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巴奴日的生活习惯
巴奴日中等身材,不太高,也不太矮,鼻子有点钩,样子像一把剃刀的柄;年纪约在三十五岁上下,尖巧伶俐,像铅做的剑容易镀金一样,只想占别人的便宜,人长得倒还风流,除了有点荒唐,还天生地爱害一种叫作“没有钱是无比痛苦”的病,不过,在他需要的时候,他总有六十三种方法可以把钱弄到手,其中最能说得出口、同时也最常用的一种就是偷。此外,他还爱干恶作剧的事,哄骗人,喝酒,游手好闲,如果在巴黎的话还喜欢追女人。除此之外,要算“天下最老实的好百姓”了;心眼里总是想尽方法给警察和守夜的更夫找点麻烦。
他常常召集三四个粗汉,在傍晚的时候,把他们灌得酩酊大醉,然后把他们领到圣日内维埃沃,或者那伐尔学校附近,等守夜的警士一来(他可以听得出来,只用把宝剑放在地上,侧耳一听,如果宝剑晃动,那准没错儿,守夜的人一定离他不远了),这时候,他便和他的同伴把一辆车子推翻,用力使它从斜坡上滚下去,把守夜的人像猪猡似的都撞得翻倒在地;然后,他们就逃到对面的路上去,因为他在巴黎不到两天,就把所有的大街小巷都摸清了,好像他的 Deus det一样。
还有一次,是在一个热闹的广场上,在巡夜的人应该从那里经过的路上,他撒下了一溜火药,等到警士走过的时候,他把火药点着,自己站在一边欣赏警士们逃跑时那种怪模样,他们还以为是圣安东尼的神火烧着了他们的大腿呢。
对于那些所谓艺术大师们,他的恶作剧就更厉害了。只要在街上遇上一个,不耍弄耍弄他们他是决不会罢休的。有时他在他们带檐的帽顶上放一条粪,有时在他们背后拴一条狐狸尾巴或者兔子耳朵,不然就耍些别的花招儿。
有一天,这些大师们被召集到草市大街去,巴奴日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布尔包奈式的蛋糕,里面放了大量的蒜、“嘎尔巴奴姆”、“阿萨·费蒂达”、海狸的肾精、新鲜的大便,然后把蛋糕在下疳瘤的脓血里蘸了蘸,一早起把地上涂得到处都是的,连鬼在那里也待不住。结果,那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中大吐特吐,好像狐狸剥了皮似的,有十个或是十二个得瘟疫死掉了,十四个得了大麻风,十八个长了疥疮,还有二十七个都得了梅毒;但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经常在衣服下边带着一条鞭子,遇到给主人送酒的侍从,他就狠狠地用鞭子抽他们,催他们快走。
他的外套有二十六个以上的小口袋,老是装得满满的:
一个里面装着一个铅做的小顶针,还装着一把飞快的小刀,这把刀和缝制皮革的针一样,是用来割别人的口袋的;
一个里面装着酸性的东西,准备洒人的眼睛;
还有一个里面装着牛蒡子,上面插着小鸟或小鸡的羽毛,这是他用来扔在别人的衣服上或帽子上的,他还常常给人家添上几个好看的犄角,让他戴着走遍全城,有时会戴一辈子;
女人,他也不放过,他常常做一个像男人那个东西似的玩意儿放在人家帽子后面;
还有一个口袋里,装着一卷一卷满是虱子和跳蚤的小纸卷,虱子和跳蚤都是从圣·伊诺桑的叫化子身上捉来的,他用芦苇或者写字用的羽毛,扔在路上遇见的最娇嫩的姑娘们的领子上,在教堂里也是如此,他从来不到当中大家看得到的地方去,总是待在侧面和女人们搅在一起,不管是望弥撒的时候,还是午后颂经,或者讲道的时候;
还有一个口袋里,装着大量的钓钩和别针,在男人和女人拥挤的场合,他常常把他们钩在一起,特别是那些穿着薄绸衣服的太太,等她们要离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总是给拉破了;
还有一个口袋里,装着火镰子、火纸、引火管、打火石和一切取火用的东西;
还有一个口袋,里面装着两三个照火镜,他可以晃男人和女人的眼,叫他们生气。在教堂里的时候,他可以叫他们坐立不安;因为他说“热爱弥撒的女人”和“臀部柔软的女人”相差无几;
还有一个口袋,里面装着针线,他可以用它做出无数的鬼把戏。
有一次,在王宫进门处的那座大厅里,一个方济各会的教士为最高法院的老爷们做弥撒,他帮教士穿衣服,穿祭披;但是穿的时候,他把那件白长衣缝在教士的长袍和衬衫上,后来,等宫里的大人老爷们坐下来望弥撒,他已经溜跑了。等到念完 Ite Missa est以后,那个倒霉的教士想脱掉那件白长衣的时候,他把身上的长袍和衬衫一齐都掀了起来,因为它们都结结实实地给缝在一起了;他一拉就拉到了肩膀上,把下身的东西都给别人看见了,不用说,可真不小。那个教士还在拉,越拉越往外露,宫内一位大人说道:“怎么,这位司铎想叫我们舔他的屁股么?让圣·安东尼的神火去亲他好了!”从那时起,颁布命令,司铎不能在人前脱衣,要到更衣所里换衣服,尤其是当着女人更不许:因为这是给她们一个想到邪恶的机会。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教士的家伙那样长,巴奴日对于这个问题解答得非常妙,他说道:
“驴子耳朵之所以长,是因为它们的母亲不给它们在头上戴帽子,就像德·阿里亚高在他的《推测篇》里所说的那样。老神父们的东西那样长,也是同样的理由,这是因为他们不穿有裆的裤子,他们那个东西可以自由自在往下耷拉,晃晃荡荡地可以一直垂到膝盖上,好像妇女们的念珠一样。至于说,为什么那么粗,那是因为悠悠荡荡地摇晃,身上的液体都下降到那个东西上的缘故;根据法学家的推断,震荡和不停地活动,是吸引力的根源。”
同样,他还有一个口袋,满满地装着明矾粉,遇见神气活现的女人,就往她们的背上撒一把,使她们在大庭广众间穿不住衣服,有的急得像热火上的小公鸡那样乱跳,有的像弹子放在鼓上一样乱滚,还有的满街乱跑,他呢,跟在人家后边跑,遇到脱衣服的女人,他就做出非常殷勤和有礼貌的样子,脱下自己的外套来为她们遮背。
还有,在另一个口袋里,装着一个小瓶,里面灌满了棉油,遇见衣着体面的女人或男人,他就借口去摸摸人家的衣服,在最紧要的地方给人家抹上油,弄脏,一面嘴里还说:“您看,这才叫好呢子呢,”或者“太太,这才叫好缎子、好绸子呢;您真福气,您心里想什么,天主就给您什么!又有新衣服,又有新朋友,愿天主保佑您!”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人家领子上,污迹永远也别想去掉,牢牢地刻在灵魂上、身体上、荣誉上,就是魔鬼想去掉它也是白费劲;然后他跟人家说:“太太,小心不要摔倒了,因为您前边就有一个又脏又大的坑。”
还有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磨成细粉的大戟草,他把从宫门口那个美丽的女内衣商人那里偷来的一条绣花手帕放在里面,那条手帕是借口在人家奶上拿掉一个虱子的时候偷来的,虱子也是他自己放上去的。他和太太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设法引人家谈到内衣的问题,于是他就把手放在人家胸口上,问人家说:“这种手艺是弗兰德斯的呢,还是海恼特的?”他一面拉出他的手帕来,一面说:“您看,您看看这个活儿做得怎么样;这是佛提尼昂来的,不然就是佛塔拉比亚来的,”他拿着手帕在人家鼻子底下拼命地晃,使那些太太们一连打四个钟头的喷嚏还止不住。他呢,像一匹马似的,屁放个不停,女人们大笑,跟他说:“怎么,是你放屁么,巴奴日?”他回答说:“不是,太太;我看见你们用鼻子奏音乐,我给你们配一配。”
还有一个口袋,里面有一把钳子、一个撬锁的铁钩、一把铁锹,还有其他的小工具,这样一来,所有的门户和箱柜他都能开。
还有一个口袋,里面装满小碗、小杯子,他耍得非常在行:因为他的手指实在灵巧,巧得和密涅瓦和阿拉克纳斯一样,从前他还做过卖野药的呢。他要是去兑换一块“代斯通”或者别的钱币的时候,如果不能公开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破绽地使五六块银币不翼而飞,如果不能使换钱的人除了空气什么也感觉不到的话,那除非那个换钱给他的人比木师师傅的门槛还要精。他既用不着打人,也用不着伤人,受骗人根本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