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他是客人
我把他忘记的东西记在失物本上，旁边留下了他的姓和手机号。我发信息给那个手机号：“陈先生您好，您的东西似乎落在了咖啡厅里。——佳瑜路书房咖啡厅。”
我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东西，是因为公司培训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们不要一开始就透露是什么物什，以防冒领。虽然这位陈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但我还是服从公司规定。我用的是书房的手机。
过了一会，他才回复，“哦，是，我的手表。”
是，对上了。“好，我已经帮您登记好了。您什么时候有空记得过来取一下。”
“是‘你’。”他“纠正”道，然后又发过来：“好，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我回。
我吁出一口气，搞定。什么“你”还是“您”，都无所谓啦。
刚放下公司的手机，我自己的手机又响起来。是何天打来的。
“还在上班？”他问。
当然啦。
“我今天下班早，我去你那里找你。”他说。
“好啊。”
“想吃什么？我帮你带过来。”书房除了三明治、华夫饼就是蛋糕之类的，我也已经吃腻。
“嗯，想吃——”我想了一下，“寿司。”
“好。”然后我们便挂了电话。
我给书房里的绿植浇着水，正要浇到门口的那两盆龟背竹的时候，却看到那位陈先生。
“您好，你好。”我抬头看他，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准备给他拿他落下的那块手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返回来。
“我就住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他解释道，虽然我并没有问他。
我从盒子里拿出他的手表，递给他。
“谢谢你啊。”他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啊？”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以表感激之情。”他又补充。
“不用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没什么的。”我笑着摆摆手。
“真的只是为了感谢你捡到他，还联系我。”
“真的没关系的。”
“那请你——”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刚进来的何天给打断了。
何天径直走到我边上，把手上的寿司递给我，“你要的寿司。”他又看看对面的陈先生，“先生，你要喝点什么？”
陈先生勾了勾嘴角，“没关系，喝过了，不用了。”然后他便走了。
何天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我，“他是谁？”
“一个客人。”
“想请你吃饭？”果然他听到了。
“我捡到了他的手表，好像挺贵重的，所以想表示一下感谢吧。不过，我拒绝他啦。”我赶紧撇清，“我饿了。”
何天便帮我打开寿司盒。“你吃饭吧，我帮你看店。”
“你吃过了？”我问他。
“嗯，吃过了。”他点头。
我便坐在吧台旁边的办公桌子上吃寿司，侧面对着门口，中间隔了个书架，架子上放的也是一些办公文件。
我们中午和晚上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不过，只要有客人来，我们还是要首先接待客人。我也曾有几次吃着饭被打断过。
“你教我用咖啡机吧，下次我可以来帮你忙。”
“不合适不合适。”要是被老板发现，大概要被教育了。毕竟连吧台这样的地方，老板一般也不允许员工以外的人出现。何天一般也只是站在吧台的侧面。
“我回去教你，要是你真的想学。”见他没有说话，我又开口，
他依旧没有说话。
我扭头看他，只见他盯着手上的手机，眉头微皱，表情严肃。
我拿纸巾擦了嘴，走到他旁边。“怎么了？”
“没事，案子上的问题，有人伪造了证据。”他回答，但眼睛依旧没移开手机。
似乎挺严重的，我想。“那怎么办？”
“重新开始呗。”
“为什么伪造证据？”
“想要洗脱关系。”
“哦。”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才转过头看我，“吃好了？”
“嗯。”我点头。
“我得回去加班了。”他说。
我理解，虽然心里有点不开心。晚上的书房有些冷清。
他摸了摸我脸颊，“抱歉，不能陪你了。”
“没事，你去忙。”我挤出个笑容。
他戳了戳我的酒窝。他知道我的心情，但我也理解他并尊重他的工作。
他便走了。
书房里的人一一离开了，一般到八点钟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人了，毕竟夜晚的咖啡再香醇也失去了些诱惑力。
除了舒缓的轻音乐，偌大的书房一片静谧。外面的行人也不多，偶尔能听到马路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坐在办公桌旁，在自己的记事本上乱涂乱画。想画点什么，只是我的绘画技术简直叫人堪忧，从小到大只会画三角形屋顶的单间房屋，有一个正门、一扇或两扇窗户。屋外是个小院子，围着栅栏，地面上种了草，间或有几朵小花。至于屋内到底有什么，永远都是未知数。远处有棵大树，天空中有鸟。我画完便又画了叉涂掉。
我听见而后传来“噗嗤”笑声，我吓了一个激灵，又立刻合上本子，扭过头。
真是尴尬，那位陈先生不知为什么又回来。
“我住在这附近。”——是，他先前提到过——“刚跑步回来经过这里，便想进来看一看书。”他自顾自解释起来。
我看着他，想开口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想到我的那副“画作”，我真觉得尴尬至极。我到老年大概率没机会成为“摩西奶奶”了吧？我自嘲一笑。
他又开口，“很有趣啊。”
有趣？若是一个三五岁孩童画出来的也许还算有趣。
“很有童心。”
“童心。”我重复他的话，“是，我小时候就这样画画。”
“为什么涂掉？”
他到底站在我身后多久？“无聊随便乱画，不喜欢便涂掉。”
“我很喜欢。”他说。
你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要喝点什么吗？”我想起来我的正业，我还是咖啡厅员工。
“什么时候下班？”
“九点钟。”我指了指旁边的招牌，上面清楚写了营业时间。
他看了看他手上的表，“还有半小时。那就来一杯柠檬水吧。”
我便拿杯子给他倒柠檬水。书房免费提供柠檬水，也提供杯子，一般都是客人自己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