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归于父族
官道上,行驶的马车甚是缓慢,因着安静的车内车外,更多几分怪异在。
耳边马鞭声响甚是清脆,配着刘病已那张甚是平君的脸,许平君面上难掩忧色。可刘病已却仿佛浑然未觉般,依旧是全神贯注于奔跑的马儿。
直到出了官道,进入大汉驿站,都是未发一言。
许平君的眉头紧紧蹙起,可入目所及苏氏父子之间更多怪异的气氛,与刘病已的忧虑立时也被取代。
面前的苏武显然也察觉出许平君探究的目光,一言不发拉起身边的少年就要往内里走。可沉默了一路的小少年忽而也是来了脾气般,甩开苏武的手立时就要往回跑。只是还未曾等跨出一步,就已被眼疾手快的刘病已拦下,“汉家之子,终是异类。归于父族,才是正统。通国,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长安才该是你归处。”
“阿希礼没有阿父!”
“匈奴之主号称神之子,却也是人生父母养,通国以为,你比之匈奴单于,还要尊贵?”
“阿希礼就是阿希礼,才不叫苏通国!”
咬牙切齿的少年眼睛都红了,紧紧握起的拳头显然是暴露全部情绪,只配上一张年幼的脸,还有那委屈的小模样属实是惹人怜爱,饶是许平君知晓不该掺和苏家父子家事此刻也不由自主就往刘病已处而去。“通国,你阿爹从未忘记过你与阿娘。”许平君缓缓于苏通国跟前蹲下身,瞧着面上颇是倔强的少年也是暗暗叹口气,“舍小家而保大家乃是男子汉毕生该遵守的准则,你阿爹非是抛弃你母子二人,这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只是,匈奴险恶,汉家难为,你阿爹时至今日才得恩准前来此处寻你虽是晚了些,可你阿娘若地下有知,也会希望你与阿爹在一处,终身都平安喜乐。”面前的小少年脸上已有些许松动,许平君轻轻一笑,立时就要手腕上拆下编制精巧的丝线缠绕于小少年的手腕上,苏武的面色已是变了,“夫人,这可是。”
“李大人言,通国之母虽是匈奴之女,却于女红编织处不逊色于常人。平君与病已之祖母,亦是手巧之人。此物乃是祖母留下,如今赠与通国,还望通国得见此物,如得见母亲。”小心翼翼将婉转丝绳寄于苏通国之手,许平君的面上更多几分温柔,轻轻拥抱小小少年,瞧见终是眼泪滴滴落下的小少年,许平君也是快速起身,“病已,平君累了,你我先回房休息,恩?”
刘病已未发一言,却也是从善如流就跟着许平君往外走。
直到入了房内,关上房门,方才幽幽开口,“娘子倒是大方,居然这般轻易就将传家之宝送人。”
“相公若心内果真不想,方才就不会一言不发。”
双臂揽上刘病已的,许平君清秀的面庞上笑容满溢甚是撩人,刘病已眼神微暗,下一刻,已是将面前之人轻轻松松揽在怀里。许平君的惊呼声让他的唇角也是微微勾起,“传家之宝未曾等到传家之嗣才被轻易送人,夫人,是否是这个道理?”
“病已,你可是忘记。”
“大汉天下,才该是大汉之主最该操心。天下安然,未央宫内,才可安泰。国泰民安,子嗣昌盛,才是紧要!”
“……”
病已可真是,够随心所欲。
不过,军国大事,若果真只系于一人之手,却也是,昏君所为。
未央宫,宣室殿内,
放下手中从边关而至的密报,大汉皇帝刘弗陵深邃的眼中也是颇多深思。
大将军霍光方才入内,入目所及就是少年天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起方才送入府中的战报,霍光的脸色也是沉了沉。刘弗陵当然早就瞧见霍光一副隐忧的模样,思及昨日收到的匈奴与乌桓的异动,刘弗陵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古怪。
飞快从上首而下行至霍光身侧,刘弗陵的面上已多几分笑意,“范将军果是大将军得力助手,那匈奴单于精锐,竟是短短十日就被击溃!乌桓为我大汉属国,多年来为大汉侦查匈奴劳苦功高,此番。”
“陛下果真以为,乌桓与大汉,是忠心不二?”
霍光目光沉沉,刘弗陵已是笑意尽失,“若朕未记错,昔年一力促成大汉与乌桓交好者,可是霍禹将军。”灼灼目光难掩咄咄逼人之意,霍光却仿佛浑然未觉,自顾自行了大礼,“乌桓先王虽是明君却是昏父,废长立幼,嗣君无德,竟是妄想于大汉和匈奴间周旋,取渔翁之利,此等不忠不孝之辈为君,我大汉与之虚与委蛇,乃是要为天下所唾弃。”四目对视,霍光眸中的冷意已是一览无余,“为天子者,当心怀天下而非与一人一族争锋,大王,切记!”
“……”
紧紧闭上的宣室殿内,不多时已是一阵碎裂声袭来。
镇守未央宫多年,历事两朝,霍云自认于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是心知肚明,可近年来宣室殿内不绝于耳的声响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中意味。
世人皆知怀天命而生的少年天子,当真是,众望所归么?抑或是,霍氏专权,已让君王日再是忍耐不了?
“阿兄这般眉头紧锁,不知晓的,还以为阿兄与长兄一样,如今皆是怀璧其罪,惶惶不知终日?”
耳边戏谑一声终是让霍云回神,入目所及霍成君与霍光甚是相似的脸眉头陡然也更紧锁了几分,倒是伴于霍成君身侧的上官乐已是轻轻捏了霍成君的手,“阿舅一贯老实,姨母莫要欺负了他去!”
“陛下为国事烦扰,娘娘还是莫要打搅为妙。”
对上官乐,霍云总是存了几分怜悯,虽是皇后至尊,可全族尽灭得仰仗外祖鼻息的天子之妻,终究还是得日日小心翼翼。目光触及身侧似是了然于心的霍成君,霍云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复杂。
堂兄一贯是息怒皆形于色,霍成君自是看的分明霍云此时心中所想。皇后至尊,帝王之妻,确是荣宠至极,她霍成君金尊玉贵也的确是当得,可常伴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侧,就算是九五至尊,她霍成君,也不稀罕!“时日不早,成君也该归府。将军所言未有错,陛下既是心中有恙,娘娘还是回宫,莫要牵扯其中为妙。”
“皇后与陛下乃是夫妻,夫妇之间如何,还轮不上旁人置喙!”
突如其来一声,让殿外三人皆是面色一变,上官乐率先反应过来,一声亲亲热热的“阿舅”属实是太过响亮。
伸开双臂将外甥女揽入怀中,霍禹眼中怜惜之意更甚,可当触及亲妹之时,却又是恢复冰冷。
霍氏兄妹感情一贯甚笃,可如今却是愈发显得,凉薄,若说内里无由,只怕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愿意相信。
霍云面上的沉思愈发分明,霍禹自是尽收眼底,“臣霍禹求见陛下!”
高亮一声甚是分明,然殿内却依旧是无动静可言,可霍禹却仿佛浑然未觉般,拉着上官乐就往里走,临了亲自关上殿门,还不忘给亲妹一个警示的眼神。
只转向上官乐时,又是回复温柔缱绻。
亲疏之别,一览无余。
“喜怒皆形于色,却不成想若无霍氏支柱,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让朝野皆臣服。”
“阿妹!”
霍云的面色已全数变了,可霍成君却依旧是笑的温婉,尽是一派天真的模样饶是霍云自以为早见惯各色人物,也不由得一个哆嗦。
联想起如今长安城内有关霍氏幼女的婚事艰难,心中陡然也多了几分清明。
莫不是,成君她……
“时候不早,阿娘还在府中等候,阿兄,告辞!”
“成君,天家富贵,从不若一家和乐。”
“若阿兄果真如此想,为何屡屡拒绝陛下赐婚?”霍成君的笑意更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莫不是因着阿兄入嗣冠军侯一脉,竟是当真以为,自己事事都要与那人看齐?”
“……”
“成君早非是过去那个童真稚女。”
“你。”
“陛下与娘娘有私房话要言,我等外人,不便在场。”
霍禹的面上尽是云淡风轻,瞧着满脸皆是欲言又止的霍云,唇角的笑意微微勾起,“阿兄既然明知晓阿弟不会多说,不若不言。乌桓与匈奴战事,举朝皆言是阿禹之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霍禹之失,自然不该由他人来纠正。霍氏的脸面,也不可因霍禹一人尽失!”
“霍氏满门,未来尽系阿弟之手,北地之行,还望珍重。”
“父亲虽明智,却也只可系于朝野。阿兄身处宫中,还望多多照拂。切莫让有心之人,于陛下与娘娘处,钻了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