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庆生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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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典故例释(四)

彭庆生 曲令启

爱情和婚姻,无疑是文学作品的永恒主题之一。在我国古典文学中,歌唱爱情和婚姻的诗词极多,这方面的典故也十分丰富。我们从中选择了一部分较常用的、影响较大的典故,分两次向读者介绍。

(一)牛郎织女

由牵牛星和织女星衍化而来的神话故事。远在周代,就有了这样的诗章:“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诗·小雅·大东》)。至汉代,逐渐形成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轮廓。《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后来,故事内容日益丰富。《月令广义·七月令》引殷芸《小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相会。”梁吴均《续齐谐记》:“桂阳成武丁有仙道,常在人间。忽谓其弟曰:‘七月七日,织女当渡河,诸仙悉还宫。吾向已被召,不得停,与尔别矣。’弟问曰:‘织女何事渡河?兄当何还?’答曰:‘织女暂诣牵牛。吾后三年当还。’明旦,失武丁所在。世人至今犹云:七月七日织女嫁牵牛。”梁宗懍《荆楚岁时记》:“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是夕,人家妇女结彩楼,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后世民间传说中,牛郎织女的故事更为生动,也更富于思想性。

编选者按:本文原载于《编创之友》(1982年第4期)。

南朝乐府《华山畿》:“隔津叹,牵牛语织女,离泪溢河汉。”薛道衡《豫章行》:“当学织女嫁牵牛,莫学姮娥叛夫婿。”元稹《古决绝词》:“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槿枝。七月七日一相见,相见故心终不移。”秦观《鹊桥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牛郎织女,简称“牛女”。如杜甫《一百五日夜对月》:“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文天祥《六歌》其一:“不忍舍君罗襦裳,天长地久终茫茫,牛女夜夜遥相望。”

牛郎织女,又合称“灵匹”。如谢惠连《七月七日夜咏牛女》:“云汉有灵匹,弥年阙相从。”李峤《奉和七夕应制》:“灵匹三秋会,仙期七夕过。”

(二)鹊桥

《白孔六帖·鹊部》引《淮南子》:“乌鹊填河成桥,渡织女。”韩鄂《岁华纪丽》卷三引《风俗通》:“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按:今本《淮南子》及《风俗通》均无此文。)罗愿《尔雅翼》卷十三:“涉秋七日,鹊首无故皆髡。相传是日河鼓与织女会于汉东,役乌鹊为梁以渡,故毛皆脱去。”后世用为夫妻或情人相会的典故。

权德舆《七夕》:“今日云軿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刘商《送女子》:“青娥宛宛聚为裳,乌鹊桥成别恨长。”秦观《鹊桥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三)汉皋解佩

《文选·南都赋》:“游女弄珠于汉皋之曲。”李善注:“《韩诗外传》曰:郑交甫将南适楚,遵彼汉皋台下,乃遇二女,佩两珠,大如荆鸡之卵。”(按:今本《韩诗外传》无此文。)《文选·江赋》:“感交甫之丧佩。”李善注:《韩诗内传》曰:郑交甫遵彼汉皋台下,遇二女,与言曰:‘愿请子之佩’二女与交甫,交甫受而怀之,超然而去,十步,循探之,即亡矣。回顾二女,亦即亡矣。”《列仙传》卷上略同。

阮籍《咏怀》其二:“二妃游江滨,逍遥顺风翔。交甫怀环佩,婉恋有芬芳。猗靡情欢爱,千载不相忘。”张子容《春江花月夜》:“交甫怜瑶佩,仙妃难重期。”韩偓《别锦儿》:“画眉今日空留语,解佩他年更可期。”毛文锡《摊破浣溪沙》:“罗袜生尘游女过,有人逢着弄珠回。兰麝飘香初解佩,忘归来。”

(四)萧史弄玉

《列仙传》卷上:“萧史者,秦穆公时人也。善吹箫,能致孔雀白鹤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凤鸣。居数年,吹似凤声,凤凰来止其屋。公为作凤台,夫妇止其上不下。数年,一旦皆随凤凰飞去。故秦人为作凤女祠于雍,宫中时有箫声而已。”

元稹《会真诗三十韵》:“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李商隐《相思》:“肠断秦楼吹管客,日西春尽到来迟。”苏轼《留题延生观后山小堂》:“不愧弄玉骑丹凤,应逐嫦娥嫁老蟾。”

弄玉乃秦穆公女,美,故又称秦娥。如胡曾《咏史·凤凰台》:“秦娥一别凤凰台,车入青冥更不回。”黄滔《催妆》:“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秦王姓嬴,穆公曾为萧史夫妇作凤台,故称弄玉为“嬴女”或“嬴台女”。如陈子昂《修竹篇》:“结交嬴台女,吟弄《升天行》。”王翰《赋得明星玉女坛送廉察尉华阴》:“江妃玉佩留为念,嬴女银萧空自怜。”李群玉《王内人琵琶引》:“嬴女停吹降蒲箫,嫦娥净掩空波瑟。”

弄玉吹箫似凤声,后乘凤凰飞去,故又称“凤女”。如李商隐《和韩录事送宫人入道》:“凤女颠狂成久别,月娥孀独好同游。”

(五)韩凭夫妇

《搜神记》卷十一:“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论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缪其词曰:‘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既而王得其书,以示左右,左右莫解其意。臣苏贺对曰:‘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来也;日出当心,心有死志也。’俄而凭乃自杀。其妻乃阴腐其衣,王与之登台,妻遂自投台,左右揽之,衣不中手而死。遗书于带曰:‘王利其生,妾利其死,愿以尸骨赐凭合葬。’王怒,弗听,使人埋之,冢相望也。王曰:‘尔夫妇相爱不已,若能使冢合,则吾弗阻也。’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之名,起于此也。南人谓此禽即韩凭夫妇之魂。今睢阳有韩凭城,其歌谣至今犹存。”《天中记》卷十八引《九国志》:“韩凭,战国时为宋康王舍人,妻何氏美,王欲之,捕舍人筑青陵台。何氏作《乌鹊歌》以见志,遂自缢死。”后世用作坚贞不渝和爱情悲剧的典故。

庾信《代人伤往》:“青松田上一黄鹤,相思树下两鸳鸯。无事交渠更相失,不及从来莫作双。”骆宾王《棹歌行》:“凤媒羞自讬。鸳翼恨难穷。”李商隐《青陵台》:“青陵台畔日光斜,万古贞魂倚暮霞。”纳兰性德《减字木兰花》:“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六)尾生抱柱

《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桥。后用作坚守信约、忠于爱情的典故。

古诗《穆穆清风至》:“安得抱柱信,皎日以为期。”萧衍《子夜四时歌·秋歌》:“当信抱梁期,莫听回风音。”骆宾王《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只言柱下留期信,好欲将心学松蕣。”李白《长干行》:“长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七)巫山神女

《文选·高唐赋序》: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其上独有云气,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玉曰:“此何气也?”玉对曰:“所谓朝云者也。”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故为立庙,号曰朝云。”

宋之问《内题赋得巫山雨》:“神女向高唐,巫山下夕阳。徘徊作行雨,婉娈逐荆王。”李白《清平调》:“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李商隐《无题》:“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住本无郎。”

一说巫山神女名瑶姬,乃天帝之季女。《太平御览》卷三九九引《襄阳耆旧传》载神女答楚王问曰:“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文选·高唐赋》李善注引作“姚姬”)。未行而亡,封巫山之台。精魂依草,实为灵芝,媚而服焉,则与梦期。所谓巫山之女,高唐之姬。闻君游于高唐,愿荐枕席。”李白《感兴》其一:“瑶姬天帝女,精彩化朝云。宛转入梦宵,无心向楚君。”李商隐《木兰》:“瑶姬与神女,长短定何如!”

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神女庙亦号“朝云”,后世遂以“朝云”为美女或情人的代称。如李商隐《牡丹》:“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晏殊《诉衷情》:“此时拼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晏几道《玉楼春》:“朝云信断知何处?应作襄王春梦去。”

又由“朝云”变而为“彩云”,如李白《观元丹丘坐巫山屏风》:“使人对此心缅邈,疑入高丘梦彩云。”晏几道《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神女“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故以“阳台”代指男女合欢之处。如李白《捣衣篇》:“明年若更征边塞,愿作阳台一片云。”向子諲《卜算子》:“梦绕阳台寂寞回,沾袖余香冷”。

楚王游高唐而梦遇神女,因称男女欢会为“高唐梦”。如刘骘《槿花》:“虢国妆初罢,商唐梦始回。”晏几道《浪淘沙》:“晓枕梦高唐,略话衷肠。”

(八)东邻窥宋

《文选·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子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后以“东邻”代指美女或情人,“窥宋”用作爱情的典故。

元稹《会真诗三十韵》:“因游洛城北,偶向宋家东。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鱼玄机《赠邻女》:“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和凝《春光好》:“窥宋深心无限事,小眉弯。”阎选《浣溪沙》:“刘阮信非仙洞客,嫦娥终是月中人,此生无路访东邻。”

(九)杞梁妻、孟姜女

其事始见于《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齐侯袭莒,齐大夫杞梁殖战死,“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至西汉,而有杞梁妻哭崩莒城的传说。《列女传·贞顺》:“齐杞梁妻,齐杞梁殖之妻也。庄公袭莒,殖战而死。……杞梁之妻无子,内外皆无五属之亲,既无所归,乃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内诚动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后来演变为孟氏女哭崩长城的故事。唐人所编《琱玉集》卷十二《感应篇》引《同贤记》云:“杞良,秦始皇时北筑长城,避苦逃走,因入孟超后园树上,超女仲姿浴于池中,仰见杞良而唤之,问曰:‘君是何人?因何在此?’对曰:‘吾姓杞名良,是燕人也。但以从役而筑长城,不堪辛苦,遂逃于此。’仲姿曰:‘请为君妻。’良曰:‘娘子生于长者,处在深宫,容貌艳丽,焉为役人之妻?’仲姿曰:‘女人之体不得再见丈夫,君勿辞也。’遂以状陈父,而父许之。夫妇礼毕,良往作所。主典怒其逃走,乃打杀之,并筑城内。……仲姿既知,悲哽而往,向城啼哭,其城当面一时崩倒。”在后来的民间传说中,孟仲姿和杞良又演变为孟姜女和范喜郎。

曹植《精微篇》:“杞妻哭死夫,梁山为之倾。”(按:《论衡·感虚篇》载杞梁妻悲哭崩城事,又载梁山崩倒事,同在一篇,诗人误记,遂合为一事。)李白《白头吟》:“城崩杞梁妻,谁道土无心?”贯休《杞梁妻》:“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呜呜。……一号城崩塞色苦,再号杞梁骨出土。”《敦煌曲子·捣练子》:“孟姜女,杞良妻,一去烟(当作燕)山更不归。造得寒衣无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

(十)金屋藏娇

《汉武帝故事》:“帝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对曰:‘好!若得阿娇,当作金屋贮之也。’长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李白《妾薄命》:“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李贺《上云乐》:“三千宫女列金屋,五十弦瑟海上闻。”白居易《长恨歌》:“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吴文英《八声甘州》:“名娃金屋,残霸宫城。”

(十一)琴心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相如饮于卓王孙家,“酒酣,临邛令前奏琴曰:‘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裴骃《集解》:“郭璞曰:(琴心),以琴中音挑动之。”后世遂称表达爱情为“琴心”。

庾信《和赵王看妓》:“临邛若有使,为说解琴心。”卢思道《蜀国弦》:“琴心若易解,令客岂难要!”李群玉《戏赠魏十四》:“兰浦秋来烟雨深,儿多情思在琴心。”晏几道《采桑子》:“长情短恨难凭寄,枉费红笺,试拂幺弦,却恐琴心可倩传。”

(十二)凤求凰

事同上。《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以琴心挑之。”司马贞《索隐》:“其诗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乐府诗集》卷六十《琴曲歌辞》录司马相如《琴歌》,字句小异。后称男子求偶为“凤求凰。”

杜甫《琴台》:“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岑参《送陕县王主簿赴襄阳成亲》:“求凰应不远,去马剩须鞭。”元稹《筝》:“若愁私地爱王昌,夜夜筝声怨隔墙。火凤有凰求不得,春莺无伴啭空长。”刘筠《无题》:“琅玕余旧贯,须要凤求凰。”

(十三)张敞画眉

《汉书·张敞传》载:汉宣帝时,张敞为京兆尹,精明能干,“然敞无威仪,……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后用作夫妻相爱的典故。

薛道衡《豫章行》:“空忆常时角枕处,无复前日画眉人。”骆宾王《代女道士王灵妃赠道士李荣》:“不能京兆画蛾眉,翻向成都聘驺引。”李隆基《好时光》:“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岑参《韩员外夫人清河县君崔氏挽歌》:“仙郎看陇月,犹忆画眉时。”

(十四)刘晨阮肇

《太平御览》卷四十一引刘义庆《幽明录》:“汉明帝永平五年,剡县刘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谷皮,迷不得返。经十余日,粮食乏尽,饥馁殆死。遥望山上有一桃树,大有子实,而绝岩邃涧,了无登路。攀葛乃得至,噉数枚而饥止体充。复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见芜青叶从山腹流出,甚鲜新。复一杯流出,有胡麻饭糁,相谓曰:‘此必去人径不远。’度山出一大溪,溪边有二女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旧,相见忻喜。问:‘来何晚邪?’因邀还家。其家筒瓦屋,南壁及东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绛罗帐,帐角悬铃,金钱交错,床头各有十侍婢,敕云:‘刘阮二郎,经涉山阻,向虽得琼实,犹尚虚弊,可速作食。’食胡麻饭、山羊脯,甚美。食毕行酒,有群女来,各持三五桃子,笑而言:‘贺汝婿来。’酒酣作乐,刘阮忻怖交并。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至十日后,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是,宿福所牵,何复欲还邪?’遂留半年。气候草木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土,求归甚苦。女曰:‘罪牵君,当可如何?’遂呼前来女子,有三四十人,集会奏乐,共送刘阮,指示还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全异,无复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此为后世诗词常用的爱情典故,“刘郎”、“阮郎”成为情人陈代称。

潘雍《赠葛氏》:“曾闻仙子住天台,欲结灵姻愧短才。若许随君洞中住,不同刘阮却归来。”李珣《女冠子》:“对花情脉脉,望月步徐徐。刘阮今何处?绝来书。”李煌《菩萨蛮》:“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

称“刘郎”者,如李商隐《无题》:“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牛峤《女冠子》:“青鸟传心事,寄刘郎。”薛昭蕴《院溪沙》:“不为远山凝碧黛,只应含恨向斜阳,碧桃花谢忆刘郎。”

称“阮郎”者,如鱼玄机《暮春即事》:“深巷穷门少侣俦,阮郎唯有梦中留。”温庭筠《思帝乡》:“唯有阮郎春尽,不归家。”李珣《定风波》:“又见辞巢燕子归,阮郎何事绝音徽!”

(十五)秦嘉赠镜

秦嘉、徐淑,东汉陇西人,伉俪情深。秦嘉在京任职,徐淑因病未能同往。夫妻远隔,寄书赠物,以表相思。秦嘉《重报妻书》:“间得此镜,既明且好,形观文彩,世所稀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并致宝钗一双,……明镜可以监形,宝钗可以耀首。”徐淑《又报嘉书》:“明镜之鉴,当待君还;未奉光仪,则宝钗不设也。”后用作夫妇相思的典故。

庾信《燕歌行》:“盘龙明镜饷秦嘉,辟恶生香寄韩寿。”卢询《中妇织流黄》:“燃香望韩寿,磨镜待秦嘉。”刘禹锡《秦娘歌》:“秦嘉镜有前时结,韩寿香销故箧衣。”

(十六)罗敷

汉乐府《陌上桑》写罗敷采桑城隅,太守悦其美而调戏之,罗敷严词拒绝,并盛赞夫婿官高位重,风度翩翩,摆脱了太守的纠缠。诗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词:‘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崔豹《古今注》卷中《音乐》:“《陌上桑》者,出秦氏女子。秦氏,邯郸人,有女名罗敷,为邑人千乘王仁妻。王仁后为赵王家令。罗敷出采桑于陌上,赵王登台,见而悦之,因置酒欲夺焉。罗敷巧弹筝,乃作《陌上桑》之歌以自明,赵王乃止。”后以罗敷为美丽而忠于爱情的女子的代称。

杜审言《戏赠赵使君美人》:“罗敷独向东方去,漫学他家作使君。”薛涛《送郑眉州》:“双旌千骑骈东阳,独有罗敷望上头。”李商隐《东南》:“且向秦楼棠树下,每朝先觅照罗敷。”刘筠《无题》:“柔桑蔽日城南路,懊恼罗敷自有家。”

(十七)宓妃、洛神

曹植《洛神赋序》云:“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文选》李善注:“《记》曰:魏东阿王(曹植),汉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曹操)回与五官中郎将(曹丕)。植殊不平,昼思夜想,废寝与食。黄初中入朝,帝(曹丕)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见之,不觉泣。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赉植。植还,度轘辕,少许时,将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见女来,自云:‘我本讬心君主,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今与君王,遂用荐枕席。欢情交集,岂常词能具?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发,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尔。’言讫,遂不复见所在,遣人献珠于王,王答以玉佩。悲喜不能自胜,遂作《感甄赋》。后明帝见之,改为《洛神赋》。”按:明袁氏本及茶陵陈氏六臣注《文选》本所载李善注文均无此《记》,清胡克家《文选考异》、何焯《义门读书记》、张云璈《选学胶言》皆力驳此《记》之妄。然后世诗人,往往用作爱情的典故。

李白《感兴》其二:“洛浦有宓妃,飘飖雪争飞。……陈王徒作赋,神女岂同归?”李商隐《可叹》:“宓妃愁坐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代魏宫私赠》:“知有宓妃无限意,春松秋菊可同时?”

(十八)韩寿分香

《世说新语·惑溺》:“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掾。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琐中看见寿,悦之,恒怀存想,发于吟咏。后婢往寿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丽。寿闻之心动,遂请婢潜修音问,及期往宿。寿跷捷绝人,踰墙而入,家中莫知。自是充觉女盛自拂拭,悦畅有异于常。后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是外国所贡,一着人则历月不歇。充计武帝唯赐己及陈骞,余家无此香,疑寿与女通,而垣墙重密,门閤急峻,何由得尔?乃托言有盗,令人修墙,使反曰:‘其余无异,唯东北角有人迹,而墙高非人所踰。’充乃取女左右婢考问,即以状对。充秘之,以女妻寿。”

李商隐《无题》:“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欧阳炯《春光好》:“虽似安仁掷果,未闻韩寿分香。流水桃花情不已,待刘郎。”杨亿《无题》:“应知韩掾偷香夜,犹记潘郎掷果年。”

(十九)玉镜台

《世说新语·假谲》:“温公(峤)丧妇,从姑刘氏家值乱离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属公觅婚。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婿难得,但如峤比云何?’姑云:‘丧败之余,乞粗存活,便足慰吾余年,何敢希汝比?’却后少日,公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婿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玉镜台是公为刘越石长史、北征刘聪所得。”后用作求婚的典故。“玉镜台”则成为定情信物的代称。

李白《送族弟凝之滁求婚崔氏》:“玉台挂宝镜,持此意何如?”常浩《寄远》:“可怜荧荧玉镜台,尘飞幂幂几时开?”李商隐《中元作》:“羊权虽得金条脱,温峤终虚玉镜台。”钱惟演《无题》:“啼妆不治金翘暗,肠断温郎玉镜台”

(二十)回文诗

《晋书·列女传》:“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宇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一说窦滔出镇襄阳,携宠姬赵阳台赴任,而与若兰断绝音信;若兰作《回文诗》寄赠,滔见而感悟,遂迎若兰至襄阳。说见武则天《璇玑图序》。后用作夫妻或情人相思的典故。

庾信《乌夜啼》:“弹琴蜀郡卓家女,织锦秦川窦氏妻。”萧绎《寒闺》:“愿织回文锦,因君寄武威。”骆宾王《艳情代郭氏赠卢照邻》:“锦字回文欲赠君,剑壁层峰自纠纷。”李珣《定风波》:“纵有回文重叠意,谁寄?”

(二十一)倩女离魂

天授三年,张镒因官家于衡州。幼女倩娘,与表兄王宙相爱。镒将倩娘许配他人,女闻而郁抑,宙亦深恨,遂请赴京。日暮,泊舟山郭。夜半,忽见倩娘徒步追至,泣曰:“君厚意如此,寝梦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宙喜,遂携倩娘连夜遁去,匿居蜀中。凡五年,生二子。倩娘苦思父母,遂俱归衡州。既至,宙先入镒家,首谢其事,镒曰:“倩娘病在闺中数年,何其诡说也!”宙曰:“现在舟中。”镒大惊。倩娘至,室中女遂起,笑而相迎,翕然合为一体。始知与宙私奔者,乃倩娘之魂也。事见陈玄祐《离魂记》。

秦观《调笑令·离魂记诗》:“离舟欲解春江暮,冉冉香魂逐君去。重来两身复一身,梦觉春风话心素。”吴文英《浣溪沙》:“湖上醉迷西子梦,江头春断倩离魂,旋缄红泪寄行人。”

(二十二)玉箫女两世姻缘

唐韦皋未发迹时,客于江夏姜使君之馆。姜家有小青衣,名玉箫,侍候韦皋,久而有情。后韦归觐,与玉箫约: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必娶之。并赠玉指环一枚,留诗一首。七年后,韦皋不至,玉箫绝食而殒。姜氏悯其节操,将玉指环着其中指而葬之。后韦皋镇蜀,遇姜使君之子荆宝,得知玉箫已殁,甚为悲悼,乃写经事佛,为玉箫祈福。后韦皋官至中书令,因作生日,东川卢尚书送一歌姬,亦名玉箫。韦观之,与当年姜家小青衣一模一样,且其中指有肉环隐出,与韦留赠之玉指环无异,乃知其为玉箫再生,遂纳为妾。事见范摅《云溪友议》卷中《玉箫化》。

史达祖《寿楼春》:“身是客,愁为乡,算玉箫犹逢韦郎。”姜夔《长亭怨慢》:“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

(二十三)人面桃花

博陵崔护,举进士落第。清明日,独游都城南。酒渴,入庄求欲。扣门久之,一女持杯水至,开门设床命坐,自倚桃树而立,意属殊厚。倩姿风韵,绰有余妍。崔辞去,女送至门,如不胜情而入。崔亦睠盼而归。来年清明日,复往寻之。门墙如故,而已锁扃。因题诗于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数日,偶至都城南,又往寻之,闻有哭声,扣门问之,知女已亡。其父曰:“吾女笄年知书,未适人。自去年以来,常恍惚若有所失。比日与之出,及归,见左扉有字,读之,入门而病,遂绝食数日而死。”崔抚尸恸哭:“某在斯,某在斯!”须臾开目,半日复活。父大喜,遂以女归之。事见《本事诗·情感》。

柳永《满朝欢》:“别来岁久,偶忆欢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处,但掩朱扉悄悄。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洪瑹《永遇乐·送春》:“小桃朱户,题诗在否?尚忆去年崔护。”纳兰仕德《东风第一枝》:“多情前度崔郎,应叹去年人面。”

(二十四)崔莺莺

贞元中,张生寓居蒲东普救寺,时崔氏孀妇携其女莺莺亦居寺中。蒲州兵乱,张生请吏护之,使崔氏免于难。崔母设宴谢张,命莺莺出拜。既至,艳丽动人。张生惑之,遂请崔婢红娘传诗求爱,莺莺答诗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生至西厢赴约,却遭莺莺斥责。然数日后,莺莺忽乘夜至张生住所,与之私会,极尽欢恋。后张生赴长安,负心背弃,莺莺遂委身他人。事见元稹《莺莺传》。

秦观《调笑令》:“春梦神仙洞,冉冉拂墙花树动,西厢待月知谁共?更觉玉人情重。红娘深夜行云送,困亸钗横金凤。”高观国《隔浦莲》:“西厢旧约,玉娇谁见私语?柔情不尽,好似冰绡云缕。”

(二十五)蓝桥遇仙

唐穆宗长庆中,秀才裴航,因落第出游。遇樊夫人,有国色。裴航爱慕之至,夫人乃赠诗云:“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裴览诗不解。后归京,经蓝桥驿,渴甚,向一老妪求浆,遂见云英,艳丽惊人。裴航求婚,老妪提出:须得玉杵臼捣药,即可相许。裴约定以百日为期。至京城,以重金购得玉杵臼,携至蓝桥。云英又命其捣药百日,然后结为夫妻。婚礼中,仙女樊夫人亦来祝贺,乃知其为云英之姊。事见裴铏《传奇·裴航》。

毛滂《减字木兰花》:“暖风吹雪,洗尽碧阶今夜月。试觅云英,更就蓝桥惜月明。”顾瑛《玉鸾谣》:“燃犀莫照玉镜台,买丝难系蓝桥杵。”蒲松龄《聊斋志异·瑞云》:“(瑞云)作诗赠贺生曰: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

(二十六)绿阴青子

唐高彦休《阙史》卷上《杜舍人牧湖州》:“(杜牧)闻吴兴郡有长眉纤腰、有类神仙者,罢宛陵从事,专往观焉。使君籍甚其名,迎待颇厚。至郡旬日,继以洪饮,睨观官妓,曰:‘善则善矣,未称所传也。’览私选,曰:‘美则美矣,未惬所望也’。将离去。使君敬请所欲,曰:‘愿泛彩舟,许人纵视,得以寓目,愚无恨焉。’使君甚悦。择日大具戏舟讴棹较捷之乐,以鲜华夸尚,得人纵观,两岸如堵。紫微(杜牧)则循泛肆日,竞迷所得。及暮将散,俄于曲岸见里妇携幼女,年邻小稔。紫微曰:‘此奇色也。’遽命接至彩舟,欲与之语。母幼惶惧,如不自安。紫微曰:‘今未必去,第存晚期耳。’遂赠罗缬一箧为质。妇人辞曰:‘他人无状,恐为所累。’紫微曰:‘不然,余今西航,祈典此郡。汝待我十年,不来而后嫁。'……厥后十四年,出刺湖州。之郡三日,即命搜访。女适人已三载,有子二人矣。……(杜牧)因赠诗以导其志,诗曰:‘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树成阴子满枝。'”后用作爱情失时的典故。

毛滂《调笑令》:“芳草恨春老,自是寻春来不早,落花风起红多少!记得一枝春小。绿阴青子空相恼,此恨平生怀抱。”严绳孙《双调望江南》:“白发黄金双计拙,绿阴青子一春过。”

(二十七)红叶题诗

《云溪友议》卷下《题红怨》:“卢渥舍人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一红叶,命仆搴来。叶上乃有一绝句,置于巾箱,或呈于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诏,许从百官司吏,独不许贡举人。后亦一任范阳,获其退宫,睹红叶而吁怨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无不讶焉。诗曰:‘水流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一说诗人顾况游于苑中,于流水中得一梧叶,上题诗云:“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顾况亦题诗酬和。见《本事诗·情感》。一说唐僖宗时宫女韩氏题诗红叶,于祐得之,终成眷属。婚后,韩氏又题诗一首:“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红叶良媒”之语,出此。见张实《流红记》。又一说为唐德宗时贾全虚的故事,见王铚《侍儿小名录》。又一说为唐僖宗时李茵的故事,见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九。

晏几道《虞美人》:“一声长笛倚楼时,应恨不题红叶寄相思。”赵长卿《小重山》:“空教攒恨入双眉,人已远,红叶莫题诗。”纳兰性德《金缕曲》:“多少殷勤红叶句,御沟深不似天河浅。”

(二十八)萧郎

女子对其所爱男子的称谓,当本于萧史、弄玉之事,见前。

白居易《池上清晨候皇甫郎中》:“何人拟相访?嬴女从萧郎。”崔郊《赠去婢》:“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唐无名氏《醉公子》:“门外猖儿吠,知是萧郎至。刬袜下香阶,冤家今夜醉。”高观国《风入松·闻邻女吹笛》:“萧郎且放凤闲,何处骖鸾?”

(二十九)潘郎、檀郎

《晋书·潘岳传》:“岳美姿仪,词藻绝丽,尤善为哀诔之文。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后世女子称其情人为“潘郎”,本此。潘岳小字檀奴,故又称“檀郎”。

称“潘郎”者,如徐陵《洛阳道》:“潘郎车欲满,无奈掷花何。”和凝《江城子》:“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魏承班《谒金门》:“早是潘郎长不见,忍听双语燕。”

称“檀郎”者,如韦庄《江城子》:“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芳,别檀郎。”唐无名氏《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李煜《一斛珠》:“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三十)玉郎

女子对丈夫或情人的爱称,当从“玉人”演变而来。《初学记》卷十九引《卫玠别传》:“玠在龆龀中,乘羊车于洛阳市,举市咸曰:‘谁家玉人!'”《晋书·卫玠传》略同。

李贺《染丝上春机》:“彩线结茸背复叠,白袷玉郎寄桃叶。”魏承班《玉楼春》:“好天凉月尽伤心,为是玉郎长不见。”顾敻《遐方怨》:“玉郎经岁负娉婷,教人争不恨无情!”

(三十一)王昌

女子意中人、望中人的代称,南朝乐府和唐宋诗词中常用,然本事无可考。《襄阳耆旧传》载:王昌,字公伯,为东平相、散骑常侍,早卒。妇任城王曹子文女。或谓此即后世诗词中常用的王昌。然阎若璩《潜丘札记》卷五《与戴唐器书》、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卷九、冯浩《玉谿生诗注》卷三皆力驳其妄。

萧衍《河中之水歌》:“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上官仪《和太尉戏赠高阳公》:“南国自然胜掌上,东家复是忆王昌。”崔颢《王家少妇》:“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李商隐《水天闲话旧事》:“王昌且在墙东住,未必金堂得免嫌。”晏几道《何满子》:“可羡邻姬十五,金钗早嫁王昌。”

(三十二)谢女、谢娘

《世说新语·识鉴》:“谢公在东山畜妓,简文曰:‘安石必出。既与人同乐,亦不得不与人同忧。'”刘孝标注:“宋明帝《文章志》曰:(谢)安纵心事外,疏略常节,每畜女妓,携持游肆也。”后世称所爱女子(多指妓女)为“谢女”或“谢娘”,当从“谢家妓”演变而来。

称“谢女”者,如李贺《种牡丹曲》:“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罗隐《七夕》:“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

称“谢娘”者,如温庭筠《河传》:“谢娘翠蛾愁不销,终朝,梦魂迷晚潮。”韦庄《荷叶杯》:“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顾敻《浣溪沙》:“惆怅经年别谢娘,月窗花院好风光,此时相望最情伤。”

(三十三)青鸟

爱情的信使,见《诗词典故例释(一)》。

(三十四)鸳鸯

比喻夫妻或情侣。《诗·小雅·鸳鸯》:“鸳鸯于飞。”毛传:“鸳鸯,匹鸟。”郑笺:“匹鸟,言其止则相耦,飞则为双,性驯耦也。”崔豹《古今注》卷中:“鸳鸯,水鸟,凫类也。雌雄未尝相离。人得其一,则一思而至死,故曰匹鸟。”

《文选·苏武诗》:“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卢照邻《长安古意》:“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卢纶《送黎兵曹往陕府结亲》:“鸳鸯初集水,薜荔欲依松。”贺铸《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三十五)比翼鸟

比喻夫妻或情侣。《尔雅·释地》:“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郭璞注:“似凫,青赤色,一目一翼,相得乃飞。”

白居易《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长孙佐辅《关山月》:“去岁照同行,比翼复连形。今宵照独立,顾影自茕茕。”鱼玄机《春情寄子安》:“如松匪石盟常在,比翼连襟会肯迟?”

(三十六)比目鱼

比喻夫妻或情侣。《尔雅·释地》“东方有比目鱼焉,不比不行,其名谓之鲽。”郭璞注:“状似牛脾,鳞细,紫黑色,一眼,两片相合乃得行。今水中所在有之,江东又呼为王余鱼。”

曹丕《秋胡行》:“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南朝乐府《三洲歌》:“愿作比目鱼,随欢千里游。”王建《望行人》:“不同鱼比目,终恨水分流。”孙光宪《更漏子》:“交颈语,合欢身,便同比目金鳞。”

(三十七)比肩兽

比喻夫妻或情侣。《尔雅·释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岠虚比,为邛邛岠虚啮甘草,即有难,邛邛岠虚负而走,其名谓之蟨。”《经典释文》:“李(巡)云:‘邛邛岠虚能走,蟨知美草,即若惊难者,邛邛岠虚便负蟨而走,故曰比肩兽焉。’孙(炎)云:‘邛邛岠虚状如马,前足鹿,后足兔,前高不得食而善走;蟨前足鼠,后足兔,善求食,走则倒,故啮甘草则仰食邛邛岠虚,邛邛岠虚负以走。'”

杨方《合欢诗》:“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齐彼蛩蛩兽,举动不相捐。”蛩,通邛。白居易《长相思》:“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刘叉《怨诗》:“鸟有并翼飞,兽有比肩行。丈夫不立义,岂如鸟兽情!”

(三十八)连理木

两棵树的枝干连生在一起,比喻夫妻或情侣。《文选·刘琨〈劝进表〉》:“一角之兽,连理之木。”李善注:“《孝经援神契》曰:德至草木,则木连理。”《艺文类聚》卷八十八引挚虞《连理颂》:“槐树二枝,连理而生,二干一心,以蕃本根。”

南朝乐府《子夜歌》:“欢愁侬亦惨,郎笑我便喜。不见连理树,异根同条起。”辛德源《东飞伯劳歌》:“合欢芳树连理枝,荆王神女乍相随。”和凝《江城子》:“迎得郎来入绣闱,语相思,连理枝。”

(三十九)并蒂莲

比喻夫妻或情侣。亦称并头莲。陈淏子《花镜》卷五:“(并头莲)红白俱有,一干两花。”

晋乐府《青阳度》:“下有并根藕,上生并头莲。”王勃《采莲曲》:“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杜甫《进艇》:“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俱飞蛱蝶无相逐,并蒂芙蓉木自双。”

(四十)同心结

用锦带制成的连环回文的结子,用作爱情的信物。《飞燕外传》载:赵婕妤奏上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隋书·宣华夫人陈氏传》载:隋炀帝遣使者赐陈夫人同心结数枚。

萧衍《有所思》:“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李白《捣衣篇》:“横垂宝幄同心结,半拂琼筵苏合香。”元稹《会真诗三十韵》:“赠环明运合,留结表心同。”韦庄《清平乐》:“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

(四十一)山盟海誓

盟誓坚定不移,象山和海一样永久不变。盖本于《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爱及苗裔。’于是申以丹书之信,重以自马之盟。”后多以“山盟海誓”表示坚贞不渝的爱情。

陆游《钗头凤》:“山盟虽在,锦书难讬。”辛弃疾《南乡子》:“别泪没些些,海誓山盟总是赊。”赵长卿《贺新郎》:“终待说山盟海誓,这恩情到此非容易。”

(四十二)灵犀

传说犀牛为灵异之兽,犀角中有白纹如线,贯通两端;或说犀牛彼此间用角来互表心灵,故以“灵犀”比喻恋人两心相印,情意相通。《汉书·西域传赞》:“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颜师古注:“如淳曰:通犀,中央色白,通两头。”《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通天犀角有一白理如线,自本彻末。以角盛米置群鸡中,鸡欲啄之,未至数寸即惊却退,故南人或名通天犀为骇鸡犀。”《艺文类聚》卷九十五引《南州异物志》:“玄犀处自林麓,食惟棘刺,体兼五肉。或有神异,表灵以角。含精吐烈,望若华烛。置之荒野,禽兽莫触。”

李商隐《无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筠《无题》:“更看山远惟凝黛,纵许犀灵只骇鸡。枉裂霜缯几千尺,红兰终夕露珠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