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不祸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9章 一生一世一期许 一真一美一双人

马车驰骋在林间大道里。

“哎,我本来也不想把你送到员外家傻儿子当媳妇,这员外是老爷的远亲,要不说老爷高明,少东家娶不了你最终的方法是让你名花有主,断了少东家的念想,我们也见你可怜,想放了你。可想到李头为了帮你和盘初这对鸳鸯逃罪差点被老爷打断腿,也只能作罢,你可千万要理解我们。”

芸娘在马车里对着被五花大绑的星翠不停地讲,妥叔赶着马车。

“诶,老婆子你啰嗦什么,你讲那么多,她更要跑了,她跑了老爷还不拿我们开刀。她就算不理解你,到了员外家,怎么也跑不了。以后你们也见不到面的。”妥叔对芸娘讲。

黄色尘土中,一个蒙面男子站在不远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妥叔刹住了马蹄,马儿嘶鸣的声音响彻云霄,蒙面人瞬间移动到妥叔身旁,用刀剑指着他,芸娘应声打开幕布,也吓得直哆嗦。

“求求这位大侠,不要杀我。”

“把人交出来,往回赶,不要让我见到你俩。”

星翠从马车下来的时候,瞥了一眼蒙面人,他一身都是黑衣,只露出一双带着煞气的眼睛,星翠没有想过此人会成为至使她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

妥叔带着老婆快马加鞭、尘土飞扬地跑了,留下被胁迫的星翠。

“你的名字叫什么?”星翠问。

“我的名字叫成全。”

“倒是一个真真好的名字。”

在黑衣人的领路下,星翠走到了一个梅花盛开处,花开茂盛、纯净洁白、动人心魄。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近处是木栏石桥连着凉亭,远处是回廊连着水上榭,转身间,已经不见蒙面人的踪影,她往桥上踱着步子的时候,见雪花在头顶如风雨般倾泻而来,漫天雪花围着她随风飘扬,仿佛要挽着她这位仙子跳舞。

“虽此景确实曼妙,但待久了会落下病根的,你随我来。”他淡淡地说。

这么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猛地回头。

剑一样的眉头,眼睛如宝石一般美丽却带着鹰的傲气,直挺的鼻子和薄嘴唇干净利落,这就是她梦中常见到的少年孟珙玉成年后的样子。

称得上如此温润如玉却英气逼、气概非凡的人,星翠今生也见过几人,但唯独对他情根深种。

她似乎忘记时空,他见她不动,并将身上的白羽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给他系上斗篷系带的时候,他对视着她,温柔的眼神里涌动着波澜。

“你被惊呆有一会了,莫不是以为在做梦?”孟珙玉宠溺地看着她。仿佛要吻她。

雪花飘落在她眼睛的睫毛上,她感觉到不舒服,正要用手擦去,忽然他温润的嘴唇轻轻地吻化了冰晶,她无比愕然,握起拳头,以拳做掌推开了他。

“从前的珙玉可不会如此唐突!”星翠说。

他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开口说话:“当下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天寒地冻,你随我到阁楼里来。”

“我偏不去。”星翠说。

“那你就呆在这里被白白地冻死。”他生气地叉腰,故作离开的样子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折返回来,伸开手臂一下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星翠真的又气又恼,使劲挣脱却深感此人力大如牛,挣脱不开的她带着赴死的心决意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挣扎间,她的包袱被甩到了水里,看到快沉没的包袱,星翠大喊:“我的包袱!”

更加气急败坏地锤着他的胸口,他却毫不为动,说:“重新买给你就行了!”

“里面有画卷和牌位,衣物,你想找死啊。”星翠像数落孩子般怪他。

他听罢,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猛地扎入刺骨的寒水中。

看不到他上来的身影,她焦急地大喊:“来人啊,你家少爷落水啦!”

远处的仆从匆匆赶来,他却猛地探出身子来,如阳光一样灿烂地笑着。他手里拎着包袱,一下子让她回到少年,当初那个偷偷溜出来为她捉到鱼的少年,也是在湖泊里拎着鱼儿笑。

以前的少年笑里是得意,现在,他的笑里有讨好、有捉弄,有对爱的再次期盼。

那年,他笑、她也笑的时候,是阳光明媚的夏天。

今年,他笑、她愣的时候,是湖上融雪的冬天。

仆从们惊呆了,没见过少爷那么笑过。而且还是对一个女人。

到了阁楼,里面一个丫鬟迎了上来,他把她带到屋里,她才镇定下来。

“给星翠姑娘取炉子、更衣,明早领来见我。”

“小的遵命。”

清晨,星翠在丫鬟的领路中,来到一个牌匾名为“宝灵斋”的庞然宽阔的三层楼阁门前,她问道:“如此古朴庄重的楼阁里住了什么人?”

“回姑娘的话,这里面都是藏书、经卷,宝物。也是将军母亲生前最常来的地方,将军每次战场归来,必定先沐浴更衣,生怕身上的血腥味惊扰了生灵。”

大门打开的时候,空中书柜既俯瞰大地也连接着顶层阁楼的回廊,八方架着八个空中云柜,中央坐立着的书柜林立、书籍繁多还是让星翠开了眼界。

“这云叠式样的书柜是将军老夫人生前的念想,老爷就吩咐工匠把它造出来了。”

阶梯平面竖立着各种书籍,阶梯两边隔出的小道是可以站着走上去的,书籍可供上下阶梯的人观赏,寻阅。

“主子,姑娘带到。”

“领她进来。”

顶层阁楼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忧郁的眼睛正看着书,听到声响,他不急不忙地把打开的书闭合起来,正襟危坐,他见她过来,直直地看着她,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丫头不必退下,待会我有求于她。”

丫头见主子为难,就说在门口候着。于是关了门,在外守候。

尴尬间,

还是珙玉先开了口。

“你昨日是真心生气吗?”

“是的。”

“那你可曾觉察到,你很抗拒你我有更近一步发展。”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丝愠怒一丝脆弱一丝委屈地说:“还是说你想要停留在七年前,希望永生不要见到我,明知道府上就在临安城,我常年在外征战,偌大的将军府也不见你找家仆托信给我。因为...”他艰难地说着这几个字,“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子。我可以弥补你,娶你为妻,给你我毕生征战所得的荣耀和富贵。”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婚事生变是你派成竹先生从中搅局,你一手策划。”

孟珙玉在一旁不言语,这死寂的沉默中,他算是默认。

成全是他手下的武将。一直跟踪她出府,护送她至此。

她表情里带着抵抗,眼神里充满坚定。二话不说地从包袱里娶出登明子的魂位,摆在桌子上,“先父让我找可以托付之人完婚,并交予身家性命,我这里有藏宝图,在这泱泱大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几年我考察民心,得出对百姓赤城相待、情谊深重的芸芸的众臣中文有拯国君、武有你孟珙玉玉,也听说你善地理精制图,我不必跟你成亲,也无须交予身子性命,这藏宝图是你师父所托,自然交予你。翠儿在父亲魂位前起誓,此举是为了于回到隐居之地前,再了无牵挂,完成你的嘱托。并无半点非分。原来的画卷被打湿破败了,你重新画吧!”

在孟珙玉玉蹙眉带着一丝慌张间,她摊开纸笔,站在孟珙玉不远处,喊来丫鬟只揭开后背的局部的上衣,怕露紧紧捂住了前面。

在凡人眼里的美色,在孟珙玉玉眼里却只有万分心疼,这精妙的图案明显是先烙后刺上去的,这伤痕在八年前吞噬了一个少女对亲情的信仰。

而她在梦醒之后,仍然为了道义选择不辜负厚望。

他庄重地一笔一画地照着人皮藏宝图誊画,不敢有丝毫怠慢和轻薄。

一个时辰后他誊画完毕,她整理好上衣,来桌子前收拾好父亲牌位,孟珙玉玉眼神没有片刻离开过她,但她转头要离开时,他迅速地挡在她面前,眼睛微红地说:“你当真要走要离开。”

“是的。如果需要我呈堂证供的话。详细地址我会派人送信过来。但你不要顺着地址来找我,请给我一点空间。将军。”她恳切地说。

当她说出“空间”和“将军”的字眼时候,他感到失望,因为多年前,她还甜甜地喊她孟哥哥或者孟郎,恍惚间,她已经出落成冰山美人,对他,骨子里透出丝丝冷淡。

他性子里有一匹不服输的烈马,他想探究出她为何口是心非,他对她的占有欲愈发膨胀。

果不其然,他冲了上去,以吻封缄她说出薄情的话的嘴,手托着她的脸蛋。甜腻的深吻,她已经无法呼吸。她睁大双眼,任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流下。

她没有反抗,她的泪水也制止不了他的霸道行径,他闭着双眼,手指触到飘下的凉凉的泪水,他微微睁开眼睛,见她落泪,虽有怜惜,但离不开此可刻的醉生梦死。

长久的深吻似乎要与她地老天荒。从天昏地暗到头晕眼花,他终于松开了她的嘴唇,结束了漫长的吻。

“你过瘾了?”她说完给他一个飞快的响亮的耳光,这种力度,他巍然不动。他也无半分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委屈。

然后她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欲走。

“难道你对我无半分情义。”他故作镇静地慢慢说,见她不理睬,他接着说“为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时光停留在五年前,这样就不用面对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请问偌大的将军府哪里容得下戴罪之身的我,对你们来说,我是罪臣之女,坠崖之前,你应该比我先知道这点。”

他把玉佩要回去的时候,他就知道,年少的他,已经招惹不起她了。否则只会两生忧愁。

“我年少的时候知退让是保全之策,如今本将军强大了,自然可以保护你。”

“我年少的时候只知率性而为,至今已尝尽生死别离、世道辛苦,自然不想理会红尘偏见、世俗炎凉。更不想挣得将军的半分名分。”她字字千金地说着的时候,她以为这是最彻底、干净的离别,可对他俩来说,是最悲伤的。

他送她去缘何桥,离开缘起院。

半路下起了雨,到桥边的时候,她请他留步,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的帕子还给我。”她淡淡地说。

他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会他说:“年岁已久,已不知去向。”

仅有一把油纸伞的他把它给了她,她也不推脱,在这都城大雨间,转身离去的星翠默默红了双眼,独自尝着泪水酸楚的滋味。

雨中的他被浇透,有点狼狈。

一手安排,一场空。

这帕子一直在他随军的枕头里藏着,寓意着送帕的女子是今生共枕之人。

人生悲痛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别过之痛另堂堂八尺男儿肝肠寸断却无法言说,眼睛没有泪花却血丝遍布,似乎也和肝肠、心房一样被痛苦揉碎过。

府里的侍从匆匆赶到,赶忙给他撑起伞。过了梅花园,从后门离开的她离开了缘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