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论怀古:内经逐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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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从之

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鬬而铸锥,不亦晚乎!

从阴阳,那你就可以活下去,不从阴阳就没法活下去,就会死。对一个人来讲,生死如此。对于一个由很多人组成的组织,那就有一个治乱的区别,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对一个人来讲,对很多人来讲,在方方面面来讲,只要有人的地方,阴阳都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是源于我们的意识,大家以后可以慢慢去参究这个事情,为什么会有阴阳?这个是源于人的最初的认识开始,因为我们一开始认识事物,就是二分法,“饿了哭,不饿不哭”,刚一出生的婴儿就会二分法,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这是源于人的意识的,所以不管是逆也好,顺也好,都是指人的行为。

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前面我们讲过天、地、人三部,头、腹还有下肢,如果上下不交通的话就会出现上热下寒,这个叫内格。只有圣人才可以做到使自己“故身无苛病”而且还能通万物,这个时候他就有了大的智慧了,在这种情况下,还可能使得仁爱之心普遍天下:“生气不竭”。人类的存在和延续也是靠这个阴阳之道,我们可以看一下,在所有的人类的文化当中,只有中国人有阴阳的理论,有中道,只有中国人以很清晰的哲学方式,从生活的、历史的、社会的方方面面渗透到中国人的日常当中,从饮食到起居到说话方式,到各种各样的习惯当中,使这个中道在中国人的世世代代当中来流传;而这样的一个中道,并不是说由东方人或者中国人创造出来的,其实是通过我们去认识到的,认识到中道才是世界的最根本所在,生气所在,那人们就会朝着这个中道去靠近,慢慢地自己也就变成了中道的一部分。

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

逆之,是说如果你不照着阴阳之道来处事的话,那就会有灾害,对个人来讲就会生病,对社会来讲就是灾难,对于天来讲就是天灾,对于人类来讲就是人祸。如果从之呢?那很严重的疾病是不会产生的。前几天我给我母亲打电话,因为在内蒙古,我有一个姥爷有九十六岁,这一辈子,他除了吃过一些止痛片之外,中药西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味道,他真的是可以不怎么得病的。那当然这种情况可能还不能讲是得道,但是如果能够从阴阳,然后“万物不失,故身无苛病,生气不竭”这种情况下可以叫作“得道”,这个词其实我们是非常熟悉的,经常用到、听到的一个词叫作“得道高人”。

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

这个“佩”其实就是背的意思,背离,悖乱都可以讲,圣人是靠自己的行动来践行这种道,而愚者会违背它。“圣人行之”,一定首先是它在心里,在自己的心当中,这个心不仅仅是指思想,而是在自己的心中他就是有道的,心中无道那你怎么能行道?我们讲,人的所有行为其实都是受自己思想意识的影响,不能讲完全地指挥,因为有时候我们会出现这种情况:心里这么想,做却那么做,但是我们用“影响”这个词是没有错的,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我们在心里,在自己的思想意识里,能够把这个道树立起来。“道”刚才我说过,和阴阳之道,和中道是相关的,非常非常近,因为我们学这个,这么长时间来,大家可以看到里面讲了非常多关于中道的内容,都是以阴阳之道来提的。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

这个“此之谓”还是指的“道者,圣人行之”。圣人行之,这个里面就讲了,不是等到了已经生病了然后再去治,这个很有意思吧。我们普通人认为,为什么要学医?就是为了治病的;那你怎么治病?等有了病以后再治,所以这是我们看到的中医和西医一个最大的区别之所在。刚才我也讲过,你如果是一个中国人,实际上在你日常的言语、饮食,在各种各样的文化生活当中,这个中道是无处不在的。我们吃东西,怎么样吃?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吃?感冒了以后,刚才我讲了,你要喝红糖生姜水,不要去吃冰棍,感冒了之后,别人跟你讲多喝点热水,当然外国人也会讲,说感冒了你多喝点水,但是他可能并没有一个理论,他可能是一个西方的理论,并没有一个这么高的哲学高度的理论,说这个是阴阳的问题,这个是寒热的问题,不会这样讲。他可能说我的姥姥告诉我说,“欸,感冒以后你只要多喝点水,出点汗就会好。”这个其实和我们的中医是一样的,但是它没有形成一个很系统、很形而上的这么一套理论体系来指导我们。

为什么要有理论呢?实践和理论是一样的,也像一对阴阳,没有理论只有实践的话,那我是要听张姥姥的?还是王姥姥的?还是刘姥姥的?有很多个姥姥,不知道要听谁的,但是如果一旦有了理论之后,多少个姥姥的话最后都会变成一条理论来概括。这就是理论的好处,理论一概括之后,所有的这些差异就都消失了,它最精华的那一部分会被提取出来。这样的好处是便于流传,理论再返回来指导实践,比方说,《道德经》,很薄的一个小本子,《论语》很薄的一个小册子,当然《内经》是比较厚的了,因为它非常有用,所以它讲的也会比较多一些,如果我们有这几本书,你一辈子的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乃至于自己的生命的本质等这些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都可以在这些书里面找到答案,那只有中国人才有这个福气。

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如果等病已经形成了,然后你才用药来治病;“乱已成而后治之”就说一个国家或者一个组织,一个公司都已经乱了,然后你才去治理它,那我们会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本来《黄帝内经》是一本医书,但是它已经包括了一个人和很多人这两种情况,这个医书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大道,它用一种比喻的方式,在中国的文化当中,取类比象这样的修辞手法非常重要,比方说《诗经》“赋比兴”中的“比”,一定要用类比的方式,中国的文化如果去掉了类比,去掉了取类比象,很多事物你几乎没法去认识,很多的事情都是用例子来告诉你,让你自己去抽象,一方面是告诉你道理,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断地去让自己的抽象能力再得到提升。你有了抽象能力,你就会总结出自己的理论,一直向上总结,终究有一天,会形而上到道的层面上去,打的比方是什么呢?“渴而穿井”,渴了才想起来要去凿一个井,古时候的井都是向下,向地下去掏一个洞,掏得足够深的时候水才会出来。我在小的时候干过这样的事情,和我一个小伙伴,一人拿一把锹去到树林子里面,我们原先的想法就是从家到学校挖一个地洞,这样的话我们上学能像《地道战》里面演的一样,能直接顺着地洞去学校。最初的想法非常宏大:这个地洞要挖到两个人能骑自行车并排去,结果我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挖了一个自己勉强能够站进去的这么深一个坑。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初中,所以这个“渴而穿井”的工作量是非常大的,时间不等人,渴了你才开始挖根本来不及,两个小孩挖了一天,也就挖出来这么大一个坑。讲这个的意思就是说这个“渴而穿井”来不及,时间太长了。

“斗而铸锥”,等要战斗了,然后才开始去铸造打仗用的兵器,那就非常晚了。

这就是这一段讲的涵意所在。

〖名家注解〗

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

王冰曰时序运行,阴阳变化,天地合气,生育万物,故万物之根,悉归于此。阳气根于阴,阴气根于阳,无阴则阳无以生,无阳则阴无以化。全阴则阳气不极,全阳则阴气不穷。春食凉,夏食寒,以养于阳,秋食温,冬食热,以养于阴。滋苗者必固其根,伐下者必枯其上,故以斯调节,从顺其根,二气常存。盖由根固百刻,晓暮食亦宜然。故圣人所以身无奇病,生气不竭者,以顺其根也。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是则失四时阴阳之道也。得道,谓得养生之道,圣人心合于道,故勤而行之,愚者性守于迷,故佩服而已。内格,谓内性格拒于天道也。

马莳曰此承第五节,而申言圣人尽善养之道。彼不善养者,失之也。夫万物生于春,长于夏,收于秋,藏于冬,则此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于春夏而有养生养长之道者,养阳气也,秋冬而有养收养藏之道者,养阴气也,正以顺其根耳,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若逆其根,则伐本坏真矣。故知阴阳四时者,既为万物之根本,则是万物之所成始成终为死为生之根本,逆之则灾害自生,如上文寒变、痎疟、飧泄、痿厥、内变、内洞、焦满、独沉之类,顺之则苛重之疾不起,而无上文寒变痎疟等病,是谓得养生之道者矣。是道也,唯圣人为能行之,彼愚人则当佩之。盖以从阴阳则生,不但苛疾不起也。逆阴阳则死,不但灾害自生也。顺阴阳则此身之气治,治则必能有生也。逆阴阳则此身之气乱,乱则必至于死也。若果不能顺而反之以为逆,则吾身之阳不能入,阴不能出,而在外者,格拒于内矣,其灾害死亡之至,良有故哉。

张志聪曰四时阴阳之气,生长收藏,化育万物,故为万物之根本。春夏之时,阳盛于外而虚于内,秋冬之时,阴盛于外而虚于内,故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而培养也。万物有此根而后能生长,圣人知培养其根本,故能与万物同归于生长之门。根者如树之有根,本者如树之有干,真者如草木之有性命也,逆春气则少阳不生,逆夏气则太阳不长,所谓逆其根矣。逆春气则奉长者少,逆夏气则奉收者少,所谓逆其根则伐其本矣。逆之则灾害生,逆之则死,是谓坏其真矣。故天地之阴阳四时化生万物,有始有终,有生有死,如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阴阳顺逆之道矣。然不能出于死生之数,惟圣人能修行其道,积精全神,而使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愚者止于佩服,而不能修为,是知而不能行者,不可谓得道之圣贤也。夫天地四时之阴阳,有顺逆死生之道,而吾身中之阴阳,亦有顺逆死生之道焉。盖天地之阴阳,不外乎四时五行,而吾身之阴阳,亦不外乎五行六气,是以顺之则生,逆之则死。所谓顺之者,阴阳相合,五气相生。东方肝木而生南方心火,火生脾土,土生肺金,金生肾水,水生肝木,五脏相通,移皆有次,若反顺为逆,是谓内格。内格者,格拒其五脏相生之气而反逆行也。杨君举问曰:上言秋冬之时,阴主收藏,此复言秋冬之时,阴盛于外,阴阳之道有二义与?曰:天为阳,地为阴,天包乎地之外,地居于天之中,阴阳二气,皆从地而出,复收藏于地中,故曰:未出地者,名曰阴中之阴,已出地者,名曰阴中之阳。所谓阴主收藏者,收藏所出之阳气也。朱济公曰:阴阳出入,故谓之门。

高士宗曰夫四时之太少阴阳者,乃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使少阳之气生,太阳之气长;秋冬养阴,使太阴之气收,少阴之气藏。养阳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不息之门。若不能养而逆其根,则伐其本,且坏其真矣。逆根伐本坏真,不能浮沉于生长不息之门。四时之气,不外阴阳。阴阳之气,征于四时。故阴阳四时者,乃万物之终而复始也。终矣而始,是死而复生之本也。若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从而不逆,是谓得道之圣人。承上文得道,而言道者。圣人行之于先,愚者佩之于后,佩之而从阴阳,则生,不能佩而逆之,则死。从之则治,所以生也;逆之则乱,所以死也。从,顺也。反顺为逆,则阴不交阳,阳不交阴,上下表里不通,是谓内格。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王冰曰治未病,治未乱,知之至也,渴而穿井,斗而铸锥,知不及时也,备御虚邪,事符握虎,噬而后药,虽悔何为。

马莳曰此承上节而引言以戒之也。昔有言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正所谓圣人预养生长收藏之气,不待寒变、痎疟、飧泄、痿厥等病已生而始治之也。凡病则气乱,未病则气治,病成而药,乱成而治,譬犹渴而穿井,鬬而铸锥,其渴必不能济,而鬬必不能御也,信晚已哉。

张志聪曰《金匮玉函》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曰: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盖不使脾受逆气,而使肝气仍复顺行于心,是反逆为顺,反乱为治也。若五脏之气已乱,而五脏之病已成,然后治之,是犹渴而穿井,战而铸兵,无济于事矣。按此篇以天地之阴阳四时,顺养吾身中之阴阳五脏,盖五脏以应五行四时之气者也。玉机论曰:五脏相通,移皆有次,五脏有病,则各传其所胜。故所谓从者,四时五脏之气,相生而顺行也。逆者五脏四时之气,相胜而逆行也。

高士宗曰圣人不治已病之候,而治未病之先,不治已乱之日,而治未乱之时,即此从之而不逆之之谓也。若已病而后药,已乱而后治,取而譬之,不亦晚乎!此一节,言天藏德而四时成,圣人从之,所以调神而全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