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对于古代的传统的艺术形式和艺术技巧,要善于抉择,善于学习,但不能亦步亦趋,生搬硬套。借鉴中外文化,必须加以融化,改造和革新。鲁迅指出:“旧形式是采取,必有所删除,既有删除,必有所增益,这结果是新形式的出现,也就是变革。”
每个民族的文艺,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形式和民族风格,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和成熟的艺术技巧。批判地继承前人的创作经验和艺术技巧,是创作出具有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文艺作品的必不可少的条件。过去的文艺形式和艺术技巧是前人千百年的艺术实践积累下来的,是表现特定的思想内容的一种手段。对于这些创作经验和艺术技巧,我们应当重视,认真学习、借鉴和总结。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它们是适应过去时代的文艺的内容而产生的,是为表现特定的阶级的生活和思想服务的。因此,在学习和借鉴的时候,又需要作必要的“删除”和“增益”。不进行改造和革新,就不能适应表现今天时代生活的需要。革命的内容要求有新的艺术形式去适应和表现它。内容决定形式,内容变了,形式也得变,因此借鉴古代作家的艺术经验要加以审慎的挑选、消化,然后加以吸收和改造。鲁迅曾以绘画为例,指出在古代的绘画技法中,“在唐,可取佛画的灿烂,线画的空实和明快,宋的院画,萎靡柔媚之处当舍,周密不苟之处是可取的,米点山水,则毫无用处。”这种对古代艺术形式有所删除、有所增益的过程,也就是除旧布新和推陈出新的过程。鲁迅又说:“倘若先前并无可以师法的东西,就只好自己来开创。”作家应该根据新的思想内容的要求,创造新的艺术形式。纷纭复杂、斑斓多姿的现实生活为我们的文艺创作提供了丰富而崭新的描写对象,“古代人的性格描绘在今天是不再够用了”。我们在继承和借鉴中外艺术经验的基础上,还要勇于革新、大胆创造。鲁迅在谈到木刻创作时,说过一段很深刻的话:“采用外国的良规,加以发挥,使我们的作品更加丰满是一条路;择取中国的遗产,融合新机,使将来的作品别开生面也是一条路。”要创造无产阶级新文艺,必须借鉴中外文艺,但要“融合新机”, “加以发挥”,这样在艺术形式上才能有所创造,“别开生面”。鲁迅这些话对我们今天的文艺创作是很有启发的。
鲁迅的创作,无论是杂文,还是小说,同我国古典文艺的优良传统有着深厚的联系。在杂文中,鲁迅多用比喻来明理,用反语来讽刺,勾勒形象配合作者议论,借用古人古事来印证今人今事,这些表现方法在古代散文作家作品中是常见的。在小说方面则更加明显。鲁迅在谈到自己的小说时说过:“我力避行文的唠叨,只要觉得够将意思传给别人了,就宁可什么陪衬拖带也没有。中国旧戏上,没有背景,新年卖给孩子看的花纸上,只有主要的几个人,……我深信对于我的目的,这方法是适宜的,所以我不去描写风月,对话也决不说到一大篇。”他在塑造人物,叙述故事,描写环境等方面的简洁、传神的表现方法,明显地吸收了中国古典小说中的白描等传统手法。至于他的小说在“采用外国的良规”方面,也为人们所熟知。他说自己写作《狂人日记》, “大约所仰仗的全在先前看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和一点医学上的知识”。这篇小说受果戈理的《狂人日记》的影响就比较明显。当然,鲁迅对中外文化的这种继承,决不是盲目地照搬,即以杂文运用讽喻来说,旧时代作家由于阶级和时代的局限,他们对于丑恶事物本质的揭示往往受到限制,而鲁迅从古代文学中学习了这种手法,在新的思想基础上加以改造,因而在他笔下对于黑暗势力的揭露和批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具有强大无比的战斗力。从小说来说,他对传统的艺术形式加以革新和创造,一反旧小说中对劳动人民形象的丑化和歪曲,以新的艺术语言和表现方法,细致而深刻地刻画了劳动人民朴素、诚实、正直的性格,反映了他们悲惨的生活遭遇和热切的革命愿望,创造出许多生动感人的劳动人民的艺术形象。鲜明的时代特点,明快、洗练的格调,浓厚的中国民族风味,形成了鲁迅小说独特、新颖的艺术风格。事实证明,对于传统的艺术形式和表现方法必须加以继承,同时又要加以改造和革新,这样才能给新文艺的发展以新的营养,达到“古为今用”的目的。正如毛主席所说:“对于过去时代的文艺形式,我们也并不拒绝利用,但这些旧形式到了我们手里,给了改造,加进了新内容,也就变成革命的为人民服务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