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图书馆学研究法与图书馆学方法的关系
为了更好地辨析“图书馆学研究法”的含义,下面讨论一下“图书馆学方法”、“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与“图书馆学研究法”之间的不同含义以及相关关系。
1.3.1 图书馆学方法
图书馆学方法,即图书馆学专门方法,是历史形成的,它在图书馆学研究与实践过程中的应用推动了图书馆学的发展。图书馆学这门学科有个自身的特点,它由理论、应用两大板块构成。并且,在历史形成过程中,应用部分占据主体地位。而以经验、应用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图书馆学,其宗旨是为人们主动获取知识提供工具与方法,本身就有很强的方法意义,如长期演化出来的文献的校雠法、版本法、分类法、主题法、索引法、文献计量法以及逐步形成的导读法(提要法)、咨询法等。这些方法构成了图书馆学方法。
但是有学者称,校雠法、分类法、主题法、索引法等图书馆学方法实际上属于图书馆工作方法,图书馆学方法指的不应是图书馆工作方法,而应是“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是认识与研究图书馆学所采用的方法,而图书馆工作方法是实践中使用的技术与方法[11]。
对这一观点我有不同看法,即不同意将校雠法、分类法、主题法、索引法等看成工作方法而将其排斥在“图书馆学专门方法”之外。因为图书馆学本身就包含“应用”这个板块,图书馆学自身就具有方法意义,这些方法已经形成了图书馆学的基本内容,现在还在图书馆学专业课程中处于核心课的地位。取消了它们的图书馆学专门方法的地位,某种程度就是取消了图书馆学。
以考古学为例,层位学、类型学就是考古学所具有的独特的专门方法。层位学是研究古代遗址不同时代地层叠积的一种科学方法;类型学是研究古代遗存形态变化过程(如古器物谱系)的一种科学方法。起初,层位学源于地质学,考古类型学与生物学中的类型学具有某些渊源关系。但经长期考古实践的运用,层位学、类型学就逐渐形成了考古学的两种专门研究方法,被我国考古学界誉为考古学中的“两把尺子”[12]。这两把尺子主要应用于考古工作与实践中,如果把它称为考古的工作方法而非研究方法,那么考古学专门方法就没有了。
再以人类学为例,田野工作(也称田野调查)是人类学的专门科学方法,它与人类学知识的起源是密切相连的,是人类学学科自我界定和合法化的“商标”,也是成为人类学家成熟职业身份的“成年礼”(rite of passage)[13]。田野工作通常是指人类学工作者深入某一地域,通过观察、访谈、参与来获得原始资料的研究过程。观察是指研究者要仔细看(采录实景),访谈是指研究者要认真听(深度访谈),参与是指研究者要努力做(亲身体验),“看、听、做”全都做到了才是合格的田野工作,因而也被称为人类学的“田野三角”[14]。同理,如果把它叫做人类学的工作方法而不是研究方法,那么人类学专门方法就没有了。
还有学者认为,实证方法、思维方法、现代科学方法(信息论、控制论、系统论)构成了图书馆学方法论的主体架构,而校雠法、分类法、索引法、导读法等作为图书馆工作方法,属于科学研究过程中文献搜集、整理等内容,应该在研究方法的“过程论”中寻找自己的位置[15]。其实,哪种科学方法不是发生在科学研究过程中的?哪种科学研究方法不是研究者运用在科学研究过程中的?所以,将一门科学方法或科学研究方法分为主体论、过程论也是没有必要的。
1.3.2 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
20世纪90年代以来,关于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的文章很多。我要再次提示的是,“图书馆学专门方法”不仅不同于“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黄宗忠先生还用过“图书馆学研究专门方法”的概念[16]),而且“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的概念是有问题的。
“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指的是专门研究图书馆学才使用的科学方法?还是指从事科学研究使用的图书馆学专门方法?如果是前者,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方法,包括我们公认的文献计量法、引文分析法也不是专门研究图书馆学才使用的,其他学科也可以使用;如果是后者,则校雠法、版本法、分类法、主题法、索引法、文献计量法、导读法等都可囊括进来,只要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需要,都可以借来使用,它们本身与“图书馆学专门方法”的表述无二,何必增加“研究”二字呢?
从语言学的角度说,我们能接受“经济学研究方法”、“法学研究方法”、“管理学研究方法”、“数学研究方法”、“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这样的概念,很难接受“经济学专门研究方法”、“数学专门研究方法”的概念,而且事实上也不存在这样的事物,如用这些主题词检索中国知网(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CNKI)就不会检索到符合条件的文献。所以,我曾撰文提出:“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是一个伪学术概念,建议图书馆学界停止使用[17]。
需要反思的是,为什么偏偏图书馆学里有“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呢?我们使用“图书馆学研究法”,其所指、能指都很明确,为什么要搞出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如果有人从知识考古的角度去研究一下“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是怎样生成的,那一定很有意思。
1.3.3 图书馆学研究法
如前所述,图书馆学研究法就是指从事图书馆学研究所采用的科学方式或手段,也可以表述为研究图书馆学的方法。图书馆学研究法与图书馆学方法(图书馆学专门方法)是不同的。从事图书馆学的研究可以应用哲学方法、一般科学方法,也可以使用图书馆学专门方法,甚至包括其他各学科专门方法。如日本著名版本目录学家长泽规矩也于1940年出版的《中国版本目录学书籍解题》[18],对500余部中国版本目录学书籍做了精当提要,属于图书馆学的力作。他使用的提要法,不就是属于图书馆学专门方法吗?还有李锺履先生利用索引法编的《图书馆学论文索引》[19],收录清末至1949年全国报刊所载图书馆学论文篇目5000余条,是研究近代或民国图书馆史、图书馆学史的必备检索工具。他使用的索引法不算是图书馆学专门方法吗?如果不承认提要法、索引法是一种专门科学方法,那么必须同时否定《中国版本目录学书籍解题》、《图书馆学论文索引》属于科学成果。这样做肯定行不通[1]。所以,图书馆学研究法是指研究图书馆学可以应用的一切方法。
在此还要强调一下,相对于其他学科研究者,我们掌握了图书馆学方法之后,在从事学术研究中应体现出某种优势:其一,能够熟练确定权威可靠的文献源与获取所需文献(包括远程文献传递);其二,善于利用图书馆发现不易被人察觉的相关文献(即有较高的知识发现能力);其三,能够将获取到的文献信息组成类别、层次分明而便于利用的资料集合。
社会是一个整体,各种现象是相互关联、牵扯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文社会科学其实也是一个整体,你研究的内容有我可取的,我研究的内容有你可用的,甚至研究方法都是可以借鉴的。研究图书馆学,不可不注意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借鉴材料、思想、方法,固步自封就会路越走越窄。以知识发现能力为例,有些对图书馆学有用的珍贵资料,常常隐藏在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著作里面,即古人所谓“玉隐石间,珠匿鱼腹”[20]。我们在图书馆里要多浏览相近、相关、交叉类目的图书,不经意中就会发现某些对我们十分有益的资料。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将在图书馆里遇到谁。”[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