要将酒瓶狠狠砸在地上,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如今是缘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童。
那官差也瞧见了他,举着火把大步上前,闻到了一股酒气。又见那小书童十四五岁的样子,见到他竟丝毫没有惧意,心中顿时有了怀疑的念头。
“房中还有何人,速速叫他们出来。”官差大声喝道。
灵九扯了个笑容:“里头是我家公子,来季城参加秋闱考试的,还有两个侍女姐姐,她们应当都睡了罢。”
“让你叫她们出来就叫!”官差拧着八字眉,厉声说道。
“是,是。”灵九赶忙推开门,正要跨进去,官差一把将他挤到一旁,猛然蹿了进去。
“梅姐姐、荷姐姐!”灵九尖声叫着,飞身上前,扑住了那官差。
贺三秋早就被吓醒了,正躲在床上瑟瑟发抖。李春生跟在搜寻的官差后头,迅速地寻到了可以下毒的水缸,而后走到水缸旁,轻轻地往里头弹了些东西。虽然他对贺三秋为什么睡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觉得奇怪,但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逃亡的奴婢家徒四壁是很正常的事。
李大勇竟然没醒,睡得极熟。官差对照了画像,并不是,便不理他。
正房却有些热闹。
攀梅、攀荷和灵九挡在起居室的门前,和官差对峙着。
带头的官差越发认定是有问题,顿时拔刀出来:“看你们这个样子,是窝藏着刺客了!”
攀梅轻轻一笑:“这位官差别乱扣帽子,按照大月朝的律法,胡乱诬陷良民,罪名也是不小的。”
“哦,也就是说,你们都是良民了?”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响起,宋怀阳缓步走进来。他虽然年轻,但自小就跟随着宋怀罗,早就养得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一般普通的老百姓见了他,没有亏心事也要抖上几抖。但眼前的几个人,见了他,却是如临大敌般,甚至还有些愤恨在里头。
呵呵,这就好玩了。
“这位官爷,我们确实是良民。”攀荷小心陪笑着。
“哦,既是良民,那便开门。”宋怀阳皮笑肉不笑。
“这……其实我们公子正在里头做文章,闷了好些日子了,正颇为烦恼。”攀荷说,“奴婢们平时也不敢打扰他。”
“哦,是吗?那这便有些难办了。”宋怀阳笑眯眯的,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而后侧头朝李春生道,“不如,把眼前这几个狗胆包天的奴才给砍了?”
三人顿时脸色大变,若抡起动武来,这十来个官差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一瞬,攀荷就转身推开门:“官爷里头请。”
一股浓郁的香味从里头传了出来,宋怀阳眯着眼睛,轻轻地闻了闻,仍旧笑眯眯地说:“你们家公子,喜欢龙涎香?”
攀荷微微弯着腰,恭敬地说:“回官爷,是的。”
宋怀阳迈步进了房,只见里头一张圆桌上趴着一个人,像是在酣睡,他的脸压着好些写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笔墨胡乱地放着,怎么看都是劳累至极而昏睡过去。
宋怀阳踱步,绕着圆桌走了一圈,脸上依然笑眯眯的。李春生正要跟进来搜查,他一扬手,阻止了李春生。
“既是参加秋闱的考生,那就别打扰他了。”宋怀阳边说着,便走了出来,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是。”李春生恭敬道,一挥手,“撤!”
宋怀阳出得门去,即刻上马:“春生,我先回郑家一趟,你继续盯着。”
“是。”李春生恭敬地目送着宋怀阳策马而去,暗夜沉沉,宋怀阳的玄色披风封边是用金线缝制的,此刻随风飞扬,金线云纹像一道流光,转瞬即逝。
宋怀阳骑在马上,心情激动。他要马上回郑家,去确认郑容儿在不在郑家,顺便……他的双眼又眯了起来,嘴角弯起。说来也巧,他大哥宋怀罗是个怪的,他自小就被大哥盯着,训练各种技能,其中有一种便是辨别香味,虽然被强迫着闻了半年各种各样的味道,他仍旧是个三脚猫的功夫,但比起一般的普通人,他仍旧是强许多的。
刚才,他一进那公子的起居室,就闻到了几种不同的味道。一种味道便是龙涎香,另一种是男女交合后的糜烂气味,而第三种,是郑容儿的体香!
前日他和郑容儿以及宋遥去看石炭场,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当时烈日炎炎,晒得人直冒汗,就连郑容儿的额头,也微微沁了些汗珠儿。一阵山风刮来,他不由自主地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暗香。他自然还记得那股幽香,是糅合了牛乳、玫瑰以及女人天然体香的一种特殊味道。
呵呵!他的运道要来了!宋怀阳夹紧马肚,马儿像飞驰一样在季城的街道上奔驰。
腾地,前方半空中出现了一道细细的银丝,银丝细得像根发丝,即使是在白日里,普通人也很难看得清。
宋怀阳是练武的,眼神比普通人好了那么一点点,但当他看到银丝时已经来不及了,细细的银丝无情的割过他的脖子,连血都没溅出来。
一只头颅圆滚滚地掉到地上,头颅上的眼睛圆睁着,似乎在问:“为什么?”
咔哒,咔哒。
一个人走近,又悄悄地走了。
夜深的季城,注定是悲秋的。
红藕安置许氏睡了后,才去洗漱。
米雁回极体贴,做饭的时候顺便烧了热水,还帮她打了水,提到房中去。
因搬家极为仓促,是以他们只是临时安置在厨房对侧的几间房中,也方便互相照应。当然了,米雁回心中幻想的那些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也没有发生。他送李大福回来时,红藕正在洗碗筷,她动作有些迟缓,像是累极。是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这么多,他一个大男人都觉着有些累,更何况藕儿。
他体贴地上前去,欲接过她手中的碗筷,却发现她的藕儿正眯着双眼,头一点一点的,竟然在打瞌睡!
嗳!他又好笑又怜爱,接过她手中的碗筷,她才醒过来:“你回来了?”
“快去歇着。看你,脑袋都快掉进木盆中了。”
红藕也不和他争,赶紧去安置许氏。
米雁回坐在廊下,看着外头无边的秋雨打湿气死风灯,心中有一种很安宁的感觉。
宋怀阳的尸体是在子时送回到郑家的。
孙绛如呆滞着一张脸,根本不敢上前去确认那是宋怀阳。
宋遥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从廊下走过来。平时他走路,都是风度翩翩,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此刻尽管他走得还稳当,却有些奇怪。
宋怀阳的尸体就摆在大厅中,据若风说,他七叔的头被割断了,而尸体被马儿甩了下来,还踩了几脚,有些惨不忍睹。
路不远,他始终还是走到了。
他蹲下来,轻轻地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而后对上了宋怀阳圆睁的双眼。
“是七叔。”他头也不抬,轻轻地说道。
“啊!”孙绛如崩溃地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