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子有恙
“阿娘,江湖术士之言绝不可。”
“我的小姐啊,你可千万不能胡说,那严大师可是出了名的赛神仙!”
李氏惊慌失措的模样属实是太过滑稽,许平君冷哼一声,正待反驳却也是被刘病已拉住了手,“病已?”
“阿娘和乳娘既然如是说,你我夫妇,若不见识一番这传闻中的世外高人,岂非可惜?”
刘病已的笑容属实是太过绚烂,许平君的面上陡然也是多了几分古怪,目光触及面上全是满意的阿娘和乳娘,心内也是暗暗叹口气。
和病已相知相识多年,她自然是知晓他笑得愈发灿烂,心内的翻江倒海,定然是更加严重。
若非是因着不能割舍的姻亲,换做旁人,怕是病已现下,早就要出言赶人了。“走吧,一起去瞧瞧!”
宽敞的客厅内,
刚刚入内,轻而易举就能发现郭征卿甚是庞大的身躯此刻矗立在正中间,侧着的脸上依稀能看清,往日的急躁此刻已被恭敬尽数取代。
郭姆娘的个性,素来最是疾恶如仇,眼中揉不得沙子。就算昔日在那掖庭处,也是轻而易举不肯给人好脸色。
难得,居然能从她脸上看到敬畏的神色,严祖这江湖术士,莫不是,真有几分本事在?
许平君心头莫名有了些许不安,扶住腹部的右手也不由得是握紧。手心温暖的触感陡然袭来,对上刘病已甚是温和的笑容,许平君的心头总算是轻松些许。
郭征卿终于是发现了一众人的踪迹,立刻忙不迭将位置腾出来。走近了些许,许平君也不由得是有几分惊异。
眼前这位,明显已是年岁甚大,可却明显是神采奕奕,就算是比起她身侧的病已来,似乎还多几分精神头。虽是一身布衣,可白须白发却自有仙风道骨在,行走在人群中,即便非是万众瞩目,定也是,备受关注。
“小老儿数年前,曾于长安西市,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相见,比之昔年,夫人之贵气,更添几分。”
“嫁于宗室子弟,自然是比起小吏之女更多富贵荣华。”
许平君沉了声音,显然是不甚客气,朱氏的面色登时大变,可碍着刘病已在侧,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大师今日既来,可否于我女之子占一卦?”
“生来富贵之子,占与不占,并无多大分别。”
“大师可否告知,这富贵,究竟会有多。”
“阿娘!”
许平君厉声开口,面上的骇然之色甚是恐怖,朱氏也情知失言,瞧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刘病已,总算也是多了些许安慰。
许家女嫁与皇曾孙,虽是高攀,可到底自己这丈母的威严,刘病已还是尊重的。埋怨地看了眼自家女儿,朱氏也是立时对严祖陪了笑脸,“民妇虽是浅薄却也爱孙心切,还望大师见谅。”
“夫人所怀之子,生来富贵却个性柔弱,非会如殿下一般杀伐决断,可万物皆有因果,柔和仁慈虽时常为人所厌,却也是此子安身立命之本。昔年燕召公时至今日仍然为人所记,大抵也是如是。此子取名为奭,异曲同工,也合时宜。”严祖缓缓行至许平君跟前,瞧着显然是呆住的女子,眼中也是多了几分复杂,“富贵险中求,祸福乃相依,夫人确是富贵之人,只是这富贵,还望夫人,谨慎待之。”
“……”
“平君,你身子不便,眼下,多休息最紧要。病已如今也是事务缠身,若岳母不弃,可于府中长住。”
刘病已躬身行了礼,朱氏却是有几分怔愣。身旁的李氏连忙掐了她一把,方才将朱氏的思绪尽数收回,“殿下既如是说,民妇自当遵从。”
“病已,严大师定还未走远,你快去寻他一寻。”
刘病已没有说话,却也是脚步匆匆,立刻就往外走。
胡祖与郭征卿方才早是跟随严祖从后门而出,偌大的客厅内,此刻只剩下许平君与朱氏还有乳母李氏三人。眼瞧着满眼皆是若有所思的女儿,朱氏总算是觉得心头的一口气全都舒畅了,“平君,阿娘说的可有错,那严大师可实打实的是。”
“皇曾孙府邸,虽不比长安各重臣处,却也非是寻常人家可比拟,阿娘,你还是带着乳娘,早日回许府去吧!”
许平君幽幽之音打断朱氏的话,瞧着满脸皆是羞怒与错愕的亲生母亲,再是不发一言,颇有几分艰难地扶着肚子就往里走。
亲女挺立却甚有几分孤傲的身影颇有几分形单影只,却是显而易见的让人不敢忽视。
堪为天子之妇者,大抵,也该由这份决绝吧。
想起来之前那严大师的密语,朱氏的心头多了几分喜色之余却也难掩隐忧。
若果真如此,她许氏这小门小户,真的可以承受的住天家富贵么?
“夫人?夫人!”
“回府吧!”
手搭上李氏的,瞧着显然是还想再辩驳的李氏,朱氏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冷意,“皇曾孙夫人的命令,你我这等民妇,只可遵从!”
“……”
……
“殿下,留步!”
“严大师果然是受了掖庭令的命令而来。”
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刘病已冷哼一声,瞧着不远处的张府,面色很有几分难看,“心怀不轨者从来都是下场凄惨,本朝前车之鉴比比皆是,张大人当局者迷看不分明,严大师身为化外之人,难道也要趟这趟浑水,不死不休方才罢不成?”
“人心若果真笃定无疑,是绝不会轻而易举就被动摇。若能被动摇,只能说,内心深处,早有此意。”
严祖微微屈膝行了礼,瞧着面色更加难看的刘病已,唇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父死本该子继,继位本该为长却为少主所得,本就有违天命。天道有轮回,正统归位,也是只待时日。皇曾孙殿下,既是天选之人,自该遵从,上天安排。”
“……”
“少卿,你说,若是本王将方才那老道一番话,全数告知大汉天子,明日这刘病已,会不会见到初升的太阳?”
“若殿下果真如是做,见不到明日太阳的人,除却皇曾孙,还有您。”
恭顺的声音甚是冷峻,不高不低,却是足以让人发现这主仆二人的存在。
刘病已冷哼一声,飞快转身,果不其然正对上昌邑王刘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想起昨日霍禹那封不甚客气的“问责之信”,刘病已的面色登时更难看了几分。
倒是昌邑王刘贺仿若丝毫都没发觉刘病已此番恼怒一般,反倒是兴冲冲就往刘病已跟前站定,“病已,那严大师可是出了名的活神仙,他的话可从未。”
“王爷拿了霍氏嫡子的把柄还不够,如今,于我刘病已处,还想再有筹谋不成?”
“病已此话是从何说起?”
刘贺的面上丝毫未有被戳破的尴尬,反倒是多了几分兴味。
这般无赖相刘病已早是看的分明,对刘贺这等“阳奉阴违”的奸诈小人早是没了应付的兴趣,“刘病已行事,素来问心无愧,昌邑王请自便,告辞!”
“陛下已身重剧毒,皇后腹中所怀之子,因父体有损,定然活不到平安生产。”瞧着终是停下步伐的人,刘贺唇角的笑意也是更大。缓缓行至刘病已跟前,瞧着满眼皆是不敢置信的人,刘贺的面上也是愈发的玩味,“怎么,病已不信本王?”
“刘贺,你到底想做什么!”
“病已莫不是以为,刘弗陵的毒,是本王所下?”
瞧着眸中已是多了杀意的人,刘贺甚是没什么诚意地拍了拍手,“本王若想对刘弗陵下手,有千百种方法,犯不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医者虽同时是毒者,可医者用毒,只可为救人,不能为害人。李氏的门风虽说来可笑,可我刘贺,也绝不是个欺师灭祖之辈!”
“你此话,为真?”
“若病已以为是假,此番,也不会于刘贺处多浪费光阴不是吗?”
“陛下中的什么毒?有解吗?”
刘病已终于是恢复平静,可面上的急切之意却也颇是分明。
刘弗陵那小子看人的眼光倒是一点没错。
眼下,放眼整个朝廷,怕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想要他活命而不是让他早死早超生的,除却刘病已,是找不出第二个。“本王不知。”
“刘贺!”
“刘病已,本王是一方之主,肩上系着百姓的安危与康泰,若果真于寻常医道处多有留恋,那才是真正的昏聩。此事本王虽看出了些许门道,却也是无能为力。若你果真是忠君爱国,倒不若,将此事尽早告知陛下。大汉江山稳固,必得要天子康健。若天子有恙而无嗣,长安不稳,地方何以安宁?”
“……”
“殿下方才的表演,未免过火。”
“若本王说,方才那话,全是出于真心,少卿可信?”
“殿下您相信么?”
黑暗沉沉中,龚遂的面上全是冷意,刘贺的唇角亦是微微勾起,“本王,自是不信。可本王相信与否,从不紧要,紧要的,是那该信服之人,未有怀疑,就是了。天底下,是是非非,哪有那么绝对。太过计较之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