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戏之前
梁弦沉默。
他转头一看，只见林中其他人都没了踪影。
他刚才在旁边看的清楚，蒙面伪装的人都是没什么名声的，倒是那些有名如司徒莽、中原五剑、桃花扇的都没做什么伪装——特征太过鲜明，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但是除了桃花扇和中原五剑方才冲出去了，吕云柔、张绣、公孙硕这些赫赫有名之辈竟然也没有出现，实在是有点奇怪。
开始的时候司徒莽还坐在林子边上唱歌，但是转眼之间他就没了踪影，没冲到阵中，也没有被杀，就是一个眨眼间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好像来看戏一样，看完戏就挥一挥衣袖，悠然离席了。
——他们对长生至宝没有兴趣吗？
——肯定不是，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冲击杭州城赶来了。
——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就在这时，离他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
“谁！”他喝问道。
一个黑衣的身影走了出来，他和那些江湖人的黑衣虽然大体一样，但是感觉却截然不同——脸色苍白，手指修长，气质阴冷，像是靠黑衣来维持性命。
他容貌俊俏清秀，轮廓有点年轻幼稚的感觉，但是那双眼睛却给梁弦极深的印象。
眼眶比正常人深，显得疲惫而憔悴，那双眼睛却像潭水一样冰冷，看了就然人感到这是一口直通地底的深井。
他头上落了一片叶子：“你好。”
这个温和友善的开局简直是梁弦这些天来听到的最不正常的。
他忍不住笑了：“你好。”
还是保存着警惕。
两人虽然不认识，但是黑衣青年却丝毫不局促，好像除了平静以外没有别的情绪：“我是苏兰旌。”
梁弦无意自我介绍：“你是来抢宝贝的吗？他们冲山下去了。”
苏兰旌静了静，站在那里：“不，我是来找你的。”
“我？”梁弦暗暗捏紧拳头。
如果这个人和苟谦风有关系他就跑，如果和连红娘有关系他就跑，如果和朱雀监有关系他就跑。
实在不行就打一架。
苏兰旌还是十分平静的样子，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不像一块木头，倒像一潭死水：他点点头：“是的。”
梁弦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兰旌微笑，他指指自己的口袋。
梁弦才注意到他的黑衣裳上面竟然有一个口袋，里面鼓鼓的。正当他低头去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脑袋突然从里面钻出来，尖尖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很是害羞，被他看了一眼就“哧溜”钻回了口袋。
一只雪白的小老鼠。
梁弦茫然：“它？”
苏兰旌笑容淡淡的，像是不存在：“它是我朋友和助手，你可以叫它‘素素’，能沿着味道追踪。”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我无意间在镇子上捡到了你的斗笠。”
梁弦悚然：“能跟着我斗笠上的味道来找我？”
苏兰旌道：“理论上可以，但是你这个不行，露天中味道很快就消散了，除非特别浓——比如说马的味道。我们在你的斗笠旁找到了马儿的痕迹，才能跟过来。”
梁弦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小和尚脸色“刷”地惨白：“你看见了？我我我……你你你是官府的？来抓我？我不是故意的！”
苏兰旌平淡道：“不是的。虽然你杀了几个人，但是这和我没关系。我受人之托找你的踪迹，但是没什么线索。倒是昨天在镇子上听说有人死了，出于职业兴趣，我去那里看了，结果素素发现了你的味道还有一匹马的痕迹，我们猜到你骑马跑了，就跟过来看看。”
梁弦没有松气。
职业习惯……去看杀人现场？
这这这怎么也有点奇怪吧？
他定了定神，问：“谁让你来找我的？”
他心里有几个猜测：公孙硕——自己害死了他的徒弟，还在茶馆里现身，但是可能不大；连红娘她们——很有可能，毕竟要到“交易”日期了；朱雀监——听说他们应师父的请求在找自己，但是现在他是不可能乖乖走到朱雀监变成一枚威胁师父的棋子的。
但是苏兰旌静静说出了一个另外的答案。
“法知方丈。”
梁弦一呆，几乎跳起来：“师父！？”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几乎就已经不打自招，要是此人只是诈自己，小命就交代了。
苏兰旌没有异动：“那就是你了。”
他继续说：“你跟我来。”
他行事干脆，转过身去，身影消失在草丛后面。
一片叶子缓缓落在地上。
梁弦一咬牙，跟了上去。
……
梁弦怀疑这个苏兰旌要不就是木头做的，要不就是冰块儿做的。
他直愣愣地往前走，对梁弦的问题就用点头摇头来回答。
“真的是师父让你来找我的？”
点头。
“我们去哪里？去找师父吗？”
点头。
“师父他被放出来啦？！”
摇头。
“我们究竟要去干什么？”
苏兰旌终于说话了，他想了想：“按照姚大人的话来说，‘如果到了，就请你看一场大戏’；按照方丈的话，是‘一个重要人物的登场’。”
他们去的地方其实离这条路并不远，只不过千步左右，但是因为树林掩映，小路崎岖，导致两人花了些时间。
梁弦对这些地方十分熟悉，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潮音寺有一片后崖，十分陡峭，但是山崖上有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下了山崖就是这条路，直通山外，但是因为下山崖的时候险峻危险，一般不会有人走。
苏兰旌像是一点一点地把路线背过一样，领着他朝着一个石头上走，这石头被树挡着，一般人发现不了，但是地势很好，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梁弦以前在石头上玩过，站在上面往外看。
突然他眼睛一花，看见一个健硕高大的身影在树林中出没。
——司徒莽！
然后消失在葱郁的绿色中。
……
司徒莽走进灌木丛坐下。
另一边，公孙硕带着徒弟们盘着腿静坐。
北面，张绣倚着树，抱着长枪，吕云柔坐在一边。
东面，李之眠和小鹅、杜云锋站着。
西面，文殊踩着树枝，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还有的角落里，三三两两的人沉默着。
——那些消失的高手都在此处！
……就在梁弦准备朝着苏兰旌问司徒莽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一队人出现了。
白甲、青甲、黑甲、朱甲。
正是朱雀卫！
梁弦吃了一惊——因为领头的那个正是姚师都！
鹰目飞扬，神采非凡，朱甲绚丽！
梁弦目瞪口呆。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之前那个“姚师都”不怎么说话，而且长剑是在手中的鞘里的！
梁弦是见过姚师都从后背暗鞘中抽剑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那是个假的“姚师都”！
那些江湖人都被骗了！
假的“姚师都”喊出一句“锦囊被盗”其实早有安排，令众人把视线转移到锦囊上——但是在此之前，长生至宝究竟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于是他们就以为这个锦囊就是宝贝。
恐怕就算邱绿桃不盗走锦囊，假的“姚师都”也会把锦囊“弄丢”！只不过邱绿桃这个“妙手空空”时机绝妙，给朱雀监送了个神之助攻，更具有说服力，而且毫无破绽，恐怕他本人还正拿着个赝品乐滋滋地享受着追杀！
但实际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却在之后悄悄地通过小路运送出寺。
登时解了潮音寺之围。
——不过这些江湖高手也是耳目聪明，竟然识破了真相，找到线索来这里伏击。
只是长生至宝依旧不知道什么样子，万一再被骗了呢？
但是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
队伍一转，突然四个壮汉抬着一台轿子出来了。
——梁弦脑子急转，明白过来。
——他们不知道长生至宝究竟什么样子。
——但是不需要知道。
——他们想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