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枝桃木一杯酒,小寒湖垂钓赠狐
二十年前,被誉为皇帝之座下第二人的大宦官贾愚忠曾带领自己门下豢养多年的高手将江湖上的门派几乎全部屠了个遍,十大名门望族只剩下两个。
当年北魏入主中原,很多江湖门派称北魏为蛮夷,甚至阻拦北魏大军,然后就被有了大宦官贾愚忠那场扫春风,很多江湖门派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为北魏朝廷清除障碍,这才有了江湖上所称江湖名门正派。
之后在这看似很长其实不也短的二十年内,就有很多前赴后继的江湖高手,家族遗孤来刺杀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掌印太监,曾被皇帝赐下五爪蟒袍加身的大宦官贾愚忠,豢养无数江湖高手与门客,势力权侵朝野连内阁左右两位丞相都略有不及。
老宦官贾愚忠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那位上官氏宫女,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了,都是来杀咱家的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青衣柳叶刀客徒步走出来,他每走一步红地摊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见此人多少还是有些功夫的。
停下脚步,他一只手握着刀柄,一只手握着刀鞘,蓄势拔刀,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一个消瘦的身形,心里竟产生了些恐惧,握紧刀柄,“你很可怕,很可怕。”
老宦官转过头很随意的暼一眼这位柳叶刀客,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柳叶刀,柳刀房?也来送死了?真是可笑。”
说话间,他抬起略微鼓胀的袖口,一根细小的银针带着那条细长的丝线向柳叶刀客脖颈射去,背负灭门血仇的柳叶刀客只觉有一阵风吹过,没在意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造成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
紧接着柳叶刀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来不及防范,风过,他也同样跟那个上官氏宫女一样瘫倒在地上,柳叶刀也摔在地上,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青衣上穿透而来,细长的丝线裸露在外面,而银针上却泛着几滴血珠。
上官氏宫女看着跟她同样目的,想要刺杀大宦官贾愚忠并且同样瘫倒在地上的柳叶刀客,刚才那一幕,被她尽收眼底,她不敢相信她与柳叶刀客还不到一个照面就直接被秒杀了,这个恶贯满盈的老阉夫也太恐怖了。
“一个上官氏遗孤,一个柳刀房少房主,你们也真看得起咱家,还是那句话,想杀咱家的人多了,你不配。”老宦官脚步移动,身形犹如脱兔,脚下带着一股风,瞬息走至两人身前,伸出那双枯槁的手掌,一只手掐着一人,冷笑道。
看着那张煞白的面孔,两人不禁心一惊,紧接着两人被摔在地上,然后老宦官走了,留下一句令人胆战的话语,“放心咱家是不会杀你们的,咱家要留着你们杀那些想要杀咱家的人。”
“哈哈,想死咱家偏不让死,而且是生不如死,这就是招惹咱家的下场,好好享受吧!”
……
官道上一匹快马驰来,快马虽是快马,但走得并不快,有一位麻衣老头牵马,一头白发,头发乱糟糟的,好歹是经心整理过的,一根树枝插在头发上。
而另一位看着岁数不怎么大,眉清目秀的,不是很脏稚嫩的脸庞上还长有绒毛,一身快要变成黑色的白衣,按照江湖人的口吻,到底还是个没长齐毛的小娃娃。
一路走来,有不少江湖人对这个一老一少的组合指点指点的,但都不敢当面说,都是私底下议论。对于这些洛亭风起初还是有些生气的,到后来听到竟有人说他长相俊逸,怎么看都是个公子,大富大贵之命。
说话那人是个江湖骗子,就是俗说的算卦的假道士,就算这样,洛亭风还是很高兴的,走路就要带风,飞上天了,只有一旁的老白认真的暼了一眼公子,见洛亭风走远了,背着身后傻乐,“公子,人家好歹是算卦的,不说说好话,还怎么揽生意赚钱,你还当真了。”
“想俺老白当年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公子比俺还差远了,想当年想追俺老白的从昭兴城排到这儿,俺老白都不敢多看她们一眼,谁叫俺老白清高呢。”
“什么?老白你还清高骗谁呢?装清高还差不多。我可还记得刚才你看见人家姑娘都走不动道了,还对我说,公子你瞧瞧那屁股,那身板可就要抵上俺老白了。”洛亭风斜着身子偷听,看着老白那一副极清高的样子,彻底忍不住了,把老白的糗事给抖了出来。
老白红着脸无言以对,像个小姑娘似的,在腼腆,在害羞,用他自己常说的话来说,这叫真是不害臊,但公子说的是真的。
两人边走,边互对,真是好不自在,走着走着,便莫不动道了,走来走去,还是在此处围着打圆圈,四周景物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下可糟了,能怨谁,可不就怨他俩自己个。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都走得晕头转向,洛亭风起初干脆坐到地上不走了,走累了,在地上坐了一会,也是无聊,拿起背上问天剑宗也不知是何许人也送给他的红木剑匣,取出唤酒十三剑,仔细端详了一番,仍看不出与别的剑的区别,但十三把剑上篆刻有不同的酒名。
洛亭凤握着其中一把名为“欢伯”的剑,边憧憬笑着说,这还还了得,如若日后十三剑齐出,莫不是酒气漫天,那真是要滋味,便有滋味,洛亭风细想,竟笑起来。
一头雾水的洛亭风总算起身,重新将十三剑放回剑匣中,收起红木剑匣,准备再寻出口,心里念叨着“这是最后一次了,再出不去,就不出去了”,其实这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五遍了,洛亭风走上前去,老白也是云里雾里的紧跟在公子后面,怕两人之间,公子与他其中谁丢了,那可真是玩完了。
洛亭风穿过层层层密林,那里古木参天摆放颇有韵味,仿佛这一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摆放着极为浑然天成,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妙的东西。
洛亭风停下了脚步,老白也随之停下了脚步,都抬头望着远处那只有几十丈长的小湖,准确来说,应是大湖。
湖早已结了冰,冰面很厚,小湖周围缭绕着凝重的水雾,让人感觉仿佛闯入到仙境了,是那般如梦如幻,有点虚无缥缈的意境,洛亭风眼睛睁得溜圆,
洛亭风揉了揉眼睛,确认没走错地方,突然有个小东西爬上他的衣衫,跳到他的肩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白狐。
洛亭风打量了一遍又遍小白狐,只见小白狐毛色滋润,眼珠子圆溜溜的,带有一丝光泽,颇有灵气,给他还挺亲近的。
老白也看到公子肩头上的小白狐,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小白狐甩着它那毛绒绒的大尾巴蹭洛亭风的肩头,洛亭风笑道,老白别看了,只不过是个小白狐,挺可爱的。
见公子发话了,老白倒是很识趣尴尬一笑不看小白狐了,还是看着那大湖。
洛亭风发现前面不到十步的距离有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看两旁也没什么人,就徒步踏上那弯弯曲曲的小碎石路,老白朝前跟上去,走了一会,倒是没遇到什么危险,但这条小碎石路走得也太别扭了。
江湖中处处是危险,如不能小心行事,还没出家门就死了,那可真是死的有点太窝囊了。
“一蓑一笠一酒翁,一人寒湖垂钓,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醉酒笑看风云变,酒醒卧坐老树旁。终终日日浑浑噩,凄凄惨惨冷清……”一曲悠悠高歌,不知从哪里传来,荡入主仆两人耳中,曲调高亢,落寞,似有悲慨之势,又另有别意,那是一种逍遥洒脱之意。
闻言,主仆两人大喜,终于又听到人的声音了,有点小激动,但反观小白狐听到这声音,倒是有点胆胆怯怯的样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随着水雾逐渐变薄变弱,碎石路的尽头,有人在垂钓,主仆两人更是兴奋,一路小跑过去,待洛亭风侧身看清那人,只见他身披蓑衣,头戴用青箬竹叶编制成的草帽,手捏竹制钓竿,钓竿旁还有枯草编织的鱼囊,一副老渔翁模样。
“跟我安静点,鱼就要上钩了。”老渔翁脾气还挺大,也不看一眼波纹荡漾的湖面,只是微微眯一眯双眼。
主仆两人放慢脚步,边走边静静地望着那水波粼粼的湖面,走了会,才徒步走到老渔翁身边。
“你们俩往后退退,哎吆,我的鱼总算上钩了,这半天的功夫可没白费。”老渔翁慢悠悠的说道。
主仆两人往后退了五六步,停下来观望老渔翁钓鱼。
然后老渔翁不急不乱地向上拉着鱼竿,细长的鱼线形成了一条弧线,在湖面上不断晃荡,紧接着湖面上一朵大水花炸开,水花四溅,细长鱼线从湖面上收拢,一条有两尺长的金鱼还脱水而出,虽然还在不断扭动,试途脱离这钓钩,但直接被老鱼翁大手抓住,丢落到鱼囊中。
“这条鱼总算上来了,我可是朝思暮想了五六天,这次回家可要好好吃一顿。”老渔翁自言自语的说,旋即目光暼了一眼洛亭风肩上的小白狐,双眼就要眯成一条缝了,笑道:“我的小乖乖,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整天,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
小白狐不断闪躲老渔翁的目光,老渔翁心中不悦,又道:“我担心了你这么久,你却跟人家跑了,当初你吃了我那么多条鱼这该怎么算,还有我那酒你也喝了不少。”
小白狐不敢躲闪老渔翁的目光了,抬起双爪挥舞着,好像在表达什么意思,洛亭风看了看似乎能看懂那是什么意思,谁叫你一直让我和你呆在这里,好无聊,没意思。
“好了,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毕竟你跟我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了,也不为难你,幸好这个小兄弟善人,不然你的血可又得遭殃了。”老渔翁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小白狐不断挥舞着小爪,老渔翁只是继续笑了笑没再说话,洛亭风感觉有点懂了,原来这个小白狐是老渔翁的,不知怎的跑出来,被老白遇到了。
老白依然还是他自己那别有风味的憨厚笑了笑,有点傻,有点痴。
“小兄弟,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给老爷子我热闹热闹再走吧。”老渔翁笑着说,就他一个人挺孤独的,正好来了两人也好,热闹热闹嘛。
“好啊。”洛亭风一口答应。老白不用说是听公子洛亭风的,所以没答话。
“跟紧我。”老渔翁一只手拎起鱼囊,另一只手抓起放在鱼囊旁的一根桃花枝,提身向前挥去,只是轻轻的一挥,前方大片水雾便如同被什么东西撕裂似的,顷刻之间,全部消散。
紧接着他脚尖触地,双脚交换,一前一后,一点两点三点,两下三下,就走到千里之外了,老渔翁脚步有如龙蛇般飞动,又如轻燕般轻盈,速度之快真是世上少有啊!
这步伐,真快!
主仆两人都看懵了,洛亭风心下暗道,这绝对是个世外高人,随后他回忆起老渔翁的脚步,心里揣摩了好几遍,才敢尝试,旋即他脚步轻轻一点,然后一点两点三点……到十五点,才走到千里之外。
而老白就比洛亭风强许多了,脚尖轻轻一点,一点两,终于点到十点,才走千里之外,比老渔翁还是差许多。
看到公子出丑,老白乐的不行,眉飞色舞,仿佛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成了高人了,“公子你不行,你看看我,公子还需多加练习才行。”
“你老白的确是高人,不过我是比你老白还要高的高人。”洛亭风没有生气,对于这件他们两人之间经常发生的事,他没有在意,反而笑着,伸出手向老白打了个手势,意思很明了,老白你不行,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老白还是笑呵呵的,拳掌相击,我老白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随后主仆两人逐步跟着老渔翁走去,慢慢消失在水雾弥漫的小碎石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