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姆指姑娘
从前有一个女人，她非常希望生一个非常小的孩子，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就去请教一位巫婆。
巫婆给了她一颗大麦粒，并且告诉她：“这颗大麦粒可不一般，你把它种在一个花盆里，很快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女人给了巫婆三个银币作为酬谢，然后就回家种下了那颗大麦粒。不久，一朵美丽的大红花就长了出来，像一朵郁金香，不过它的花瓣紧紧地包在一起仍然像个花苞似的。
女人非常高兴，在花瓣上吻了一下。忽然，花苞打开了，一位娇小的姑娘坐在花朵中央的绿色花蕊上。她又白又嫩，可爱极了，可是却没有大拇指的一半长，因此人们就称她为拇指姑娘。
晚上，拇指姑娘睡在一个漂亮胡桃壳做成的摇篮里，紫罗兰花瓣是她的垫子，玫瑰花瓣是被子。白天，女人会在桌子上放一个盘子，里面盛着水，并放了很多郁金香花瓣，拇指姑娘坐在一片花瓣上，用两根白马尾草当作船桨，从盘子这一边划到那一边。拇指姑娘的歌声非常温柔、甜蜜，引得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一天晚上，当她正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又丑又大的母癞蛤蟆顺着破了一块玻璃的窗户跳了进来，一直跳到桌子上。她发现了美丽的拇指姑娘，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于是，癞蛤蟆一把抓住胡桃壳，背着拇指姑娘跳出了窗子，一直跳到了花园里。
花园里有一条很宽的小溪，癞蛤蟆和她的儿子就住在潮湿的岸边。他和自己的妈妈一样奇丑无比。当他看到胡桃壳里的拇指姑娘时，惊叹地只会说：“呱！呱！呱！”
癞蛤蟆妈妈说：“不要把她吵醒了，她会逃走的。我们把她放在溪水里睡莲的一片宽大的叶子上，她这么娇小，肯定没有办法逃走的。这样咱们就有时间把洞房准备好，你们两个就可以在里面过日子了。”
小溪里长着许多叶子宽大的睡莲，好像是浮在水面上似的。癞蛤蟆妈妈向着最远处一片最大的叶子游过去，把胡桃壳和睡在里面的拇指姑娘放在它上面。
第二天早上，可怜的小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宽大的叶子上，周围全是水，她没有办法回到陆地上，不禁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时，癞蛤蟆妈妈正在用灯芯草和黄睡莲装饰洞房。一番收拾之后，她和自己的丑儿子向拇指姑娘游过去。他们要在她没有来之前，先把她那张美丽的床搬走，安放在洞房里面。癞蛤蟆妈妈向拇指姑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这是我的儿子，也是你未来的丈夫。你们一定会生活幸福的。”
“呱！呱！呱！”癞蛤蟆紧张地只能讲出这点话来。他们搬走了漂亮的小床，拇指姑娘独自坐在绿叶上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她不喜欢丑陋的癞蛤蟆，不愿意嫁给他。这时，水里的小鱼都游了过来，他们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孩要嫁给一个丑八怪，都非常气愤。他们决定阻止这件事情！所有的小鱼都围在叶子的周围，用牙齿把叶梗咬断，叶子带着拇指姑娘顺着水流漂走了。
拇指姑娘在叶子上流过了许多地方，树林里的小鸟看到她，也禁不住赞叹她的美丽。一只可爱的白蝴蝶非常喜欢拇指姑娘，不停地环绕着她飞，最后落到了叶子上来。拇指姑娘非常高兴，现在癞蛤蟆再也找不着她了。而且她现在流过的地方美丽极了，太阳照在水上，水面泛着点点金光。她解下腰带，把一端系在蝴蝶身上，另一端紧紧地系在叶子上。拇指姑娘站在叶子上欣赏四周的风景，叶子带着她继续在水上漂流。
这时飞过来一只很大的金龟子，他看到了拇指姑娘，用爪子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腰飞到了树上，而叶子带着蝴蝶继续顺着溪流向远处漂去。
可怜的拇指姑娘害怕极了！可是她更担心蝴蝶的安危，因为她把蝴蝶系在了叶子上，如果他没有办法摆脱，一定会饿死的。但是金龟子根本不理会她的感受，把她带到树上的一片大树叶上，然后拿出花里的花粉给她吃。很快，住在树林里的金龟子都来了，他们都是来看拇指姑娘的。
金龟子小姐们耸了耸触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嗨，她连触须都没有！不过是有两条腿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她的腰太细了，呸！和人长得一样，多么丑啊！”
虽然劫持她的那只金龟子认为她很漂亮，可是经不住所有金龟子都说她难看，最后也不愿意要她了！他们带着她从树上一起飞下来，把她放在一朵菊花上面。拇指姑娘伤心地哭了起来，因为她长得太丑了，连金龟子也不要她了。
整个夏天，可怜的拇指姑娘一个人住在这片巨大的树林里。她用草叶为自己编了一张小床，把它挂在一片大牛蒡叶底下，这样雨就淋不到她了。她从花里取出花粉当作食物，每天早晨凝结在叶子上的露珠就是她的饮料。
夏天和秋天过去了，现在又冷又长的冬天来了。为她唱甜蜜的歌的鸟儿都飞走了，树木和花朵开始凋零，为她遮风挡雨的牛蒡叶也卷起来了，只剩下一根枯黄的梗。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每一朵雪花就像一个大雪块打在拇指姑娘那瘦削和纤细的身上。她冻得发抖，只好把自己裹在一片干枯的叶子里。
她走到一块很大的麦田里，麦子早已经收割了，冻结的地上只留下光秃秃的麦茬儿。对拇指姑娘来说，在麦田里穿行简直就是在穿过一片巨大的森林。最后她来到了一只田鼠的门口，这是一棵麦茬下面的一个小洞。洞里又温暖，又舒服，还有一间漂亮的厨房和一个餐厅，而且田鼠藏了整整一屋子的麦子。拇指姑娘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丁点儿东西了，此刻她冻得浑身哆嗦，像个乞丐一样站在门口，请求田鼠施舍给她一颗大麦粒。
田鼠是一位好心肠的女士，她邀请可怜的拇指姑娘到她温暖的房子里一起享用食物。她非常喜欢拇指姑娘，对她说：“你可以跟我住在一块儿度过整个冬天，不过你得把我的房间弄得干净整齐，并且讲故事给我听，因为我喜欢听故事。”拇指姑娘答应了，两个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一天，田鼠对她说：“我的邻居鼹鼠要来家里做客，他是一位绅士，每星期都会来看我。他的家非常大，比我的要大二十倍。而且他很有钱，穿着非常名贵的黑天鹅绒袍子。只要你嫁给他，一辈子就不用担心吃喝了。不过他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你要讲故事给他听。”田鼠还告诉她，鼹鼠知识很渊博，但是不喜欢太阳和美丽的花儿。拇指姑娘对这事没有什么兴趣，她不愿意嫁给一只鼹鼠。
鼹鼠先生来了，拇指姑娘为他唱起了歌，她唱了《金龟子呀，飞走吧！》，又唱了《牧师走在草原上》。她的声音是那么美妙，鼹鼠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可是谨慎的鼹鼠并没有立刻向拇指姑娘表白。
回家之后，鼹鼠从自己房子里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一直通到田鼠的房间，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来看拇指姑娘了。在挖地道时，鼹鼠发现了一只死了的燕子。这只燕子应该是在冬天开始的时候冻死的，现在被埋在了地底下。
鼹鼠邀请田鼠和拇指姑娘到地道里来散步，他嘴里衔着一根点燃的火柴为她们引路。当她们来到那只燕子躺着的地方时，鼹鼠提醒她们不要害怕，而且用他的大鼻子朝上面拱着土，拱出一个大洞来。阳光照射进来，一只燕子用美丽的翅膀紧紧地贴着身体，腿和头缩到羽毛里面。拇指姑娘看到这一切非常伤心，她想起了夏天里燕子们为她唱动听的歌曲，对着她喃喃地讲话的情景。
鼹鼠说：“他现在再也不能唱歌了！生来就是一只小鸟多么可怜啊！谢天谢地，我的孩子们将不会像这只鸟儿一样，什么事也不会做，只会叽叽喳喳地叫，到了冬天就饿死了！”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田鼠说，“冬天一到，这些叽叽喳喳的鸟儿就无处可逃了，他们只能挨饿和受冻。”
拇指姑娘一句话也不说，趁着两个人不注意，她弯下腰来，把盖在燕子头上的那一簇羽毛轻轻地拂到一边，在燕子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为她歌唱，带给她无数欢乐的燕子。
最后鼹鼠把那个透进阳光的洞口又封住了，然后送两位小姐回家。这天晚上拇指姑娘失眠了，她爬起来，用草编成了一张宽大美丽的毯子，跑到地道里盖在死去的燕子身上，她还在房间里找到一些棉花裹在燕子的身上，让他能够“睡”得温暖一些。
“再见，美丽的鸟儿！”她说，“再见！在夏天，当太阳温暖地照着我们时，是你唱出了美丽的歌声。我要为此感谢你！”然后她把头贴在燕子的胸膛上，可是她感到这只鸟儿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没有死！
在秋天，所有的燕子都向温暖的国度飞去。可是这只燕子的一个翅膀被一个多刺的灌木擦伤了，他无法跟别的燕子们飞得一样快，所以掉队了。他遇到了暴风雪，冻得落下来，失去了知觉。现在燕子得到了温暖，又恢复了意识。
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拇指姑娘有点害怕。可是她鼓起勇气，把棉花紧紧地裹在燕子身上，把自己当作被子的荷叶拿来盖在燕子的头上。到第二天晚上，她又偷偷地去看他的时候，燕子已经活了过来，但还非常虚弱，只能把眼睛微微地睁开一点。
拇指姑娘手里拿着一块点燃的火柴站着，当燕子看到她时，感激地说：“谢谢你，是你让我得到了温暖，很快我就可以恢复体力，重新飞翔了！”
“外面多么冷啊！”拇指姑娘说，“雪花飞舞，遍地是冰，还是请你睡在这温暖的床上吧，我来照顾你。”
燕子在这儿住了一整个冬天，在拇指姑娘细心的照料下，他完全恢复了健康，而鼹鼠和田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
当春天来临时，太阳光温暖着大地，燕子向拇指姑娘告别了。拇指姑娘把鼹鼠在顶上挖的那个洞打开，阳光射在他们身上。燕子请求拇指姑娘和他一同离开，飞向绿色的树林，可拇指姑娘知道，如果她这样离开的话，田鼠会非常伤心。所以，她婉言谢绝了。
燕子只好与她告别，唱着欢快的歌曲，向着太阳飞去，向着绿色森林飞去。拇指姑娘在后面望着他，两眼闪着泪珠，因为她是多么喜爱这只燕子啊！
田鼠屋顶上的田野里，麦子已经长得很高了。而她只有一寸来高，这麦田就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而且田鼠不允许她走到外面去，不准她晒太阳。
“在这个夏天，你要把你的嫁衣缝好！”田鼠对她说，因为她那个讨厌的邻居鼹鼠向她求婚了。“你得准备好毛衣和棉衣，当你做了鼹鼠太太以后，你要穿着它们。”
拇指姑娘摇起纺车，鼹鼠聘请了四位蜘蛛帮助她日夜纺纱织布。每天晚上鼹鼠都来拜访她一次，并且说等夏天过去，他就要跟拇指姑娘举行婚礼。
拇指姑娘一点也不感觉高兴，因为她的确不喜欢这位讨厌的鼹鼠。每天早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每天黄昏，当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就偷偷地走到门那儿去。当风把麦穗吹向两边，她就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那里是多么光明和美丽啊！此刻，她是多么热烈地希望再见到亲爱的燕子。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燕子已经飞到了遥远的绿色树林里了。
秋天到了，拇指姑娘的嫁衣也准备好了。田鼠告诉她四个星期以后举行婚礼。拇指姑娘哭了起来，说她不愿意和鼹鼠结婚。
“胡说！”田鼠说，“你不要固执，否则我就咬你。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国王也没有他那样好的黑天鹅绒袍子啊！他的家里藏满了食物，你能有这样一个富有的丈夫，应该感谢上帝！”
马上要举行婚礼了，鼹鼠亲自来迎接拇指姑娘。从此，她要生活在深深的地底下，与温暖的阳光告别了。她非常难过，站在门口，把双手伸向空中，昂着头说：“再见吧，光明的太阳！”她又向屋子外面走了几步，现在麦子已经收割了，只剩下干枯的麦茬。她用双臂抱住一朵还在开着的小红花，轻轻地说：“假如你看到了那只小燕子的话，请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滴丽！滴丽！”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她的头顶响起来。她抬头一看，那只她朝思暮想的燕子正向她飞来。燕子看到拇指姑娘，非常高兴。拇指姑娘向燕子诉说自己的痛苦：她是多么不愿意嫁给讨厌的鼹鼠，不愿意生活在永远没有阳光的地底下。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寒冷的冬天马上要到来了。”燕子说，“我要飞得很远，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去吗？你可以骑在我的背上，用腰带把自己系牢，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鼹鼠，飞到温暖的国度里去。那里只有夏天，阳光更加明媚，永远开着美丽的花朵。你救了我的生命，现在我要报答你，跟我一起走吧！”
“好，我和你一块儿去！”拇指姑娘说。她坐在燕子的背上，把脚搁在他展开的翅膀上，同时把自己用腰带紧紧地系在一根结实的羽毛上。燕子带着她飞向空中，飞过森林，飞过大海，飞过白雪皑皑的大山，最后来到了温暖的国度。
那里的太阳更加美丽，天高地阔，田沟里、篱笆上长满了漂亮的葡萄，树枝上挂着柠檬和橙子。许多可爱的小孩子跑来跑去，追逐着一群颜色鲜艳的蝴蝶。在一个碧蓝色的湖旁有一丛最可爱的绿树，那里面有一幢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宫殿四周高大的圆柱上就是燕子们的家。
“这儿就是我的房子。”燕子说，“附近长着许多美丽的花，你可以选择一朵带回来，然后就可以舒服地生活在这里了。”
“那太好了。”拇指姑娘高兴地拍着她的一双小手。
在地上一根断裂的大理石柱的缝隙中间，长着一朵最美丽的白色鲜花。这朵花吸引了拇指姑娘的目光，燕子把她放在宽阔的花瓣上，她惊奇地发现花的中央坐着一个小小的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金制王冠，肩上生着一双发亮的翅膀，他就是花中的安琪儿！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小小的男孩或女孩，而这一位正是他们的王子。
“我的天啊！他太英俊啦！”拇指姑娘对燕子低声说。
这位小小的王子非常害怕这只燕子，对他说来，燕子简直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当他看到拇指姑娘的时候，马上就变得高兴起来，她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漂亮的女孩。他取下王冠，戴到拇指姑娘的头上，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就这样，拇指姑娘成了一切花儿的皇后。每一朵花里走出来一个小人向他们表示祝福，并且送给他们礼物，其中最好的礼物是从一只大白蝇身上取下的一对翅膀。他们把这对翅膀安到拇指姑娘的背上，现在她也可以在花朵之间飞来飞去了。燕子飞在空中为他们歌唱，他的心中有些许的悲伤，因为自己喜欢的拇指姑娘嫁人了。
王子对自己的爱人说：“你以后不要再叫拇指姑娘了！这个名字太俗了。我们要把你叫作玛娅，那是一位美丽女神的名字。”
“再见吧！再见吧！”燕子向拇指姑娘告别，他又从这温暖的国度飞回到了遥远的丹麦。在丹麦，他在一个写童话的人的窗户上筑了一个小巢，不停地唱着“滴丽！滴丽！”这个故事就是从这个燕子那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