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致读者

我很奇怪，

那些喜欢讲述旧事的人，

从古到今各个时代鹤立鸡群的人，

只字不提灵魂的战事，

任其尘封，就像古老的神话，类似的无价值的东西，

却是那些对读者无益之物：

此时人们正处于无知之中啊，

除非他们能知晓这些事，否则就让他们自行其是吧。

我知道各种各样的故事，

有国外的，有国内的，

各样消息传来，作家们也天马行空。

（关于作者，观其书可知其人）

那些从未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

有人将又一次（毫无根据地）捏造，

虚构这样的山、这样的物、

人、法律、国家还有王；

他们的故事里有贤人，

每一页都那样庄重，

因此尽管扉页上说了纯属虚构，

却仍有人跟从他们的道路。

然而读到本书的人啊，我要告诉你别的一些当行之事，

比虚构的故事更能叫你烦心。

我所讲的，有些人知道得非常清楚，

他们可以流着泪，欢喜地讲这故事。

许多人都知道灵魂城，

任何人，只要熟知

讲述灵魂城战事的那段历史

都不会对她遇到的麻烦有所质疑。

侧耳听我讲述吧，

关于灵魂城及其处境：

她怎样失丧，被掳，为奴；

又怎样反对那来救她的人；

哎，她是怎样敌对她的主，

却对她的敌人投怀送抱。

这是真的：他们将要拒绝的人

必将遭受史无前例的中伤。

我就住在那城，

从其建立，到拆毁，都在那里。

我见证了魔鬼的占领，

灵魂受他欺压。

那城由魔鬼做主时，我在那里，

众人都一致同意顺服他。

那时灵魂践踏圣物，

像猪一样在污秽中觅食；

那城武装起来，

与以马内利争战，藐视他的召唤；

那时我在那里，并且因

看到魔鬼和灵魂如此投缘而欣喜。

不要认为我在编故事，

也不要嘲笑我的名字，我的信誉——

你们所看到的，都是出于我自己的见闻

我敢说千真万确。

我看到王子的兵将成群结队，

数以万计，包围了那城；

我看到了众军长，听到了号声响起，

还有王子的军队怎样密布在城周围。

他们列队战斗的情形，

我到死都忘不了。

我看到旌旗在风中飘扬，

城中的人担忧

灵魂立即就要毁灭，

动弹不得。

我看到军兵架起高台攻城，

架起投石车要让该城屈服。

我听见抛射出的石块呼啸而过，

（还有什么比恐惧更让人难忘的？）

我听到石块下坠，看到造成的后果，

死神的阴云怎样笼罩了灵魂；

我听到她在哭号：

“这天应当哭泣，我就要死了！”

我看到冲城锤冲击

要撞开耳门——

我怕不仅耳门，而且整座城

都会被这些冲城锤夷为平地。

我目睹了战斗，听到军长们的呐喊，

每场战斗中参加的人我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伤员，战死的人；

还有那虽然死了，却会复生的。

我听到伤员的哭喊

（但其他在战斗的男子汉没有惧怕），

我耳边响彻着“杀啊，杀啊”的呐喊，

血泪涌流成河。

其实军长们并没有一直战斗，

而是昼夜滋扰我们；

他们喊着：“冲啊，攻下那城吧！”

我们夜不能寐，不敢躺卧。

城破那天，我也在场，

看到灵魂怎样面如死灰；

看到军长们昂首入城，

奋勇战斗，砍倒仇敌。

我听到王子命令雷子

去到城堡，抓住仇敌；

看到仇敌和党羽戴枷戴锁

游街示众受人耻笑。

我看到以马内利，他占领了

自己的灵魂城；当他华美的灵魂城

蒙他赦免，喜爱他的律法时，

是多么蒙福的城啊！

魔鬼被抓起来，

审判，并执行判决，

那时我也在场；

当灵魂钉死叛逆者时，我站在一旁。

我也看到灵魂全都身着白衣，

听见王子称他们为自己心里喜悦的。

他给他们戴上金链、

戒指、手镯，绚丽多彩。

我要说什么呢？我听见人们哭泣，

看到王子擦去他们的眼泪；

我听见叹息声，看到许多人的喜乐。

我不会，也无法给你们讲述所有的事。

但这里我要说，你们可以清楚地明白

在灵魂发生的惨烈争战不是虚构。

双方的首领都想要占有灵魂，

有人得，就有人失。

魔鬼要哭喊：“城是我的！”

而以马内利表明自己对灵魂神圣的权利，

然后把敌人赶散。

灵魂喊着：“这战争会让我灭亡。”

灵魂！她眼中似乎觉得战事无休无止；

一方失去她，对另一方却是奖赏；

最后，失去她的一方会发誓：

“我要拥有她，否则就把她撕碎。”

灵魂！她成了战场；

她的麻烦还会更大，

不只是听到战争的厮杀声，

或者害怕刀剑挥舞；

不只是有一些小冲突，

或者空想出来的战斗。

她看到战士的刀鲜血淋漓，

听到伤者的哭喊。

她的恐惧难道不会比外来者，

或者那些听到战鼓擂响，

却没有因惧怕从家中逃跑的，

对这些战事的恐惧更大？

灵魂不止听到了号声，

我还看到她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所以绝不要以为她可以

跟那些极力戏弄她的人讲和，

或者说大争战的刺耳威胁会在谈判、争吵中终结。

灵魂！激烈的战事

预兆了她将受的鞭打，她的哀嚎，在今世没有尽头。

所以，她必须比那些

恐惧只在当天来当天去的人更加警觉；

参加的人受到的损害没有别的，

只会是丧命，或者断胳膊断腿，

对此凡住在宇宙国的都不得不承认，本书也是要讲这些事。

不要认为我讲这些，

只是为了哗众取宠，让他们在星星上注目观看，

并自信地暗示，

书中的每一件事都

残存在一些勇敢的人身上

唉，他们在每颗星星上都有一个世界，

尽管他们没有能力向任何人展现，

其中的推理

或者，可以数点；

但我让你待在门廊里太久了，

让你在那里免受日头暴晒。

现在进来吧，走进门来，

你会看到各样里面的稀世珍宝

是现在的五百倍之多，

让你心意喜乐，眼目愉悦。

如果你是基督徒，

你看到的不会无足轻重，而是惊心动魄的事。

你也不要还没有拿到我的钥匙就匆忙上阵

（人们很快会在奥秘中迷路）；

如果你知道我的谜底，要让我的小牛耕地，

就要正确地使用。

钥匙就在窗台上。一路顺风，

接下来要给你敲送别钟了。

——约翰·班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