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心意
柳莹莹的眸子黯淡了一瞬。
但很快，又变得明亮起来。
她是个有主见且主动的女孩，徐立一时的拒绝并不能让她放弃。
她满足地看着徐立将所有烤肉吃完，又递给他清水漱口，还有几颗酸酸甜甜的小野果解腻。
然后，她又邀请徐立去住帐篷。
这次，徐立倒是拒绝了，柳莹莹也没在意，很快就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徐立总算是吃了她的肉。
徐立倚靠在树旁，看着不远处篝火缭绕，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脸上。
不多会，他收回目光。
身子一跃，便到了大树的树冠之上。
他盘膝而坐，于树冠之上打坐调息，体内灵力如溪水般潺潺流动，发出泉水叮咚一样的脆响声。
外界的灵气也随之起舞，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中，跳动的灵气好似调皮的精灵，乳燕投林般地钻入徐立体内。
他的气息变得更加醇厚而深沉了。
临时营地。
篝火堆前。
柳莹莹目光透过火光看着远方黑暗，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仿佛又看到了，眼中有欢快闪动。
“痴儿啊……”
她的母亲在一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身为娘亲，她如何不知自家女儿的心意。
英雄救美最是动人心弦，本以为今后再也不见，这份悸动就会永远埋藏，在许多年后，化作一份美好的回忆，如埋藏的美酒，细细品味。
却未曾料到，缘分一事最是难测。
柳莹莹的母亲握了握自家女儿的手，就见柳莹莹转过头来，朝着她露齿一笑，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她便知道，其实女儿心中都是知道的。
另一边。
林镖头吃过晚饭，正在擦拭着他的那杆银枪，韩威坐在他身旁，镖旗随意倒在一旁。
见状，林镖头眉头一皱，低声斥责道：
“韩威，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镖旗是咱们镖局的脸面，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把镖旗这么随意乱放，这个护旗手的位置，你就不要当了。”
“别啊老大，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一时忘记了吗？我这就给它摆好，今后把它伺候得比我爷爷还舒服。”
韩威连忙认怂道。
这护旗手的位置可比其他位置要多五两银子呢。
平时镖队里的人都盯着，要不是他一手破浪刀法凌厉无比，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他。
韩威连忙扯了扯镖旗的旗帜，将褶皱抚平，然后找到一片干净的地，将镖旗插上，随风飘扬，总算有了一份气势。
“老大，你说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人是什么来路，我看他柔柔弱弱的，怎么会是救柳家母女的那位奇人，一点都不像啊？”
韩威瞟了远处一眼，同柳莹莹一样，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林镖头把银枪枪头在指尖磨了磨，上面依旧冷冽的寒意让他很满意，他知道在江湖上混，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所以听到韩威的疑问，没有多说，只告诫道：
“既然柳家人说是她们的救命恩人，那他就是，你不要多打听，这天下间奇人多不胜数，何况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人，你又能知道几分。”
“不要因为好奇，害了自家性命，到时候连累了镖队的兄弟们，别说我绕不过你，所有人都绕不过你。”
见林镖头说得严重，韩威委屈极了。
“我就是问一下嘛，用不着这么严重吧？好好，我不问就是了。不过老大，嘿嘿……”
韩威欲言又止，突然露出一脸暧昧的笑容。
“我听说老大最近在托王婆给你说媒。”
林镖头脸上的严肃瞬间破功，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就差捂住韩威的嘴了，他低声道：
“你听谁说的？”
韩威嘻嘻笑道：“老大你找谁不好，就王婆那张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巧嘴，老大你刚有这个意思，全城就都知道了。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
林镖头老脸一红，哼哼道：“我就想找个婆家怎么了？我也四十多了，老婆走得早，再想找个知冷知热的婆娘，有问题吗？哼，难怪这些日子，那群家伙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韩威见老大有恼羞成怒的迹象，连忙打住取笑，说道：“老大是什么人物？银龙镇北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大能给大家再找个嫂子，有人照顾老大，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我就想问一下，老大有合适对象了吗？”
林镖头摇了摇头，有些失意道：“谁还能看上我一个中年丧妻，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小镖头？”
韩威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这话老大说得就很低调了，四方镖局虽然算不上天下一流的镖局，但在整个中州也是二流往上，老大能够成为镖头，也是差一点就入宗师的一流高手。
他说的找不到，是找不到他看得上眼的人。
之前的嫂子虽然算不上名门大户，也算小家碧玉，是诗书传家，有一股温婉气质，这才让老大眼光高了。
“老大，你觉得……柳夫人怎么样？”
“柳夫人？”
韩威的话让林镖头想起了这个新丧的寡妇，柳夫人是大家族出身，气质高贵，而且待人温和善良是有名的。
想到那一身白色丧服，却难掩丽色的中年美妇，林镖头忍不住心头一荡。
真的好像不错诶。
见老大出神，韩威趁热打铁道：
“对啊，老大，这些日子我们护送柳家母女进京，我瞧那柳夫人对老大是有些好感的。
现在柳老爷刚去世，柳夫人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只要老大能够乘机……
不仅柳夫人是老大的，连柳家的财产，老大也有份，到时候也不用辛苦走镖了。
我可是打听过，柳夫人把柳家店铺，家产全都变卖，足有十几万两呢。”
“不要说了！”
林镖头突然出声喝止道。
“人家孤儿寡母，本来就够可怜了。我们是护卫人家的镖师，现在却对人家起了觊觎之心，这传出去，我们四方镖局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林人凤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嗯？韩威，平时我也没见你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今日突然这样说？还是说你……”
林人凤蓦的看向在另外一顶帐篷前坐着，说着悄悄话的母女俩。
“你是为了柳小姐？”
韩威见自己心思被看破，也没多掩饰，而是光棍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小姐未嫁，我未娶，怎的就不合适了？前些日子，我和柳小姐还说得很开心呢。
不过今日那人一来，柳小姐的心思就全挂在人家身上去了。”
“只要老大跟柳夫人成就好事，那老大就是柳小姐的后爹，到时候父母之命，她也不敢不听。”
韩威眼中流露出几分渴望。
“我韩威也不想一辈子当一个无名的镖师！”
“行了！此事不可再说，若是让我发现你对柳小姐纠缠不休，就不要怪我把你给赶回镖局了。”
林镖头将心中那一份新增的遐想完全打碎，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若说他和柳夫人有几分可能，那么韩威同柳小姐就是完全妄想了。
柳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而韩威却只是一个功夫不到二流的小年轻，家中无财也无势，如何能配得上人家。
柳小姐这些日子之所以和韩威聊得愉快，完全是柳小姐对江湖人士的向往，而这个向往，正是今日那个年轻人带给柳小姐的。
这一点，林镖头还是看得清楚的。
可惜韩威却将这一份向往当成了柳小姐对他的好感，只能说是自作多情。
韩威见林镖头发怒，也不多言。
“老大，我是不会放弃，等我们这趟护镖任务结束，我就要正式追求柳小姐，你看着吧，她迟早是我的人。”
林镖头见韩威一双倔强的眸子，悠悠一叹：“你能这样想，说明你还有几分理智。
这趟任务结束，我们还会在京城停留一些日子，你可以去试试，但是前提有一点，不能使用过激的手段。
否则的话，别怪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以免玷污了我们四方镖局的名声。”
韩威点了点头：“放心吧，老大，我心中有数。”
林镖头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将擦拭好的银枪收回皮囊，然后背起来，起身四处巡视起来。
十里坡离京城不远，但仍需要小心。
越是接近目标，越是要小心，不能再最后一步跌了跟头。
夜渐渐深了，天上的星星眨眨眼，越发明亮起来。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狼嚎，一夜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天边透出一分鱼肚白。
徐立睁开眼，眸中有亮光透出。
他缓缓收功，树下，正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在轻声呼唤着他。
“徐大哥徐大哥……”
徐立跳下树，见到柳莹莹。
一夜睡眠，柳莹莹脸色好了不少，初见时的那份疲倦也少了不少。
柳莹莹见到徐立，就开口笑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睡不好觉，一睡着，就会梦到当日爹爹被人杀死的情形，总是会害怕得吓醒。
可是昨天一想到徐大哥在外面，我就睡得很安心，也没再做噩梦了。”
徐立没想到，女孩家的心意经过他的拒绝后，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有越发明显的趋势。
他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这份心意很纯净，不带一点杂念，里面包含着一位少女最美丽最纯洁的故事，徐立想不到有任何伤害她的理由。
徐立干笑道：“是吗，希望你以后都能有个好的睡眠。”
柳莹莹重重点点头：“只要徐大哥在这里，就一定可以的。对了，徐大哥，你晚上是在树上睡觉吗？好奇怪的习惯啊。”
“我在练功。”
徐立如实回道。
睡觉这个词离他已经很远了。
自从念剑术有成，他就发现锻炼灵念的同时，也能满足他心神休息的需求，而身体上有灵力滋养，根本不会出现乏力疲惫的迹象。
柳莹莹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徐大哥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那我能跟徐大哥学这门功夫吗？”
“不能。”
徐立摇头拒绝。
被拒绝，柳莹莹也没有沮丧，她并不喜欢练功，只是如果徐立答应的话，她就有借口和徐立在一起了。
她将手中一直提着的一个水囊递给徐立。
“给，徐大哥，这是我刚打来的水，你可以用来洗脸漱口。”
“谢谢，不用了。”
徐立手上掐了个诀，涤净术带起阵阵微风。
身体表面灰尘顿时一扫而空，连衣服都似乎白了几分。
这种修行人创造的基础灵术，不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却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在生活中更是便利。
柳莹莹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人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好……好神奇！”
然后，她看着徐立的眼神就更亮了，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若是知道柳莹莹的想法，徐立定是又要头疼了。
不过还好，到了京城之后，他们就会分开了。
听说京城很大，到时候应该就见不到面了，徐立心想，今天一定得到京城。
“柳小姐，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该上路了。”
韩威背后依旧插着那杆威风凛凛的四方镖局的镖旗，策马而来，提醒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立感觉这位昨日跟他还谈得不错的汉子今天再看他就多了几分敌意。
“徐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坐马车，马车里面舒服一些。”
柳莹莹邀请道。
徐立摇头：“我骑我的驴子就好了。”
“十两！”
“喔喔喔……”
一阵怪异的驴叫传来，不多会，就见丛林内冲出来一头毛发黑亮的驴子，它直接跑到徐立面前，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徐立的胸，然后低下了身子。
徐立坐上去，拍了拍十两的脑袋，轻声道：“待会跟着他们就好了，听见了没有？”
“喔喔……”
十两蹬了蹬驴蹄子，表示了解。
“徐大哥，我跟你一起吧。”
柳莹莹想和昨天一样，骑马跟在徐立身边。
这时韩威说话了。
“柳小姐，柳夫人说想让你回去陪她。”
“这……好吧。”
柳莹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不闻其他事的徐立，知道他不想被打扰，就跟着韩威一起回了马车。
韩威像个得胜的骑士一样看了徐立一眼，得意地调转马头，护卫在车队后面。
很快，这个小车队外加一驴一人就出发了。
他们离京城，还差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