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论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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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订说明

朱光潜先生的《诗论》,初成于1932年,先在朋友圈内传观。后来他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武汉大学任教时作为教材,并一再修改。朱先生在《自传》里说过:

(1933年秋结束八年的留学生活)回国前,由旧中央研究院历史所我的一位(武昌)高师同班友好徐中舒把我介绍给北京大学文学院长胡适,并且把我的《诗论》初稿交给胡适作为资历的证件。于是胡适就聘我任北大西语系教授。我除在北大西语系讲授西方名著选读和文学批评史之外,还拿《文艺心理学》和《诗论》在北大中文系和由朱自清任主任的清华大学中文系研究班开过课。1

1943年,《诗论》由国民图书出版社出版。1948年,《诗论》由正中书局出版增订本。1984年,北京三联书店重印时,朱先生在“后记”中说:

在我过去的写作中,自认为用功较多,比较有点独到见解的,还是这本《诗论》。我在这里试图用西方诗论来解释中国古典诗歌,用中国诗论来印证西方诗论;对中国诗的音律、为什么后来走上律诗的道路,也作了探索分析。2

说是“用功较多”,其实是倾注了毕生的精力。《诗论》写出初稿后,朱先生在之后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生涯中,一直都在打磨,反复审视,精益求精。

在为安徽教育出版社编《朱光潜全集》期间,我发现了《诗论》的两种讲义,都是大十六开本。一本封面题“诗论 七月五日装成 近代文 附”,正文书名为“诗学通论”,每页的边侧都印有“北京大学讲义 文七四 G出版组印 李校(或赵校、宋校)”的字样。这本讲义正文共七章,约十万字。封面只署有“七月五日装成”,未署年份。另一本封面题“诗论 廿五年五月廿一日装成”,正文书名为“诗论课程纲要”,上部为“美学通论”,内容分为十三章,约十万字,下部为“诗学通论”,共十五章,另有附录《西方诗学略史》和《中国诗学略史》。遗憾的是后一本讲义的“诗学通论”部分只有目录,没有正文。不过,它的出现可以为考订前一本讲义的年份提供依据,前一本很可能是朱先生回国的第二年即1934 年印行的。从目录看,后一本讲义的内容太厚重了,章节翻了一倍还多,没有一两年工夫是赶不出来的。

将《诗论》讲义与《诗论》初版本、增订本和重版本比对,不仅可以看到朱先生的阅读面是如何拓展、诗学理论是如何提升、文字是如何修润的,还能看到他善于倾听各种意见,热心参与诗学论争,在学术交流和碰撞的大潮中,广纳博收,取精用宏,因而显得特别珍贵。有关《诗论》版本的演进和朱先生对“诗学”研究的毕生追求,我在本书最后的“校订后记”中有详细说明,此处不赘。

在整理讲义的过程中,我的校订工作仅限于下列七项:

一、尽量搜求多种印本及文稿进行校勘。凡原文有明显错字处,径行改正;需要加以说明的则在〔〕中予以订正。如第一章“诗的起源——歌谣(上)”(第19页):“踢踢脚背,跳过南山。南山扳倒,水龙甩甩。新官上任,旧官请出。木读汤罐,弗知烂脱落里一只小拇脚指头。”《诗论》的其他版本也如此。可“木读汤罐”显然有误;对照顾颉刚的《吴歌甲集》和朱自清的《中国歌谣》,改为“木读〔渎〕汤罐”,说的是苏州木渎石家饭店名满江南的美味鲃肺汤。

再如第二章“诗与谐隐”(第47页):“宋以后文字游戏的风气日盛,诗人常爱用人名地名药名等等作双关语……”朱先生《诗论》的其他版本“宋以后文字……”均为“唐以后文字……”,于是改为“宋〔唐〕以后文字……”。

又如第三章“诗的实质与形式(对话)”(第80页):“好在这种人在我们的时代中已逐渐消灭了”,“消灭”二字太绝对,在其他版本中均为“减少”,于是改为“……已逐渐消灭〔减少〕了”。

二、用字力求统一。如“狠”和“很”这两个字在当时是通用的,讲义中有时用“狠”,有时用“很”,校订时统一为“很”;“其他”和“其它”混用,统一为“其他”。

三、脱漏的字在[]中添加。如第二章“诗与谐隐”(第29页):“豁达者虽超世而却不忘怀于淑世,他对于人世,悲悯多于愤嫉;滑稽者则只知玩世,他对于人世,理智的了解多于情感的激动。这种别可以说是悲剧的诙谐和喜剧的诙谐的分别……”,“这种别”太突,明显漏了一个“分”字,添加后为“这种[分]别”。

再如第三章“诗的实质与形式(对话)”(第77页):“如果依的学说……”,据前后文明显漏一“你”字,添加后为“如果依[你]的学说……”。

四、多余的字加<>示意应删除。如第五章“中国诗的节奏与声韵的分析”(第120页):“……所以平仄相间也有很难说是高低相间”,句中的“有”当删,改为“……所以平仄相间也<有>很难说是高低相间”。

再如同章(第145页):“如果最着重的一个音时而开口,<时而齐开口,>时而合口,没有一点规律……”

五、文中提到的书籍和文章标注书名号。如第一章“诗的起源——歌谣(上)”(第2—3页):“……至于从前人所认为周秦以前的书,如古文尚书,礼记,尚书大传,列子,吴越春秋等‘即古逸诗所自来的书’……”加上书名号后为:“……至于从前人所认为周秦以前的书,如古文《尚书》,《礼记》,《尚书大传》,《列子》,《吴越春秋》等‘即古逸诗所自来的书’……

六、该分行、分段的代为断开。如第二章“诗与谐隐”(第46—47页):

别后常相思,顿书千丈阙,题碑无罢时。(《华山畿》,“题碑”指“啼悲”)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蚕丝歌》,“丝”“思”双关)

断开后为:

别后常相思,顿书千丈阙,题碑无罢时。(《华山畿》,“题碑”指“啼悲”)

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蚕丝歌》,“丝”“思”双关)

七、外国作家、作品的译名与现今不统一的,第一次出现时在()中注明今译名。如第三章“诗的实质与形式(对话)”(第54页):“……在模仿英国的爱理阿特(现通译艾略特)或是法国的什么人。”

再如第五章“中国诗的节奏与声韵的分析”(第117页):“例如嚣俄(现通译雨果)的诗句……”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文中本有以()表注释说明的内容,排版上以略小字出之,而以上全部校改内容都采正文字号,以为区别。

另外,此讲义所附“近代文”与正文关联不大,仅存目。

商金林

2016年10月18日于北京大学畅春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