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军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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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梯涅茨的“凶牛”客栈(属修道院管辖)里,有几个客人坐在那里,倾听一位来自远方的骑士,他正在向他们讲述自己在战争中和流浪期间所经历的冒险。

这位骑士满脸胡子,正当年富力强,肩臂有力,身材高大而略显清瘦,头发被束在镶有珠子的发网里。他身穿一件皮外套,上面有被甲胄压出的痕迹,外套上束有一条皮带,全由铜扣联结而成,皮带上系有一把插在骨质刀鞘里的利刃,腰间挂有一把旅行用的短剑。

和他一起坐在桌子旁边的是一位年轻的武士,满头长发,眼里闪耀出欢乐的光辉。显然是他的伙伴,也许是他的侍从。因为他也穿着一件同样的旅行皮外套,上面也有甲胄压出的痕迹。在场的人还有两位来自克拉科夫的贵族和三个戴着红折帽的市民,帽上细长的璎珞一直垂落在他们的胳膊肘上。

店主是个日耳曼人,身穿一件已经退色的外衣,领口是锯齿形的。他一边提着一桶啤酒,往客人们的陶瓷杯里斟酒,一边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他讲的种种战争经历。

那三个市民听得更是入了迷。当年沃凯特克统治时期所形成的那种市民与贵族骑士之间的仇恨,如今早已烟消云散。市民们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卑躬屈膝、俯首听命了,而且他们“钱财充裕”,更是受到人们的重视。因此,在客店里便能常常看到商人和贵族在一起像兄弟那样欢歌畅饮,贵族甚至很乐意和他们一起喝酒,因为他们有的是钱,而且常常为那些有纹章的人付账。

现在,他们就正好坐在一起,相互交谈着,还不时地向店主递眼色,要他把酒杯斟满。

“这么说来,高贵的骑士,你可见过不少的世面呀!”一位商人说道。

“可不是吗!从四面八方赶到克拉科夫的人中间,见过这样世面的也是屈指可数的。”这位外来的骑士答道。

“赶来的人还会更多,”商人接着说道,“这对王国来说真是莫大的声望,莫大的荣幸。现在人们正在议论纷纷,而且这是事实。国王已经下令,要在王后的寝宫中挂起嵌有珍珠的金线锦幔,还要张起一顶同样质料的华盖,还要举行些盛大安全的比武,那场面的豪华壮观,实为世上罕见。”

“甘罗兹大叔,别打断骑士说话。”第二个商人说道。

“我不是要打断他的话,艾耶特雷特大叔。我只是认为,他也很乐意知道人们在说些什么,因为我相信他也是到克拉科夫去的。反正今天我们进不了城,城门一定早就关了。晚上蚊虫又多,无法睡觉,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

“别人说一句,你就要回答二十句。我看你是老了,甘罗兹大叔。”

“我每个腋下还能夹提起一匹湿毛呢绒哩。”

“嘿嘿,那匹毛呢绒准是稀疏得像筛子一样。”

他们的争执给骑士打断了,他说:

“的确,我是要去克拉科夫的,因为我也听说过比武的事。我很乐意在比武场上试试气力,显显身手。他是我的侄子,尽管年纪不大,嘴上没有长毛,却已经把不少穿胸甲的骑士掀倒在地上了。”

客人们都朝那个青年身上望去,他高兴地微笑着,用双手把长头发拢到耳后,接着又把一杯啤酒送到嘴边。

老骑士接着说道:

“而且,即使我们想回家,也是无家可归了。”

“为什么?”一个贵族问道,“请问你们府上何处,尊姓大名?”

“我是博格丹涅茨的马奇科,这个小伙子是我胞兄的儿子,名叫兹比什科。我们的族徽是圆马蹄铁。我们的战斗口号是‘格拉迪’(冰雹)。”

“博格丹涅茨在哪儿?”

“噢,你最好是问,这位老兄,它过去在哪儿!因为这个地方现在没有了。嘿!还是在格齐马利奇克人和纳温奇人打仗的时候,我们的博格丹涅茨就被烧毁了。财产被抢劫一空,仆役们也都逃光了,只剩下一块荒芜之地。邻近的农民也都迁居森林深处去了。我和我的哥哥,也就是这个小伙子的父亲,重建了家园。谁知第二年的一场洪水又把这一切都冲光了。不久我的哥哥又去世了,只剩下我和这个孤儿。当时我就想到,我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那时候打仗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还听说符拉迪斯瓦夫国王在派了莫斯科佐夫的米科瓦伊到维尔诺去之后,又派了奥列希尼察的雅希科到波兰各地去招兵买马、招募骑士。我认识一位正直的修道院院长,杜尔奇的扬科,他和我们还有点亲戚关系,我把地产都押给了他,用得来的押金添置了甲胄和战马。我像经常出征那样装备了自己。这孩子当时只有十二岁,我让他骑上一匹小马,嘿嘿,我们便去投奔奥列希尼察的雅希科了。”

“还带着这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

“那个时候他还算不上什么小伙子,但他从小就身体健壮。十二岁那年,他就能把一张石弓支在地上,用胸腹抵住曲柄,把弓弦拉得那样饱满,就连我在维尔诺见过的英吉利人,也不能比他拉得更好了。”

“他真的有这样大的力气?”

“他先替我拿头盔,一过十三岁,他就能替我拿盾牌了。”

“你们那里老是在打仗吗?”

“都是维托尔德的缘故。这位大公待在十字军骑士那里,每年都要进攻立陶宛,一直打到维尔诺城下。跟他们一起入侵的各国人都有:日耳曼人、法兰西人、特别善于使箭的英吉利人,还有捷克人、瑞士人和勃艮第人。他们一路上砍伐森林,沿途建起堡垒,最后用火和剑残酷地践踏和折磨着立陶宛,以及住在那里的全体人民。人们都情愿离开那里,逃到别处去,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恶魔的子孙中间去也心甘情愿,离日耳曼人越远越好。”

“我们这里也听说过,所有的立陶宛人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远走他乡,可是我们对此都不相信。”

“这可是我亲眼目睹的。唉,如果没有莫斯科佐夫的米科瓦伊,没有奥列希尼察的雅希科,这不是自己吹嘘,如果没有我们的话,立陶宛早就完了。”

“我们知道,你们没有放弃那座城堡。”

“我们当然没有放弃。现在你们要专心听我说,因为我是一个有战争经验而且对战争非常熟悉的人。老年人常常说:坚毅不屈的立陶宛!事实的确是这样。他们勇敢善战,但是他们在战场上无法与骑士抗衡。要是日耳曼的战马陷入沼泽之中,或者进入浓密的丛林,那又另当别论了。”

“日耳曼人都是善战的骑士啊!”那三个市民大声说道。

“他们身穿铁甲,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透过铁条才能看见他们的眼睛。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排成队列前进,犹如一堵铜墙铁壁。通常他们一进攻,立陶宛人就像一盘散沙那样溃不成军。即使不四散溃逃,也会被打倒在地,任敌人践踏。在骑士团里不单有日耳曼人,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有人在十字军里服役,他们都是些骁勇善战的人!一旦走上战场,他们便会弯起身子,端起长矛,单枪匹马地向敌方的整支军队挑战,犹如老鹰冲入一群飞禽里那样。”

“基督呀!”甘罗兹大声叫道,“请问他们里面哪些人最能打仗呢?”

“这要看用什么武器了。论起弯弓射箭,英吉利人是最优秀的射手,他们能射穿胸甲,百步之内射起鸽子来真是百发百中;捷克人使起斧头来真是可怕;至于双刃大刀,没有人能胜过日耳曼人;瑞士人能用铁拐砸破头盔;但是最优秀的骑士还是要算法兰西的,他们无论是骑马还是步行,都很善于行军打仗。他们还说非常勇敢的话,他们的话是那样怪腔怪调,就像敲打锡盘那样,你一点也听不懂。他们都是虔诚的信徒。他们通过日耳曼人来骂我们,说我们是在保卫异教徒和穆斯林,反对天主教。因此他们提出要用一场骑士的比武来说明这一点。这场上帝的审判是这样的,双方各派四名骑士,在罗马与捷克国王瓦兹瓦夫的宫中举行决斗。”

说到这里,贵族和商人们的好奇心更强了,以至于他们都把脖子转向了博格丹涅茨的马奇科,焦急地问道:

“我们派出的骑士是谁?您快说呀!”

马奇科把杯子举到嘴边,喝了一口,说道:

“唉嘿,你们不必为他们担心。有多布钦的总督符沃什佐夫的扬,有瓦什蒙托夫的尼古拉,有兹达科夫的雅希科和切霍夫的雅诺什。全是武艺超群的骑士、刚毅的男子汉。无论用哪种武器,是用剑还是用斧头,他们都能得心应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啊!因为我已经说过,即使你用脚踩住了法兰西人的脖子,他们也还会用骑士派的语言向你回答,上帝和圣十字可以为我作证,尽管他们满口豪言壮语,但我们的骑士还是打败了他们。”

“上帝保佑,那真是无上的荣光!”一位贵族说道。

“也请圣斯达尼斯瓦夫保佑。”另一个贵族补充了一句。

接着,他便转向马奇科,继续问道:

“嘿,请您再说下去。您那样赞美日耳曼人和别的骑士,说他们骁勇善战,摧毁了立陶宛,难道他们和你们作战,也会这样轻易吗?难道他们也能这样大胆地攻击你们?情况究竟如何?请你们捧捧我们的骑士吧!”

然而,博格丹涅茨的马奇科显然不是个自吹自擂的人,他的回答谦虚谨慎:

“那些刚从远方国家来的骑士,都有攻击我们的强烈欲望,可试了一两次之后,他们的心情就大不一样了。因为我们是个刚强的民族。为此他们常常责骂我们的这种刚强劲儿:‘你们的确不怕死,不过你们却是在帮助穆斯林。你们必将受到上帝的惩罚。’这样一来,我们的勇气反而更加增强,因为他们是胡说八道。国王和王后已经给立陶宛施过洗礼了,那里的人个个都信奉天主基督,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去信奉基督。众所周知,当人们在普沃茨克大教堂把魔鬼的偶像掀倒在地的时候,我们仁慈的君主还吩咐在他的面前点起一根蜡烛,以致我们的神甫都不得不对他说这样做不行。国王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的平民百姓!有些人私下里说:‘既然公爵命令我们受洗,我就受洗,命令我们向基督跪拜磕头,我就跪拜磕头,但是何必对古老的异教魔鬼吝惜一小块干酪呢?也不妨碍我对他们抛去一些煎萝卜,或者洒给他们一些啤酒泡沫。我若是不这样做,我的马就会死,牛就会生病,或者挤出的奶变成血,或者收割就会遇到麻烦。’有许多人这样做了,因而他们便受到怀疑。但是他们这样做是出于无知和惧怕魔鬼。以前这些魔鬼过得不错,他们有自己的森林、宽敞的居室,还有可供乘骑的马匹,还能收取什一税。可是现在,它们的森林被砍伐了,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了,城里钟声长鸣,它们就只好躲进深山老林中去了。在那里,它们念念不忘过去而大肆呼号。立陶宛人只要到森林中去,魔鬼们就会一个抓住他的衣袖,另一个扯住他的皮外套,说:‘给我们吃的!’有些立陶宛人给了。不过,也有一些勇敢大胆的小伙子不但不给它们东西,反而把它们抓住了。有一个小伙子把煮熟的豆子装进了牛膀胱,立刻就有十三个魔鬼钻进去了。小伙子用花椒木塞塞紧牛膀胱,把它们带到维尔诺,卖给了圣方济会的教士们。教士们给了他十二块钱。他们要以基督的名义去消灭这些敌人。我亲眼见过这只膀胱,远远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刺鼻的臭气,因为这些无耻的魔鬼以此来表明它们对圣水的恐惧。”

“不过有谁数过它们正是十三个的呢?”商人甘罗兹卖弄聪明地问道。

“那个立陶宛人看到它们钻进去时便数过了,而且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那股臭气也能看出它们确实有那么多。谁也不愿意再去拔起那个木塞了。”

“真是怪事,怪事!”一个贵族大声说道。

“我亲眼见过不少的奇闻怪事。尽管不能不说这是个优秀的民族,然而那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独特奇怪、与众不同。他们的头发又长又乱,难得有个公爵去理理头发的。他们靠煎萝卜过活,这是他们最喜欢的食物。他们说吃煎萝卜能增强勇气。他们同他们的牲畜和蛇一起住在林中的茅屋里。他们的饮食毫无节制。他们看不起结了婚的女人,但对少女却非常尊敬,而且赋予她们以无比的威力。他们说,男人肚子痛的时候,只要请一个黄花闺女用干树叶擦擦,肚痛就会好起来。”

“要是擦肚子的是个漂亮女人,就是肚子痛也是值得的!”艾耶特雷特大叔大声说道。

“这样的事,你们还是去问问兹比什科好了。”马奇科说道。

兹比什科大笑起来,笑得连他坐的凳子都颤动起来了。

“那里的确有些漂亮的女人,难道林佳娃不是美人?”

“谁是林佳娃?是个放荡的女人还是别的?快说呀!”

“怎么?难道你们连林佳娃都没有听说过?”马奇科问道。

“我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她是维托尔德的妹妹,玛佐夫舍公爵亨利克的妻子。”

“你们说什么?哪个亨利克公爵?叫这个名字的玛佐夫舍公爵只有一个,他是普沃茨克的遴选主教,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就是这个公爵。他本来会得到罗马的特许证的,可死神却先给了他特许证,显然是上帝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奥列希尼察的雅希科正好那时派我给维托尔德公爵送信。国王这时也正好派普沃茨克主教亨利克公爵到里特尔斯维德去。维托尔德也对战争感到厌恶了,因为他久攻不下维尔诺。我们的国王也对他的同胞兄弟不满,看不惯他们的淫逸放荡。他看出维托尔德要比他的兄弟更机智,更富于才华谋略,于是便派主教去劝说他,要他脱离十字军骑士团而听命归附于国王,国王则让他执掌立陶宛的权力。见异思迁的维托尔德听了使臣的话十分高兴,便举行了一系列宴会和比武。普沃茨克主教也很乐意地上了马,尽管别的主教并不赞成他的举动。可他在比武场上却显示出他那骑士的力气,因为所有玛佐夫舍的公爵都是孔武有力的人,而且众所周知,就连这个家族出身的姑娘们也都能轻而易举地折断马蹄铁。这位公爵第一次就把三个骑士掀下马来,第二次又掀倒了五个。在我们的人中间,我也被他掀下马来,在比武开始之前,兹比什科的马便竖起了两只前蹄,一下子也把他掀下了马。公爵从美貌的林佳娃手中接受了所有的奖品。他全副武装地跪倒在她的面前。他们一见钟情,使得随他而来的那些神甫们,不得不在宴会上拉住他的衣袖,把他从她的身边拉开。她的哥哥维托尔德也阻止她。可是公爵却说:‘我给自己颁发了许可证。罗马的教皇不给我许可证,阿威农的教皇也会给我的。婚礼立刻举行,因为我等不及了。’这是对上帝的重大亵渎。但是维托尔德不想反对他的意志,免得得罪这位使臣——婚礼举行了。随后他们双双来到苏拉兹,后来又到了斯乌兹克。兹比什科为此非常伤心,因为他按照德意志习俗,选择这位天仙般的林佳娃做他的心上人,并向她宣誓,要终生效忠于她……”

“呸!”兹比什科突然打断他说,“事情倒是不假,但是后来人们都说,林佳娃后悔了,不该和主教结婚。因为主教虽然结婚了,却又不愿意放弃他的教职,而且认为上帝不会祝福这样的婚姻。于是她便把丈夫毒死了。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请了卢布林城外的一个最虔诚的隐士,替我解除了誓约。”

“他是隐士倒是真的,”马奇科笑着说道,“但是否虔诚,我却不敢说,有一次星期五我们到深林中去,就碰见他在用斧头砍碎熊的骨头,拼命吸着骨髓,吸得连喉咙都咕嘟响了。”

“他说过,骨髓不是肉。此外,他还得到特别的许可,因为他吸了骨髓之后,便能在梦中出现许多奇妙的幻象,第二天他便会说出预言,一直说到中午。”

“唔!唔!”马奇科说道,“现在美貌的林佳娃成了寡妇,也许会要你前去效力的。”

“她叫我去也是白费劲!我要另选一位姑娘,终身为她效力,然后再找个妻子。”

“首先你要获得骑士腰带。”

“啊!是的!不过,王后生育之后难道不会举行比武了吗?而且国王一定会在比武的前后册封不少骑士的。我可以向任何人挑战,如果不是马失前蹄,亨利克公爵也不可能把我掀下马来。”

“比你强的骑士有的是!”

说到这里,来自克拉科夫的两个贵族大声叫道:

“上帝保佑!在王后面前参加比武的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而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骑士。参加打擂台的有加尔博夫的查维夏和法鲁列伊、奥列希尼察的多布科,还有塔切夫的波瓦瓦、比斯库皮兹的帕什科·兹沃吉伊,以及纳赞的雅希科、古拉的阿布丹克、布罗霍奇兹的安德烈、奥斯忒罗夫的克里斯丁和科贝兰的雅库布……你怎能和他们相比呢?不管是这里,还是在捷克的宫中,抑或是在匈牙利的宫中,都没有人能与他们抗衡。你在胡吹些什么?难道你比他们都强吗?你多大了?”

“十八岁了。”兹比什科答道。

“他们之中任何人都能把你捏扁的。”

“等着瞧吧!”

不过,马奇科又说:

“我听说,国王将对从立陶宛战争回来的骑士大加赏赐,你们是从都城来的,你们说说,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一点不错。”一位贵族回答说,“国王的慷慨大方闻名遐迩。不过,现在要接近国王非常困难,克拉科夫已是宾客云集。他们都是前来祝贺王后分娩和孩子受洗的,想借此对我们的国王表示敬意,或者朝贡。即将前来的有匈牙利国王,他们还说,罗马皇帝也要来。还有不少的亲王、公爵和伯爵。而前来的骑士多如罂粟,他们之中人人都不想空手而回。有人甚至还说,罗马教皇波尼伐也要来,他需要我们国王的名声和帮助以反对他的阿威农的敌人。所以宾客如此之多,要想接近国王实非易事。但是你只要能碰见他,向他跪拜致意,那他就会慷慨赏赐那个该受封赏的人。”

“我一定要拜见他,我也已经为他尽忠效力了。然而战争一旦爆发,我又会奔赴战场。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战利品,维托尔德公爵也有所赏赐,我们并不穷困。但我已是暮年之人,力气不支,便想找个宁静的角落安度晚年。”

“国王很愿意接见那些从立陶宛来的奥列希尼察的雅希科手下的骑士,他们现在都受到了盛宴款待。”

“你们知道,我那时还没有回来,还在继续打仗。我还得让你们知道,国王和维托尔德大公的和解,使日耳曼人受到沉重打击。维托尔德先是施展计谋,把人质放了回来,接着便狠狠地揍起日耳曼人来。他破坏城堡,沿途烧杀掠夺,屠杀骑士和人民。日耳曼人竭力想报复,便与逃到那里去的希维德里盖沃相勾结,于是又爆发了一场大战。康拉德大团长亲自率领大军围住维尔诺,他们利用云梯强攻城堡,还企图施展阴谋诡计来夺取这座城市,但他们的阴谋并未得逞。他们撤退时伤亡惨重,只有一半逃回。于是我们又去攻打大团长的弟弟、桑姆比亚的总督荣京根的乌尔里克,然而这个总督害怕立陶宛的大公,挥泪而逃。他一跑战争便平静下来,城市又得到重建。有一个虔诚的教士——他能赤脚在烧红的铁板上行走——曾预言,从此以后,只要世界还存在,维尔诺城下便再也看不见一个武装进攻的日耳曼人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又是谁的功绩呢?”

说到这里,马奇科伸出了他那双又宽又大的手掌,在座的人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不错,不错,你说的都是实情,是的!”

然而,谈话却被窗外传来的声响打断了。由于夜晚温暖而晴朗,窗上蒙着的牛膀胱薄皮都被取了下来。从远处传来了辚辚马车声、说话声、歌唱声和马匹的喷鼻声。在座的人甚为惊讶,因为夜色已深,月亮也高悬在天空之中。店主人立即奔到客栈的院子里。不过,客人们还来不及喝完杯中的酒,店主人又匆匆跑了进来,叫喊道:

“好像是宫廷来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蓝制服、头戴折帽的侍从便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门边,朝在座的人望了一眼,发现店主人后便大声说道:

“快擦净桌子,把灯点亮。公爵夫人安娜·达奴塔要在这里休息。”

他一说完便转身走了。客栈一下子忙乱起来了,店主大声喊叫着仆役们。客人们都惊讶得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安娜·达奴塔公爵夫人,”一个市民说道,“她是凯斯杜特的女儿,雅鲁什·马佐维茨基的妻子。她来到克拉科夫已经两个星期了,这次她是到查托尔去拜访瓦茨瓦夫公爵的,现在一定是从那里回来。”

“甘罗兹大叔,”第二个商人说道,“我们还是到库房的草堆上睡觉去吧,我们高攀不上这样的贵人。”

“晚上走路,我不觉得奇怪!”马奇科说道,“因为天气太热了,不过,修道院就在附近,为什么要到这家客栈来休息呢?”

说到这里,他转向兹比什科:

“你知道吗?她就是那个艳如天仙的林佳娃的亲姐姐。”

兹比什科却回答说:

“和她来的一定有不少玛佐夫舍的宫女。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