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日秋月分外明,卧坐老槐听虫鸣
昭兴城城门共有三座,今日三座城门全成开放,城内外闲杂人等皆被肃清,清晨时分城门处异常萧索,四辆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早已等候多时的司礼大太监率领三个小太监高声叫道:“请四王换马。”
走在首位的马车上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掌,抬手撩开门帘,走下一位年轻人,身穿红衫,赤纹云袖,生有一对丹凤三角眼,相貌俊逸,神情极为冷淡。其后三辆马车上也相继走下三位相貌各有千秋的年轻人,三人神色各有变化,隐约间让人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三弟,四弟,五弟好久不见。”红衫年轻人转过头轻声笑道,“换马吧!”
“二哥,也不知道大哥今日召咱兄弟四个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派个太监传个口谕,我们省得大老远的来了,也真是麻烦。”紫袍年轻人手拿纸扇子拍打着手心,笑着埋怨道。
“算了都别说这个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嫡系长子,现在人家是当今陛下了,咱们不过是人家手下的臣子,藩王而已。”身着三爪蟒衣的儒雅年轻人呵呵笑道。
“四哥说的倒也没错。”披青色铠甲的年轻人连声附和道。
“都别说了,上马吧!”红衫年轻人一脸头痛的笑道。见自家二哥都发话了,三个弟弟只能闭口不言。
“越王这边请,燕王,鲁王洪王。”司礼大太监倾斜身子伸着长袖。
“刚才你都听见了?是吗?”红衫年轻人突然俯身笑问道,似带有一种质问的意味。
“没有,没有,越王说的哪里话。”司礼大太监捏着长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的小声细语道。
“我不希望在陛下的耳边没有听到类似的话语,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吧。”被司礼大太监尊称为越王的红衫年轻人轻笑道。
还没等这个出身于老宦官手下司礼大太监开口回话,皇亲国戚的越王早已走上六马车辇,驶入那厚重的宫门内。
在一座有条蛟蟒缭绕,蛟首与蛟尾盘踞在六重巨阙宫门上,六马车辇自宫门前停下,换上四爪蟒衣,腰戴白玉带,脚踩朝靴的越王走下来,抬头随意望了望那厚重的红宫墙,从心底里感受着那熟悉的感觉,径直走入宫门。
他是越王拓跋奴,是老皇帝唯一的嫡系长子,却不能坐上龙椅被禅封为陛下,只能做个守护边境的藩王,就因为他的生母是南越相珠公主,是个既不正统也不由正归礼仪娶回来的野女人,亡国公主。
拓跋奴恨他那个曾经是他的父皇,而现在却想拔刀相向的男人,他自己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个藩王而已。
对,自己只是个藩王,那个弟弟想杀自己简直轻而易举,又何必召自己入皇城呢?
但并不只是单召他自己,而且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四位藩王。
自从这个他所谓上的二弟登上皇位之后,他这个二弟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改革朝政,整变科举,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靠得他身边的那位权侵朝野的老宦官,没有他,他这个二弟还真没什么脸皮去坐皇位。
眼下四朝乱斗,群雄逐鹿,局面会变得越来越混乱,他的先生说过,这一切便是他的机会,局面越混乱,对他越有利,让他先不慌,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这四个字便那位先生,黑白学宫稷上大学士留给他的锦囊妙计,身处深宫要懂得静光其变,万事不可太过着急。
要静静的等待,静静观察周围环境跟人的变化,并要随着变化而变化,一字之‘变’,便是静观其变这个字中的精髓,要在静中变,动中变,以一变胜万乱,以不动为静变万幻。
据说这个黑白学宫的稷上大学士是位学宫中屈指可数的首席大祭酒,曾登上学宫观海楼十层,只知先生姓王,学宫上下对其都毕恭毕敬。
进了厚重的宫门,有恭候多时的司礼太监高声喧喝,“陛下召越王于御书房议事。”之后引领越王拓跋奴至御书房。
四朝平分天下,期间争斗与摩擦是必然存在的,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一期间各朝上下都进行了大小不一的举动。
……
洛亭风,老白照常在老屠夫肉食摊过着极为悠闲的日子,至于黑甲军老官那边洛亭风也只能耽搁下了,老官肯定会派人来寻找他。
他反而不大希望老官他们能找到这儿来,他倒是很想在这里悠闲自在得过一段时间。
早上醒来练练剑,练了一会剑,就照常坐在门槛上,眯眼遥望着那条羊肠小道。
老白则靠在木门上熟睡,洛亭风则坐在台阶上向羊肠小道眺望,他看到一群孩童无忧无虑的玩,看到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走回家门,酒喝没了,他还有家。
看到一个穷苦书生把厚厚的书籍放在地上看,他想考取功名,考了很多次都没有高中,于是他忍下心来,想着家中孤苦无依的妻儿,无人养老的高堂,又捧起地上道书卷读起来。
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洛亭风想了很多,假如当初他没有从那个将死人手里拿起那把绝世名剑,无名剑的话,那么他现在可能就真的会一直呆在顺天府。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想要感谢他自己拿起了那把剑,正因为那把剑让他看清楚了很多人,就连堂堂的名门正派也会为了一把剑不惜派高手对一个少年出手,他的老爹洛朝阳为了他暴露了隐藏几十年的身份,三剑五年血誓立,一封血书昭示天下。
想起他小时候经常认为爹爹对他不好,没有娘亲,全靠爹爹一人支撑,他心中的苦谁又可知晓?又当爹又娘的把他拉扯大,他心中可有半点怨言?
洛亭风木纳了,看见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了爹爹与娘亲,有糖葫芦可吃,可他呢,只有爹爹还是极为不靠谱的爹爹。
他笑了,想起他爹爹他就会笑而且是情不自禁的笑,笑得是那样灿烂,像个孩子,他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风儿,接着你到外面如果没钱喝酒了,就把你身上的貂裘当了与人家换酒喝。”
“还有爹那地窖里的酒是不是你偷喝了?”
“爹爹不是,那地窖里没有酒只有一些灌了水的酒坛子。”
旁人称他为小酒鬼,可别人不知道,酒是他老爹洛朝阳让他喝的,但一喝就无法收拾了,一天下来就不能离开酒,看到酒只能喝得一干二净。
他老爹洛朝阳也真是厉害,不让他喝酒就把地窖里是酒全部转移,只留下装水的酒坛子,这可急坏了洛亭风,洛亭风倒也不是没有任何办法,把貂裘换酒,再不行就去书房偷几张名人书帖来换酒。
这些可都是老爹洛朝阳最爱的,被发现了,就和老爹一起在院子兜圈子,直到傍晚老爹才出口认输,拎着两打大坛好酒与他赏月品酒,想想那时候真是很惬意,虽然惹了不少祸,但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公子,公子难不成公子中邪了,一直盯着那个傻子看,似乎很高兴。”老白一脸着急的凑到洛亭风耳边,小声道。
“啥,啥,老白你说啥,是不是酒不想喝了,肉不想吃了。”洛亭风伸手将老白推开,怒极反笑的说道。…
“公子,老白没说啥,看公子一动不动以为中邪了呢。”老白有些小委屈的道,他也是好心好意,没下到却公子数落了一顿,心里委屈极了。
“老白逗你玩呢,酒有肉有,而且够量,有本事你喝过才行。”洛亭风起身,看了看老白一眼,轻声说道。
“公子不愧是公子,出手真大方,公子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老白还是老样子一听到酒肉,脸上仿佛就要盛开出一朵花似的,那样子比吃了蜜还要高兴。
“走吧,走吧,回去吃肉丝面。”洛亭风转身向回走,老白紧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心里在打着小算盘,想着能喝到多少酒吃到多肉,苦了一辈子的老白是时候该享受了,酒他想喝,肉他想吃,几乎每天想喝每天想吃。
“哎吆。”老白突然一条腿没迈及时摔在门槛上,整个身体全部倒在地上。
还好老白以前出自寺院,老白自己伸出一只手扶在地上,老白坐起来,不停的喘息。
“没事吧,老白。”洛亭风见状屈身双手搀着老白双臂,直接用力将老白扶起来了,老白一只手搭在门框上,看着公子,眼中流露出一分情意。
公子长大了,终于长大了,以后就可以帮老爷分担身上的重担了,他只不过是个老仆能看一天天看着公子洛亭风在长打,他心里早就把公子当成自己人了。
公子没有因为他是老仆就看不起他,相反对老白更加尊重,听老白讲江湖中事,请老白喝酒吃鸡屁股,还跟老白一起唠叨,这种主仆之情深深刻画在老白心里。
“公子没事,老白只是上了年纪了,腿脚不利索,没啥大事。”老白只是随便说了说,他不想让公子为他操劳费心。
“那就好,那就好,回去之后老白咱俩要好好喝几坛,那鸡屁股也要吃个爽。”洛亭风道,他很清楚老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老白喜欢喝酒,喜欢吃鸡屁股,这就是忠厚的老白。
老白倒没有说些什么,但洛亭风知道老白此刻心里肯定万分欣喜,毕竟相处了很多年了,老白的脾性他还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当天夜晚,微风吹过,夜幕下,洛亭风靠在院落中一棵上了年份的老槐树上,赏着月那清冷的圆月,任由皎洁的月光倒射到他脸庞上,这时他才发现月是如此的圆,如此的明,跟他那时候看到过的月简直一模一样。
洛亭风边赏月边取下腰间的酒囊,往嘴里灌一口,躺在树干上,看萤火虫满天飞舞,听飞虫在夜晚歌唱,那真是一种很享受的乐趣。
“公子给我来一口。”坐在老槐树树下的老白舔了舔干巴巴的嘴,道。
“来接着。”洛亭风把酒囊扔下去,丢给老白。
老白伸手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道:“真他娘的好喝。”说完,一口接一口的喝起来,奇怪的是公子洛亭风没给他要,他直接喝完了。
那棵老槐树上,一个少年眯着眼翘着二郎腿,看着在疯狂饮酒的老白,又看着天上的圆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