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幸福的向往

花开的地方，总有幸福在

董楠楠和我说，她第一次去田大壮家，就被他家院子前的那片桃林吸引了。当时正是阳春三月，桃花朵朵，竞相开放。

董楠楠说：“我怀疑，这根本就是田大壮给我挖的坑。他知道，我肯定会跳的。”

是不是田大壮挖的坑我们都不清楚，只是董楠楠就这样成了田大壮的媳妇。她看见那片桃林，简直流连忘返。田大壮的爸爸还在桃林里挖了一条小溪。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董楠楠是用《桃花源记》里的词来形容的，评价当然是至高无上。然而，桃花有开的时候，总也有凋谢的时候。过年时，董楠楠跟着田大壮去了他家，看到的是成片成片光秃秃的枝丫。

田大壮生在一个大家族，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四个叔叔伯伯。听到新媳妇第一次来过年，都聚了过来。场面真是热闹异常，董楠楠事后跟我们描述说：“我鞠躬鞠得腰都快断了，最后还是没有弄清楚谁是谁。”

第一次去老公家过年，董楠楠的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手脚勤快，不要丢老董家的人。

“被人家骂你家教不好，老娘我脸上也没光！要争着抢着去刷碗，知道吗？”

回想着老娘的连呼带呵，董楠楠战战兢兢地坐在田大壮家偌大的客厅里左顾右盼。田大壮跟他几个表弟堂兄聊得不亦乐乎，那些叔叔伯伯说的话题她根本插不上嘴，那些堂妹表姐们又都挺内向的，没什么话跟她说。

董楠楠急得直跺脚，恶狠狠地看了田大壮一眼，结果却遭到了白眼。田大壮示意她去跟几个年纪大的姨婆和婶婶聊天，董楠楠简直气极了。但是，她一点也不能发作。

就这样，董楠楠当着姨婆婶婶们的面，将自己家底都抖了一遍。如果不是婆婆叫吃饭，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变成猴子被抓进动物园。这一次，董楠楠尝到了被人“围观”是什么滋味。事后她跟我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饭后，她当然是谨遵老娘的教诲，争着抢着去洗碗，但是婆婆说什么也不让。

“哪能让你刷碗，你就坐着和他们聊天吧。”

婆婆端着大把碗筷走进厨房，董楠楠还是跟了进去。

她说：“妈，你一个人洗这么多碗太累了。我帮你打打下手。”婆婆说：“水冷呢，小心别把你的手冻伤了。我们这边不像你们家那边，没有暖气的。”

董楠楠笑笑，将手伸进水里，因为是井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冷。

她心里还是挺愉快的，跟着婆婆刷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堆积如山的碗筷收拾干净。出了厨房，站到院子里，冷风一吹，她才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双手都快变成冰棍了。

此后一年里，董楠楠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才能过年的时候不回田大壮老家。在回家过年这一点上，田大壮是死扛到底的。

他说：“我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回趟家，你还不跟着我回去？”董楠楠说：“咱们商量商量，能不能你放年假的时候，我陪着你回去。咱别冬天去，行吗？”

田大壮骨子里是极为传统的，觉得春节就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年假这种假期，当然不能跟春节比。两个人为此冷战、争吵，闹了好一阵子。

董楠楠说：“田大壮回老家倒是玩儿得很开心。当着表弟堂兄，说他空中飞人的经历。我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想再去刷碗，被冻成冰棍了。你知道吗？在田大壮家待了七天，我刷了七天的碗。”

她的眉毛皱到一起，表情像是吃了苦瓜一样。田大壮站在一旁直撇嘴，下个星期他又要飞巴黎，他很想说服董楠楠。但是，作为一个飞机师，他和老婆聚少离多。如果见面再吵架，那这个婚迟早散伙。

董楠楠的妈说：“不管说什么，你也得跟着大壮回家去。不然，你婆婆真要说我们家没家教的。她把大壮教得这么好，我可不想输给她。”

老娘这么要面子，立誓要将她赶出家门，董楠楠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要苦。阳春三月的时候，公公拍了桃花林的照片给她发过来，让她有时间就搭飞机回去看看桃花。董楠楠又一次被武陵人的传说打动了，等到回过神来，转眼又到了春节假期。

这一次，她改变策略，七姑八姨聊天，她插不上话就主动进了厨房。婆婆、一个姑妈还有一个婶婶都在厨房忙活，见她进来，婆婆说：“楠楠，你快出去吧，油烟太大了。”

“妈，大壮跟我说，他有时候想吃您做的菜。您教教我。”

婆婆一听，高兴起来。一边嘴上埋怨儿子不省心，一边还是愉快地教授儿媳妇做菜技巧。整个春节期间，田大壮还主动申请刷了两次碗，这让董楠楠心里更愉快。

自此之后，董楠楠是真心喜欢上了田大壮的老家。婆婆厨艺了得，董楠楠也学得不亦乐乎。七大姑八大姨都夸董楠楠懂事，赞她婆婆有福气，得了好儿媳，婆婆当然更高兴。

田大壮自吹自擂，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这么聪明，我老婆能是笨蛋吗？”

董楠楠在一边偷偷撇嘴，心想：哼，关你田大壮屁事，是姑娘我情商高！

不管怎么样，董楠楠总算顺利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疙瘩。有一年阳春三月，董楠楠拉着我去了田大壮家的那片桃林。她公公挖深了那条小溪，还在里面养了一些鱼。我们站在桃花树下，一阵风吹来，有花瓣被吹落。

董楠楠忽然感动，眼睛湿润，说：“我觉得我公公婆婆心里都是有爱的人，不然哪能把这片桃林伺候得这么好。”

真的，我站在那里想，心里有爱的人都明白，花开的地方，总有幸福在。

没人了解你，无人替你想

年少时，总听见母亲有意无意地说：“无人理解我，没人替我着想。”通常是她做家务倦极了的时候，也找不到人替她分担。我在看书，父亲在看报纸，对她的抱怨均不理睬。

后来长大了，发现每个人都存在孤独感。这种感觉强烈的时候，即使是面对非常喜欢的事物时，心里也会隐隐难过。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属于自己，也没有人关心爱护自己。

这时我才明白，母亲的抱怨并不来自于对生活的厌倦，多半是孤独感找上了她，让她伤感陡增。

进入社会工作之后，坐办公室的朋友经常和我说：“为何我总是觉得跟那个集体格格不入？是我有病，还是他们有病？”

我说：“如果真的总是这样，那么不妨换一换环境吧。”

总是觉得格格不入，的确会让人孤独至死。在这样的环境里压抑自己，对身心健康异常不利，不如赶紧想办法离开。

后来遇到婚恋问题，陷在其中苦恼不已。碰巧认识一对老夫妻，结婚几十年，依然相敬如宾，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我问那位阿姨：“有没有觉得叔叔并不了解你，从不替你着想？”阿姨笑笑，说：“当然想过，也知道这种东西真是存在。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我看着她问：“那如何消解这种孤独感？”

她笑一笑，脸上竟然闪现出一丝骄傲。她说：“做一道他喜欢的菜，买一个他喜欢的盆栽。这时候，他就会跟我说，还是你了解我。我的孤独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见了。”

“真是好办法！”我不由得赞道。

的确是有生活经验的人，我由衷地佩服。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几十年如一日，这样过下来，一定是想尽办法调整彼此，改进身上的缺点，迁就对方的习惯。就这样，最后变成了解对方胜过了解自己。

朋友对我说：“大概非得达到这种境界，才能好好相处，和平过一生。”

他说他无法做到，所以结婚三年之后，他选择了离婚。在他眼里，前妻不了解他，他也并不了解她。

“一个人想要了解另外一个人，其实真的是一件难事。有些人，你终其一生，也无法了解。”他这样跟我说。

我也有些感慨。

他说他在看球赛的时候，他的前妻一定会把打游戏的声音开得大大的。他们就这样铆足了劲儿，互相把声音越开越大，最后邻居不胜其烦，报警了。他说：“让人厌烦的事情，何止这一件。我喜欢穿T恤，她却总是让我穿衬衫，我的衣柜里都是衬衫。我通通丢在那里不要穿，她却不断地逼着我，说男人穿衬衫才好看。但是，穿上我哪里都不舒服。我不能勉强自己的感觉，去迁就她的喜好。”

所以，最后就算是分手，也是不欢而散。他抱怨前妻从来不了解他，前妻则告诉他所有的朋友，说他自私自利，从来也不为她考虑。

人与人之间的怨恨，就这样产生。有人时过境迁，也试着原谅对方。但是，最终老死不相往来的，还是大多数。

有女性朋友跟我说起结婚缘由，她说：“为什么结婚？因为年纪总是会大，孤独的时候希望能有个人陪伴，困苦的时候，希望能有个人分担。所以，想要结婚。”

但是结婚之后呢，发现事情完全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方身上总有让彼此没有办法原谅的缺点。还有，什么都要在一起：参加朋友聚会要一起；节假日要在一起；生活费用要混在一起用，诸如此类，有时简直心烦到想要抓狂。

妻子买一个几百块的鞋子，丈夫一定看不出鞋子漂亮在哪里。于是抱怨说：“上次如果不是你阻止我买那个武器（网络游戏），我早就过五关斩六将了。”

妻子不屑，冷哼一声：“你过五关斩六将，在现实中也做不了关羽。”

“咦，我做不了关羽，难道你穿上这双鞋子，就能成为奥黛丽·赫本？”

结果就是剑拔弩张或者是冷战数日，这种戏码，永远不断上演。女性朋友说：“男人和女人，可能真的来自两个星球，永远不会理解对方。”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想，那些可以白头偕老的夫妻，一定是像我认识的那一对老夫妻，总是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尽最大可能理解对方和替对方考虑。或者也有人说，表面上冷淡一点，其实关系可能会更好处理一些。

不过，也有朋友选择不婚。因为觉得从来也不奢望别人了解自己，或者是替自己着想。他们总是和我说：“以前听李宗盛唱寂寞难耐，如今在这个时代，哪里有时间寂寞。白天忙着赚钱，晚上回家还有网聊和游戏，简直忙得不亦乐乎。生活压力那么大，我可不愿意再找个让我糟心的人。”

说的是啊。

也许，他们已经想得比较明白，人生来孤独，想要找一个真正理解自己、替自己着想的人，根本是白日做梦。所以，索性放弃这些，找到自己更想要的陪伴方式。

毕竟，生活节奏紧张，人人面对繁重压力，还要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真是一件听着就让人累的事情！

然而，偶尔老友聚会时，点菜时，老友会提醒服务员，告诉他们我不能吃辣的，叮嘱他们要少放辣椒，我心里顿时感动满溢，幸福感倍增。

我想，此时此刻，我真的愿意为老友做一切令他喜欢的事情。

我想要和这个世界重新相见

“不知道你们对30岁之后，离开事业单位，开始自己创业的人怎么看？都有什么建议？”

这是我在某个知名的网站上看到的一个问题，下面的跟帖各种各样，统计了一下，建议这位提问者不要离开的，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战胜了对于美好事物的渴望和向往。

不过，还是有人不惧怕恐惧，不断向前走。像我认识的一位老师，辞掉了稳定的工作，转身投入到别人都觉得不靠谱的工作中去。

他精通英语、法语和日语，辞职之前，在国内一家小有名气的大学做老师。35岁成为副教授，再做几年，变成教授。一辈子便可以待在象牙塔里，享受着知识分子的称号，荣耀闪光。

那些年的工作之余，他常常帮助出版社翻译外文书籍。虽然赚钱并不多，但是已经让他有了比别人更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余地。所以，他辞职的时候，遭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强烈反对。父亲骂他不知好歹，那么好的工作不要，偏偏要去做什么娱乐节目。

母亲好言相劝，说他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还有孩子要养。男人讲究三十而立，如今他已经三十多了，应该脚踏实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唯独妻子不说话，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因为，她还没有搞清楚丈夫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他说：“你知道，现在的孩子的价值观，已经不是靠书本知识树立的了，他们多喜欢娱乐节目。他们请我去做这档脱口秀，目的就是为了增强孩子的思辨能力，让孩子们学会多角度思考问题。我觉得很好，这正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当然，如果能够不辞职更好。可是，学校有明确规定，不能以老师的身份去参加此类的社会活动。所以，他必须辞职。

妻子问他：“非如此不可吗？”

他点点头，说：“非如此不可！”

妻子说：“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就这么做吧。”

他真心感激妻子，当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时，只有这个女人选择支持他。

妻子说：“世事如此，也许人们可以理解一个人因为赌博搞得自己倾家荡产，但是他们绝对不能理解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却要把自己推向看似绝望的未来。”

没错！他的老友也曾经警告说，这个行业变数太大，可能会超出他一切的想象。老友请他慎重再慎重。而学校里的那些同事，早就把他当成了疯子。

当然，也有人猜测他是去碰运气。他曾听见几个同事在背后议论自己，他们表示很理解他的想法，因为做一辈子穷教书匠，根本没办法过上很好的生活。

“他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富二代吧？”

“我看也是，人一辈子中彩票的概率毕竟不大。但是这件事情如果能让他出了名，肯定是财源滚滚啊。”

“对啊，到时候名利双收。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家人，何乐而不为！”

后来，他和制片人说起别人议论自己的事情。制片人大概是见怪不怪了，笑了一下说：“人红是非多，你以后会有更深的体会。有多少人喜欢你，就有多少人讨厌你。这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很红的名人说的。大概他对此有深切的体会吧。”

他想，不管他想要做这件事情的本意是什么，人们已经把他切切实实地看成了世俗之人。万丈红尘，衮衮诸公，所为不过名利。

他想起自己最喜欢的物理学家费曼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喜欢一件事情，又有这样的才能，那就该把整个人都投入进去，就好像一把刀直扎下去没入刀柄一样，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管会碰到什么。”

后来，那档脱口秀节目半途夭折，他立刻失业。找不到更好的退路，他只能专心做出版社的翻译。心中自然苦闷，不敢去父母家里，怕听到老父老母的叹息。

妻子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却一点儿也没有抱怨。只是安慰他：“没关系，如果有机会，你再去尝试。”

他说无法形容那时候的心情，说难过也不完全是。只是觉得如果再给他一次那样的机会，他还是会去选择做那件事情。

我问他：“您在参与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其实这种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一败涂地。”他认真地看着我，忽然笑起来说：“大多数人都是你这样想的。

去做一件事情，最先的出发点就是期盼名利双收。所以，很多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把我作为反面教材。”

事实上，在他从学校辞职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反面教材。现在他遭遇失败，铩羽而归，更是被一些人踩在脚底，成为他们茶余饭后嘲笑的对象。

他问我：“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一个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你这辈子，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笑笑说：“我小学时候回答老师，说我想成为裁缝。”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问：“为什么要做裁缝？”

“那时候觉得，只有裁缝才会给自己做很多的漂亮衣服穿。隔壁的小芳总是能穿漂亮衣服到学校炫耀，就是因为她妈妈是个裁缝。”

所以，我直接就被老师列入了“没出息的学生”行列，直到毕业，老师们还在嘲笑我做裁缝的梦想。因此，我理解他现在背负嘲笑的感受。

他却摇摇头说：“没关系，都是过程而已。你后来知道，你并不适合做裁缝，所以果断放弃。而我现在知道，我挺热爱脱口秀，所以即使被嘲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要做好我想做的事情，然后跟这个世界重新相见。”

这个愿望想要实现，真是不容易。三年之后，他才等到了一个机会。还是原来那个制片人，再次联络了他。这次，节目一推出，就迅速火了起来。他说：“天时地利人和吧，现在的年轻人，都愿意参与到思辩和创意中来。”

他变得小有名气，到各地举办讲座。后来，我在那个网站上看到关于“离开稳定工作，准备创业”这样的问题，就发了一封邮件给他，问他怎么看？

他回复我说：“如果你问我真心话，我只能说，能做决定的只有他自己。因为面临绝境时，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他已经算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每个成功都不全是仰仗偶然。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只是下定了决心，想让自己和这个世界重新相见。

我想，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脱胎换骨的一番苦头，也是非吃不可的吧！

不越过山丘，怎知无人等候

陈小姐最近发现，她和男友说话的时候，男友总是打哈欠。她说五句话，他能打两个哈欠。陈小姐问：“你昨晚没有睡好？”

男友摇一摇头，又是一个哈欠，把菜单顺手推给她，说：“你点菜吧，我没胃口。”

说完，开始低头玩手机。陈小姐盯着菜单，发现上面的字一片模糊。她忽然心生厌倦，站起来，说：“不想吃了，我们回去吧。”

男友抬起头，不耐烦地看她一眼，说：“早说啊，我下班就直接回家了。还特意坐了车，绕到这边来。”

然后，两人都是一脸不高兴地出了餐馆。男友走在前面，陈小姐走在后面。她忽然发现，他们用这种方式相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小姐站住，叫住男友：“我想去吃很辣很辣的烤串。”

男友转过身，皱着眉头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晚上吃那东西不好。要么你自己去吃，我先回去！”

说完，继续朝车站走去。陈小姐站在那里想，没错，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完全忽视她的需求，从来也不怎么关心她喜欢什么。

她看韩剧，看得泪眼婆娑，他只是撇一撇嘴，嘲笑一句：“这种弱智的东西，恐怕也只能骗你这样的女人了。”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她问男友。

男友不说话，又撇了一下嘴，笑了一下，说：“下个星期放假，我们休年假。我订了去香港的机票，和同事一起去。”

陈小姐问：“去几天？我请假和你一起？”

男友看着她，说：“你请假跟我去玩儿，多不划算。”

陈小姐坐在那里想，没错，就是这样，他做决定的时候，从来不和她商量。过年放假回家，他提前十几天就买好了俩人的火车票，去他家的火车票。

他说：“你先跟我回家，然后我再给你买回家的火车票。”

他从来不愿意跟她回她的老家看一看，他说：“没办法，你最起码还有一个姐姐陪伴父母，而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需要我的陪伴。”

陈小姐觉得自己应该理解男友，不为别的，就为她爱他。她记得他的生日，他的每一个喜好。她迁就他，什么都拿出来与他分享。

他说喜欢长发的女孩，她就把头发留得很长很长。他喜欢她穿裙子，于是，一年四季，她的衣柜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

男友生日那天，五月天来北京开演唱会，她兴奋不已，买了两张票，希望他和她一起去看。他冷冷地说：“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喜欢听他们的歌。还有，你怎么不问问我，就擅自买了票。我那天正好加班，没办法去。”

“那天是你生日，你还加班？”陈小姐委屈地问男友。

“谁告诉你生日就不需要加班了。”他看了她一眼，一脸的不屑与冷淡。

陈小姐想，没错，就是这样。他从来都是决定好了才告诉她，不容置疑。而她决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质疑和否定。

寒冷的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她肾结石发作，疼得生不如死。她拼命摇晃他，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说：“干吗啊？周六也不让我好好睡觉。”

她疼得浑身都是冷汗，问他一句：“能不能帮我叫辆出租车，我要去医院打点滴。”

他睡眼惺忪地起身，不耐烦地拿了手机，打了个电话之后，随后又倒头大睡。她爬起来，颤颤巍巍地穿好衣服，弯着腰下了楼。出租车司机看见她，立刻开了车门，将她扶上车去，问她一句：“姑娘，你怎么了？”

她答：“肾结石犯了，疼得要命。”

司机说：“这玩意儿疼起来确实要命。姑娘，你躺在后座上，趁着现在车不多，咱们就去最近的医院。”

陈小姐躺在后座上，脸上湿乎乎的，她已经分明分辨不出那是冷汗还是泪水。两个多小时，她打完了点滴。他发短信来问她，中午去哪里吃饭。

她装作没看见，将手机关掉，面容憔悴地去了朋友家。她说：

“我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朋友煮好馄饨，端到她面前，热气腾腾，芳香四溢。陈小姐看着馄饨，将脸埋进手掌中，再也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朋友问：“为什么不离开他？为什么？”

陈小姐哽咽难忍，断断续续地说：“我已经29岁了，离开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朋友说：“就算你嫁给他，你能肯定你39岁的时候，不会忍得气绝身亡！”

陈小姐不说话，坐在那里一筹莫展。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却发现男友没有打来一通电话问候。她想，没错，就是这样。她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他连医院都不愿意陪着她去，又怎么会打电话。

陈小姐拿起勺子，将那碗馄饨吃了个精光。她擦一擦嘴巴，然后说：“走，陪我去把头发剪一剪。”

傍晚回到家里，陈小姐看见男友坐在电视机前，认真地看着球赛。听见门响，头也没回，只招呼了一句：“回来了。”

陈小姐站在那里，愣了一秒钟，答了一声：“嗯。”然后，她转身回卧室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用品。

她就这样剪短了头发，分了手。在白雪皑皑的冬季，她拎着行李，走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朋友已经帮她约好了房东，明天她需要去看几处房子。

她想，没错，就是这样。朋友说，你不越过山丘，怎么知道没人等候。是的，她要趁着春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越过心里那座光秃秃的山丘。不管是不是有人等候，她都想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山丘之外那些美妙的春光。周末时，朋友们到我家聚会。将菜做好摆上桌，老花把啤酒打开，却听见我家的门被拍得“咚咚”响。

老花打开门，我的小表妹哭得梨花带雨，怒冲冲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说：“表姐，我又失败了。那个考官就是个变态嘛。”

算上这一次，她已经失败了三次。为了考上电影学院，她的确十分努力。一直待在北京，勤工俭学，苦练苦捱。

“考官说你这次是什么问题？”我问她。

“她说我悟性差，根本不应该学表演，应该尽早放弃，尝试别的东西。”

小表妹哭着说，简直是伤心欲绝。我想，这次的打击对于她来说，不可谓不大。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我们都走过一些不好的日子

老花笑着说：“我中学时，数学曾经考过8分。那时候，数学老师骂得我狗血淋头。后来，他干脆对我爸说，我悟性差，意思我就是个天生的笨蛋，想要提高成绩，根本是不可能的。当时，我被我爸打了个半死。他老人家几乎放弃了我，对我放任自流，也不怎么管。他找了几个朋友，还打算让我学点手艺。如果考不上大学，就赶紧出来工作。”

小表妹不哭了，她盯着老花问：“后来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老花笑了笑，脸上有一丝得意，他说：“我换了班级，那个数学老师根本不知道我考了8分的事情。我主动承认我基础差，他老人家就盯着我做最基础的习题，练了好几本习题。我不但考及格了，而且还考得相当不错。”

小表妹看着他，说：“但是我已经试了三次，都这样失败了。也许老师说的是对的。”

坐在餐桌边的林大周，喝了一口啤酒，说：“没有完成目标的那段时间，是最煎熬的。那时候，一根稻草掉下来，都可以砸死你。”

我们都知道大周话里的意思，他家庭条件不好，一毕业便选择做了销售。刚开始那段日子，真是艰难。他没有钱租房子，只能住潮湿且阴暗的地下室。

一套西装，每天上班回家就直接放在干洗店。干洗店老板是个好人，免费给他洗。就算地下室的房租便宜，他还是付不起。因为没有客户愿意搭理他，一连两个月，他一个单也没有出。他向朋友和同学借钱，遭了不少白眼。

那个时候刚毕业，大家都困难。很多人看到他的电话都直接挂掉了。大周说过，有一段时间最难熬，一个客户答应签单。大冬天的，还下着雨，他兴奋地跑过去，却被通知客户出国了，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大周没有带伞，到地铁站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他冻得瑟瑟发抖，本想掏钱包买票，却发现钱包被偷了。钱包里仅有50元，他本想撑到月底。这下全完了！

他说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自己是如何的沮丧和绝望，他蜷缩在地铁站大厅的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后来，他说他厚着脸皮给老花打了个电话，向老花借钱。那时，他已经欠了老花三千。老花带着钱跑到地铁站，大周看见他，竟然哭得像个小孩子。

老花说：“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林大周哭过。那个客户提前回来了，签了合同。林大周，那是你完成的第一个单子吧？”

大周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啤酒，笑着说：“没错，数额还不小呢。”杜少磊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我的小表妹说：“你看林大周现在人模狗样的，当初差点得了忧郁症自杀。”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就知道说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抢了女朋友，哭得像个狗一样，直嚷嚷着要死给那两个人看。”

林大周举着啤酒瓶，挑衅地看着杜少磊。杜少磊的眼神明显有点黯淡，但还是笑了一下，说：“唉！说起来，本少爷也是遭遇过爱情和友情双重背叛的人。”

我们也记得那段日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家境殷实的杜少爷，春风得意马蹄疾，因为专业课成绩不错，文笔也不差，受到教授不少嘉奖。他老爸支持儿子谈恋爱，每个月还特别多给恋爱基金，让他不要亏待人家姑娘。

结果呢，姑娘却爱上了杜少磊最好的朋友。他们背着他谈了半年的地下恋情，后来好朋友主动找到他，希望他放弃他的女朋友。

在描述这段回忆时，杜少磊的语气充满了黑色幽默，他说：“你们大概不知道，那一刻我知道了被雷劈是什么滋味。”

我们问他是什么滋味，他说：“两眼发黑，脑袋嗡嗡响，还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后来大家开玩笑，都说那是他的心被烧焦的味道。

他说：“我让她跟他走，我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真的从此不相往来。好像忘了这件事情的杜少磊，常常会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人在校园的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朋友找到他，要扶他回寝室，他就说：“别管我，我找东西呢，我找东西呢。”

他曾经和林大周坦白，如果不是害怕被朋友嫌弃，骂他不像个男人，他当时也不是没有想过吞几颗安眠药的。后来呢，一切都过去了。杜少磊说：“时间就是良药。”

小表妹问他：“你真的忘记你的前女友了吗？”

杜少磊停了三秒，笑了一下说：“喝醉的时候，还是会梦到。”但是，伤口已经结痂，最艰难的时候就这样过去了。蔡康永说，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刻骨的爱，灼热的伤，痛得死去活来的曾经，都会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小表妹打包行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她告诉我，她去试一试那里的戏剧学院，如果再不成功，她就就此放弃。表演系面试的时候，她遇到一个老师，老师看了她自己编的小品，建议她去编导系学习。

后来，大学毕业之后，她还考了研究生，直接留校做了助教。我问她当初放弃表演系，会不会后悔。

她说：“现在做老师，还可以写剧本、写影评，偶尔写写书评。

不知道多高兴。幸好当年放弃了表演系。”原来，真的都过去了。

每个人的所欲都大大不同

好不容易等到半个月的年假，朋友决定带父母去境外旅游。本来在家已经商议好了住宿的旅馆，可当飞机到了地方，出租车辗转两个小时，到达了旅馆时父母却立刻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旅馆坐落在城市之外，青山绿水环绕，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旅馆的院子被老板拾掇得分外干净，树木经过修饰，整齐挺拔。庭院里还有一方池塘，养了几尾红色鲤鱼。朋友呼出一口气，觉得心中淤积的烦恼，全都消失殆尽。

然而，父母却觉得这地方太安静，太寂寞，违背了他们出来旅游的意图。

父亲说：“我上山下乡十几年，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母亲说：“我每日在家里，因为觉得太安静太寂寞，才想出来看看热闹，听听人声。”怎么办？当然不能就这样自私地违背老父老母的意愿。朋友叹一口气，只能给父母重新订闹市区的酒店，让他们去住那里。

父亲问他：“你还要继续住在这里，那么谁陪我们去逛一逛？”他只能点头说：“你们先过去，让我在这里住几日。何况已经交了一个星期订金，省得退订麻烦。”

其实，一点儿也不麻烦。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去闹市的酒店入住。他整日待在公司，窗外就是繁华热闹的街道。满眼高楼林立，水泥丛林，压迫得他快不能呼吸了。难得有这样清净安省的地方，他愿意多住几日。

就这样，父母和他分道扬镳。他联络当地的好友，给父母找了一个导游，整日带着两个老人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去转悠。他自己呢，每天早上起来洗个澡，吃完旅馆老板准备的早饭，看看鲤鱼，在旅馆庭院里静静坐着看会儿书，再去跟父母汇合。

两位老人玩得很高兴，与他见面，诉说着所见所闻。

母亲埋怨他：“你这出来度的是什么假，什么也没有看，什么也不去玩。还不如在家里睡大觉，真是浪费钱。”

他笑笑说：“你们玩得高兴，就不是浪费。”

母亲说：“要是跟着你，我们还不得闷死。”

他没说话，只是笑笑。事后，他跟我说：“你看，即使是一家人出去游玩，追求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下次，我打算让他们跟着旅行团。我自己一个人单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睡上几天我也满足了。”

没错，这样谁也不用勉强谁，谁也不用迁就谁。幸福感自然不会下降很多。就像我的另外两个朋友，一个很爱穿帆布鞋，一个很爱穿高跟鞋一样。爱穿帆布鞋的那个，每天上班都会在包里准备一双轻巧灵便的帆布鞋。下班之后，一定脱下高跟鞋，穿上帆布鞋。

她说：“这样挤地铁、挤公交，都踏踏实实的。”

那个爱穿高跟鞋的，无论去哪里，鞋子没有后跟，她一定不会穿。

就算是家里的拖鞋，也一定要带着厚厚的松糕底。

我问她：“穿着高跟鞋追公交车，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有时候的确是生不如死。有一次，我穿一双新买的高跟鞋，脚后跟被磨得又红又肿。但是，还是拼命忍住，一直撑到下班回家。”

“这么折磨自己，你不是有病吧？”我看着她，实在觉得难以理解。

她笑了笑，说：“也许在你看来是折磨，在我看来是幸福。每次穿上高跟鞋，我都觉得自己非常优雅，非常美丽。”

所以，再大的折磨，在她看来都是快乐。《安徒生童话》中，那些小美人鱼的姐妹，为了让自己的尾巴看起来高贵和特别，就在上面沾满不同的牡蛎壳。即使这些贝类的重量，会让她们游水的速度变慢，她们也在所不惜。

那位人鱼老祖母说：“美丽，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只是付出时，有人觉得是种幸福，有人却觉得是种痛苦，只因为每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相同。

有人觉得在雨中的海边散步，其乐无穷，有人却厌恶被淋得浑身湿透；有人觉得举办婚礼一定要隆重，叫上所有的亲戚朋友，见证自己美好幸福的一刻；有的人却觉得，婚礼实在是件麻烦的事情，干吗要劳师动众，还把自己累得半死？于是，俩人打包好行李，把想去的地方都转一遍，也很幸福快乐。幸福真的有许多种，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一千个人看哈姆雷特，便有一千个不同的哈姆雷特。所以，给幸福下一个定义，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神秘的地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正如那位名作家说的那样，甲之宝藏，乙之砒霜。有人觉得臭豆腐奇香无比，有人闻到却会立刻呕吐出来。喜好实在不能够勉强。

不过，也有人认为，为了喜爱的人勉强自己，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只是不知道，这种勉强到底可以维持多久。倘若真的是一辈子，都愿意默默付出，安静承担，当然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吧。

人在江湖，总是贪心

一次，和几个久不见面的老同学吃饭。席间，一位已经成了企业高管的同学抱怨：“每天我得跟讨厌的人吃饭，还得说他们爱听的话。真是辛苦！”

的确辛苦，还要抱好领导大腿，看好领导脸色。一阵风吹过来，还得看清形势，选好队伍去站。一旦站错了，接下来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有时想想，真是生不如死啊。活得这样纠结，这样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换个轻松自如的工作？”

他答：“怎么没有想过？夜里睡不着，总是翻来覆去地想。但是，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当真身不由己？陶渊明觉得身不由己，立刻选择不为五斗米折腰，回家种地，安享太平。然后写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的同学说：“南山也不一定非得是辞职才能见。我和领导一起出差，住宿的地方都是风景宜人的度假胜地。没事的时候，我也可以‘采菊东篱下’。”

你看，只是短暂地一住，他就感到满足了。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身不由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

一个姑娘到了29岁，一咬牙一跺脚，在认识的男人之中，选择一个把自己嫁掉。丈夫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俩人结婚蜜月去了欧洲。照片发到朋友圈，大家都羡慕不已。

姑娘一脸幸福，扬眉吐气地跟我说：“哼，看那些曾经嘲笑我剩女嫁不掉的人还怎么在背后议论我。”

我说：“他们大概也只有羡慕嫉妒恨了吧。”

姑娘咬咬牙说：“我就是要他们羡慕嫉妒恨。”

为此，她放弃了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男生，嫁给了现在这个丈夫。

她对我说：“没关系，反正他喜欢我就可以了。结婚不就是要找一个他爱我多过我爱他的男人吗？我不后悔。而且，现在的朋友圈里，也数我嫁得最好了。”

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当然不能说什么。只能告诫她，好好努力，朝幸福的方向努力。然而，蜜月旅行结束没有多久，姑娘便哭着约我喝咖啡。

我见到她时，她的眼睛哭得肿如核桃。用墨镜遮住，即使坐在咖啡店，她也不愿意摘下来。

她说：“他每晚凌晨三四点才会回家来。”我吃惊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姑娘的泪水从眼镜底下流出来，挂在脸颊上。她也不擦，只是紧紧地握住咖啡杯。

她说：“原来，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我。他说，他追我只是因为我难追。”

“那为何要与你结婚？”

“他说，跟谁结婚，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不用跟他爸给他安排的那些女的结婚就行。”

“原来，有钱人都是这么任性啊。”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发表一句苍白的感慨。姑娘又哭起来，哭得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她停止哭泣，喝了一口咖啡。

她说：“其实，他没有那么喜欢我这件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那么，为什么要放弃真心喜欢你的那个，和这个男人结婚呢？”“这不是自作自受吗？”我生生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却看见姑娘摇了摇头说：“你也知道，人都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这个男人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社会地位、丰厚的物质生活，让我活在光环之中。你知道，我的朋友圈里的那些闺蜜现在有多羡慕我吗？”

我摇摇头，我并不知道。我不在她现在的那个朋友圈，我想，正因为我远离她那个朋友圈，她才愿意把心里的不痛快告诉我。那些朋友看着她身上的光环，羡慕不已。我却像一个站在月亮背面的人，只看到阴影和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我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没意思，可以离开他。为何要这样委屈自己，就算你活成了别人的榜样，你会快乐吗？”

此时，姑娘已经不再哭泣。她好像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摘下墨镜，擦干眼泪，打开手提包，拿出化妆镜来照一照。她让服务生给她拿了冰块过来，然后开始敷自己那双哭肿的眼睛。她说：“晚上，我还得跟着他去参加一个宴会。他父亲要求我们一定要参加，说是关系公司的生意。”

我点点头，开始不再说话。敷完眼睛，姑娘化了一个淡妆，又变得明艳照人。她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说明自己在咖啡店喝下午茶。照片上的她，重新披上光环，引得下面一片点赞。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要尽量遮掩自己的不如意。不然，亲者痛仇者快。”

我知道也无须多问她什么，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从一开始决定嫁给谁时，她大概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活给别人看，成为别人眼中值得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假装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地过日子。

忽然想起某个酷爱搓麻将的伯伯曾经告诉我，因为他痛恨一个人，每次打麻将，都不愿意跟那人一桌。但是，某天凑来凑去，牌友始终不够数，于是有人提议打电话给那个人。伯伯一开始拒绝，后来按捺不住牌瘾发作，一咬牙一跺脚，叫了那个人来打牌。伯伯说，牌瘾难抑，实在是身不由己。

即使再讨厌，还是先解决自己的欲望再说。这样一来，的确被很多有底线、有原则的人所不齿。但是，人家说一句身不由己，也会换来一句同情。人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演出一幕幕悲喜剧。

明白的人一定会明白

少年读到辛弃疾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时，就会想，老先生真是不理解少年啊，哪里是强说，分明就是愁怀满满，都找不到一个理解自己的人来说。

10年之后，看到邻居家的孩子叛逆，父母说一句，立刻摔门离开，恨不得再也不回这个令他讨厌的家。心里想，唉，真是不识愁滋味啊。

他并不知道在10年之后，他将要面对比父母严厉千倍万倍的人，无可奈何时，依然要低头屈膝，不能说半句大话。将门摔得震天响？对不起，请明天直接不要来上班了。

可是，不上班要怎么办？有房贷、车贷、医疗贷款要还，还有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不来上班怎么得了？怀揣这种狼狈心情，再去见好友，相对无言，也只能一声叹息。

老友说：“上个月，我们部门的那个钱某人到处散布谣言，说我要跳槽去别的地方。”

“你为何不去跟大家解释？”

“我只跟一个人解释了，那就是老板。其余的人，不用浪费唇舌。”“那岂不是影响你在部门的声誉吗？”

“有什么影响？明白的人，自然不需要你的解释。不明白的，只能越描越黑。”

老友已经身经百战，练得刀枪不入。想当年少年时，我只是说了他一句：“哦，你原来喜欢某某。”

他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断解释：“我没有喜欢她，没有喜欢，没有喜欢。”

后来朋友们知道了，纷纷向他问询。他真是有耐心，一一做解释，生怕连累了他的声誉，让他不再清白。少年的心，大抵如此，敏感、脆弱、不堪一击。

现在，大家已经在社会里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解释，也只是对需要的人才解释。又或者，根本不去解释。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无关紧要的传言不会过三日。

小老百姓的日子，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算是社会名人，绯闻、丑闻、爆炸性新闻，通通不会占用三天版面。耐得住寂寞的人，只是做一个公式性的澄清，此后再不想提起；耐不住的人，大抵会人家问一句，紧跟着解释一句。怕什么？当然是想要占住版面更久一点。

普通人无须如此，饱经风霜的小老百姓从来不愿意费心解释。家里的孩子和人打架进了派出所，赶紧去那里协调，领出孩子来要紧。哪里有人愿意浪费时间跟你解释。

小表弟上中学的时候，一个下午逃课去了游戏厅。家里人到处找他，结果在游戏厅找到了。他跟他爸爸解释：“我不想去的，是因为朋友拉我去，我才去的。”

以为这样能逃过一顿打，结果却被打得更厉害。后来我们再提起这件事情，他还是会说：“告诉你们了，不是我想去的，是别人拉着我去的。”

生怕别人以为他是个坏孩子，当然会费力解释。长大之后，跟着朋友一起做生意，吃了不少苦，也被朋友骗过两次。大家都说他笨，他却笑笑说：“我的确是笨，不笨也不会就这样白白被骗。”

只是喝醉之后，才跟自己的好友抱怨：“我哪里是笨，只是不想让朋友难做。朋友一场，这么多年了，撕破脸不好看。”

原来已经懒得解释，只是跟明白自己的人，才会说两句真心话。真正是长大了吧！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时间总是会给人带来无形的礼物。

武侠小说作者笔下的少年英雄，总是沉不住气，轻易就会落入老江湖设好的圈套中。古龙写李寻欢为了救阿飞，受了不少误会。因为身经百战，他已经无所谓。然而，阿飞依然因为年少气盛，在江湖上树立了不少敌人。

真的没有办法。少年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坏话，特别是那些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少年人。你只要告诉他哪里不如某人，他就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甚至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问他：“其实别人也只是一句无心之语，你又何必认真？”

他只会告诉你：“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哪里都比某某强。”

成年人认为，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更无须自己介意的人去如此，这是何苦呢？所以，成年之后，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年轻时候的自己，的确做过几件傻事。

比如，瞪着眼睛，立誓要跟那个背地里说自己坏话的人，老死不相往来。10年之后，往往却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为何？因为那句坏话，在如今的自己看来，实在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过往的岁月里，受过多少委屈、诽谤，发现解释来解释去，也没有说清楚。自己也还是那个别人眼中的自己，而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自己。

所以，不再花费力气去做任何解释。因为早已经懂得，对于那些总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可以避一避，不跟他们接触太多。坏话就让他们多说几句，别人问起，顶多说一句：“我没有带眼识人，跟他多说了一句，真的是我的错。”

真的已经不要紧，因为心里明白，理解的人一定会理解，不理解的人，再多解释也是浪费。就这样吧，谁也没有办法做一个完人。

都是“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用你喜欢的方式生活最好

一位女性友人离婚之后，一直在做单亲母亲。很多朋友赞她聪明又坚强。她顶着这些赞誉，私下里却摇头叹息：“真的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一人分饰两角，还要时时回答孩子的提问：“妈妈，爸爸去哪儿啦？爸爸怎么不回家？”

友人苦笑着说：“因为他还小，并不知道离婚是什么。只能告诉他，爸爸去国外办公，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事实上，爸爸乐得逍遥自在。经常给幼年的儿子打一个电话，报告自己的行踪，并许诺不久的将来就会去看他，给他买好玩的玩具，带他去吃好吃的。

友人警告前夫：“你答应孩子的事情，请一定要办到。他还是孩子，不像我这般不当真。”

真的不当真吗？真是如此，就不会闹到离婚的地步。离婚的原因总是多种多样，我的这位女朋友正是因为受不了欺骗。前夫是个爱许诺的人，但是执行力又太差。无论大事小事，都总是一味地拖沓，她终于忍无可忍，选择离婚。

“事实上，如果选择忍耐，也可以不离婚的。”她说，轻轻叹一口气，又说，“最终选择离婚，还是觉得自己不大喜欢婚姻。”

我算了一算，他们结婚五年，儿子三岁。像这种情形，很大一部分人一定是选择不离婚的，因为他们认为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对孩子没什么好处。

女友却不这么看，她说：“孩子从小需要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如果父母整天恶言恶语地在他面前吵架。这个孩子的心理会有多阴暗，可想而知。”

“那么多孩子不都是看着父母吵架长大的吗？有时候，不吵架反而不正常。”我说。

她摇了摇头，又说：“吵架、冷战，其实都是对孩子的伤害。人的情绪，说是要管理好，但是真到了那个情境下，就会按捺不住想要发火。”

她说，前夫吃完饭之后，总是喜欢把碗筷胡乱一扔，先去看电视或者是睡觉。友人在照顾孩子，让他把能收拾的东西先收拾一下，他一定回答，等友人吃完他一块收拾。简直让友人无法忍受，而且屡教不改。

友人忍无可忍，最终爆发。她记得那次，孩子因为他们的争吵哇哇大哭。

那么小的孩子，就懂得父母在伤害彼此，感到害怕、无助。所以友人可以预期，这种争吵不可能停止。只要他一天不改，她就会忍不住和他吵。

事实上，很多事情，前夫也不喜欢迁就友人，友人也不喜欢迁就前夫。所以，不如早点分开。

她说到这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了解她的性格，她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喜欢家里干干净净，东西摆放整齐。她的前夫恰好做不到这一点。

他就像个玩心很重的小孩子，又有拖延症，而且记性也不大好。

东西用完，总是不会放回原位。

为此，她尝试了很多办法，他却总是不改进。

她说：“我真怕自己还没有到40岁，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唠唠叨叨、人见人烦的老太婆。”

他说：“变成老太婆有什么不好，反正女人老了之后总是要变成老太婆的。”

她真的有点伤感，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说：“爱一个人，会连他的缺点也一直爱的。我发现我真的已经不爱他了，因为我选择了不去忍受他的缺点。”

在无数个挣扎的日夜之后，她还是选择了和他离婚。

她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经常和儿子见面、通话，保持感情联络。不要让他感觉父亲不存在。”

前夫点点头，忽然感觉有点不舍，问她：“你真的不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她摇摇头，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更适合不生活在一起。这样，我们还可以友好相处。”离婚后的日子，当然并不容易。她需要上班，还要参加会计晋级考试。儿子四岁时，被她送到寄宿学校，花费不少，她也只能摇头叹气。

“其实，我每晚都会接他回家。送去寄宿学校，只是让我自己心里减轻负担而已。我害怕哪天上课太晚来不及接他，这样他就可以安心住在学校里。”

事实上，她却是风雨无阻，每天尽量按时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父亲母亲见她辛苦，想要替她分担，她却觉得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不能再连累他们。

很多人和我说起她的时候，都摇头感慨，觉得她是个女强人。对啊，在很多人看来，她本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样累。有父母可以替她分担，有前夫可以伸手要钱，为何这样苦苦逼迫自己？

她说：“人啊，扮演什么角色，当然应该恪尽职守，好好地努力做好才行。”

我问她：“这么走心的生活，会不会很累啊？”

“当然不轻松，但是也很满足。”她说，“我儿子很健康，心态阳光，乐观向上。虽然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情商不低，我不用担心他以后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会出问题。我父母精神很好，父亲去上老年大学，母亲去参加舞蹈学习班。我只需更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就好。”

我很喜欢去她家，到处都被她摆放上绿色的植物，也有几盆开花的。她将这些东西养得很好，就像她养儿子一样，负责、认真、一丝不苟。

工作不忙的时候，儿子在一旁认真画画，她就冲一壶茶，坐在一株绿植旁边，静静看一会书。无须再向任何人唠叨，也不需跟在谁屁股后面啰唆扰攘。

除了妻子这个身份，其他的身份都被她尽心尽责地做得很好。

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完美。就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