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不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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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雨骤来听往事 千丝缠绕理余情 到底意难平

如果说星翠被连昭感动了,确实如此。她端着她煮好的参汤走进连昭书房的时候,连昭笑盈盈地起身认认真真地喝完了参汤。

“后天见我养父,请问翠儿可愿意?”

“自是可以。”

连昭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星翠急忙抽回,轻声的怪罪他:“成亲之前还是不要逾矩的好,之前你可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怎么失了分寸。”

“因为连昭喜不自胜,还望翠儿莫怪,都是连昭的错,该罚!”说着讨好般地打了自己的手一下,星翠见他如此逗她,也就笑了,“你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地哄,我甚为开心,可我不愿意连昭罚自己。”

“七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再‘逾矩’连昭也不用罚自己了,我只愿和翠儿做一对恩爱夫妻。”连昭微笑地说。这如沐春风的微笑只因发自内心的欢喜。

“翠儿知道了。”恩爱夫妻、白头偕老之类的话语从连昭嘴里说了八百遍,星翠每次不厌其烦地听,也笑着回应。

星翠被连昭领进“太师府”,星翠问难道新上任的太师是连昭的养父。

“外人大都不知道我的身世,只知道我和化太师私交甚好。我们父子不同姓,是养父尊重年幼的我的选择,四岁时,养父问我可愿姓化,我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名字也不例外。’他开怀大笑并尊重我的选择,十六年养育之恩没齿难忘,事事尊重我的选择,我不愿意借他威名开拓仕途,他也从不对外人道对我的收养之恩,本来就是家务事,不必声张。”他对视着星翠说,“我的点点滴滴,你可慢慢了解。”这日日含情脉脉地样子就像八月的烈日要把她这晨露收没。

每次他如此情话绵绵,定让星翠娇羞不已。

可当她走入大厅的时候,见到化城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模样似乎眼熟。

他喝茶谈话的样子很平常,但是星翠见他却莫名地胃疼。

连昭和化城的谈笑风生,偶尔也提一下她,她敷衍着作答,化城客套地只夸她容貌出众、气质不凡,余下的时间用来和连昭下棋,用过晚膳之后,连昭带星翠回家。

星翠胃疼得更厉害了,她的香额上微微沁出了汗珠,连昭赶忙把她拥在怀里,把她安顿在卧房之后,并大步流星地喊仆从用车马接来大夫。

“少卿大可不必着急,姑娘因一时情急有所伤痛,加上胃部本来有旧伤,我开一些胃药给她按时服用,让姑娘好生休养,定能恢复元气。”

“有劳大夫了,管家,领大夫到账房领取诊费。”

连昭见星翠背对着他,也就闭门没有打扰她。

星翠的一时情急是她发觉自己定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记起而不得,她托着疲乏的身子悄悄走到连昭的书房,之前连昭的书房内间的墙壁挂着多幅字画人像,她也没有细看,鬼使神差地走进里间的时候,里间一一展示着花鸟图,她的画像,有一幅装裱好的化城的人像图,花园里赏景的化成面容和蔼,他是连昭的养父、连昭的至亲,连昭最敬重、爱戴的人。

这和蔼的面容和今天棋盘边哈哈大笑的化城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她惊得倒退两步,顿时她失去的记忆回来了。

她不会是阿仙婆要她安稳度过一生的仙翠莱,她是满月渊如鸟儿般飞翔的星翠,她更是太傅兼镇国大将军的女儿登星颜,那个抄她家的化成,曾威风凛凛地打趴她敬爱的父亲,在父亲手无缚鸡之力、奄奄一息的时候,哈哈大笑地命下属将她无辜的母亲拖走,尽管母亲满脸泪痕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这群人也无视她爱女心切,硬生生地将她们母女分开,从此阴阳相隔。

她母亲是化城的表妹,京城第一美人怀凝玉,星翠的外祖父是开国郡公,老早把独女许配给才华横溢、名冠天下的登太傅为妻。化城并不爱表妹,只贪恋其美貌。姨父嫌弃他年少无功名而拒亲并羞辱他让他嫉恨在心,郡公家道中落,他并落井下石,设计让登明子携同内人出席家宴。

家宴后一个礼拜,他掳走表妹囚禁她,至于后来,她听阿仙婆说母亲不肯依从,并上吊自杀。登明子抑郁心死,心无朝政,并归隐山林。

她的愤怒就像万丈烈火攻心一样,她幽暗的眼神预示着复仇之路的开始,她发誓绝不认输。

深深的夜色中,她拂袖而去。

如今,快成连昭的妻,这万万使不得,如果让连昭背负妻子弑父的痛心,她定将后悔终身。如今之计,就是让连昭忘记她。

她记起头上的玉花簪,她从容地从头上取下的时候,拿在手里打量一番,摸着螺口,她轻轻旋转,抽出来是一个发亮的铁块,她凭着记忆一甩,折叠的刀片变身为细长的刃骨剑,传闻中削铁如泥的名剑。

登太傅是墨家的传人,太学的才子,她也是他的传人。

她的内心情绪翻江倒海、思绪纷扰,如今处境让人如何是好。

“姑娘,门外有一位名叫胜男的姑娘带着一个名叫小雨的女童求见。”徐娘来报。

“带她进来。”

闺房中,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带着女童过来的时候,这女童似乎很眼熟,仔细一看是文婆婆的女儿小雨,她已经长高了许多,她立即欣喜万分,过来拥抱了她。

“小雨好想姐姐啊,我和我娘、继父来京城采买布匹,从拯国君那里打听到少卿与你熟识,少卿说只要守住检举人是女子的秘密,就肯告诉我你的住址,真的是你啊。”小雨儿喜极而泣。

“小雨不哭。请问这位是?”星翠说。

“她是我表姐,武功高强,顺路到京城谋事做。”小雨说。

“你爹娘呢?”星翠问。

“大厅里,少卿招待他们喝茶。”小雨说。

“许久不见,小雨越发伶俐可爱了。”说着把又将小雨拥入怀中。

当星翠走近大厅的时候,见连昭客客气气地招呼着山高县来的文娘一家,文娘等人受宠若惊,直夸连昭是星翠天降的良配。

星翠盯着这和乐融融的画面看,想着如果爹娘在世的话,连昭见父母的场面会更温馨,送走文娘一家,胜男被星翠留下来,做自己的女护卫,胜男本来仰慕星翠解救山高县百姓的事迹,自然乐意。

书房中,深夜,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连昭仍书写着文字,办着公务。

忽听到脚步声,他抬头见未婚娘子站在门外,他非常吃惊。如果不是白天烹得美食给他,她从不踏入书房半步,平常只去藏书阁看书练字、去厨房做点心、马场骑马。

星翠对视连昭的宠溺的眼神,上前走到他面前,然后低头慢慢地说:“因为星翠婚前恐惧,所以睡不着,请问连昭是否也如此?”

“我倒从未如此,对于未知之事女子向来小心,连昭能理解。”

“如此的话,婚期可否置后一个月?”

“如若翠儿实在难以适应,连昭愿意等待。”

看着他善解人意、微微含笑的目光,其实掩饰着他极大的慌张。

他是很害怕失去的男人,所以拥有的时候会竭尽呵护。他流露出的一丝慌张在她片刻的注视中被轻易地捕捉到。

星翠内心一横,俯下身子轻轻地亲了他的脸颊,算是对他的补偿。她直起身子含羞地说:“夜已深,我有点疲惫了,连昭记得早点休息。”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坐在书椅上的连昭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用严肃的语气说:“既然你已经亲了我,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再不能食言。”

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没有被他瞧见,她侧着身子对他说:“翠儿有点胃疼,可否早些回去休息。”

他松开了她的衣袖,见她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感觉到心痛。

他更加地慌张了。

第二天清晨,连昭早朝归来,见家里徐娘神色慌张,他大踏步来到星翠的闺房,只见里面毫无人影,他大手一挥,喊仆从们府上四处寻找。

“大人,府里府外我们都找遍了,听徐娘说清晨星翠姑娘带胜男出去采买首饰,徐娘后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姑娘的重要物品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信是留给大人的,小的们也没有敢拆开。”

连昭急忙打开信件,里面的白纸上寥寥几字:“少卿只需记得,我并不是有心负你。”

连昭愤怒得将信件撕个粉碎,气急攻心,站立不稳,众人忙扶着他。

“仙翠莱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骗我说会珍惜我,骗我一个月后成亲,骗我…(初吻),我找到了她,必拿她法办。给我去追!”

除了扶着连昭的仆从,其他人只得外出寻找。

古道上,两人骑马飞驰。

“小姐,我们要去哪?”

“我昨夜久久思考,为何权太师被斩,特泉王被囚禁,仍有冒充官府中人的歹徒拿我,原因无外乎三种,第一,权太师和特泉王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掌握在我手里,拯国君和少卿没有受到任何骚扰,说明我掌握的秘密是特别的,只有我知道的,第二什么样的歹徒有胆量敢冒充官府的人搜查樊楼,他们不穿官服,招招狠辣要致人死地,可见这群人可能是官府中人派的杀手,敢于泄露官府二字,说明是想让连昭把歹徒归于权太师一党,可见雇佣凶手的人对我检举的事情一清二楚,而且,另有其人。”

“小姐聪慧过人。可我们到底要去哪呢?”

“去凰山城,再实地考察一下,看能找到什么秘密。如果说我掌握了其他人没有掌握的东西的话,阿仙婆说过,如果去往红烟升腾的地方,必会万劫不复。和我拿到画卷的时候,因为下雨打湿了画卷,群山被红晕覆盖,我尽力誊抄下来,唯独那个地方已识别不清,所以誊抄的部分少了麒麟山群的细节。连昭解救完八万劳力之后,我们去过凰山附近的山群,并无可疑,连昭和拯国君见到的都是后来的画卷。唯独我和孟珙玉知晓之前的画卷全貌。”

“既然知道秘密很危险,为何要迎难而上呢?”

“因为我有预感,原来的凰山城掩护的是天大的秘密,而且不是好事。如果是祸国殃民的坏事,我们定要铲除。”星翠笑笑问,“难道你害怕了?”

“那小姐,我们带的干粮够吃吗?”胜男答非所问。

“别怕,我们有足够的银子。”

历经三个月,他们抵达凰山附近,躲过凰山的守卫,绕道去了后面的群山。蹲守在凰山附近,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半个月来,是很逍遥的日子。星翠拿出看家本领,狩猎到野味烹饪出美味,馋的胜男感叹这就是神仙日子。

星翠发现了一个秘密,自从登星颜的记忆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她的隐藏本领一一展现。

她惊喜的发现,她的武功是出彩的。

“小姐,我在山顶上观到一群卫兵到后山去了,可真奇怪,后山没有营地。”

“明天你带我到你观测的地方去。”星翠如获至宝地说。

山顶上,群林里星翠和胜男远远地看着山底下的卫兵马队。跟踪他们到麒麟山附近就不见人影,像鬼魅消失了一样。

马队回来的时候,星翠和胜男远远地打量着,星翠对胜男说:“他们一定是运了什么比较重的东西到后山。”

“银矿不都是运出城往京城吗?为什么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马蹄的脚步声来的时候沉重,回的时候要轻快不少,”星翠若有所思的说,“到底是什么人会居住在山里,如果是朝中要员,也不能私自收矿啊。下次我们动作要快点,否则又让他们没影了。”

“好了,小姐,我以后勤快点。但我没有力气,一天需要吃四餐。”

星翠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胜男跑起来比星翠快,星翠也不敢使唤她,只得保证天天有肉吃,关键是,胜男对于星翠解救山高县百姓的事情感恩戴德,两人也十分投缘。

“小姐,你快来,快跟上。”胜男在远处招手、作着手语,怕被跟踪的马队听见。星翠两只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她停歇了一下,心想干脆把自己的腿不当回事就行了,立即跑起来。胜男却如飞燕一般矫健、英姿飒爽,她跟她的名字一样,轻功了得胜过男人。

星翠没有见到这群人怎么消失的,胜男却见到了,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麒麟山下,竟然见不到半个人影,她俩在麒麟山旁边的山丘顶往下看。

星翠小心地弯着腰,拍了一下胜男的肩膀,说:“人呢?”

“小姐,我以后跟你讲,我现在说不出来。你等一下就知道了。”胜男焦急地打着手语。

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麒麟山山壁竟然滑动了往上翻,竟然出现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呈现半月状,当有两个人高的时候,里面的马队缓缓走出来,让星翠吃惊不已。星翠不是没见过地宫入口,是安在地上的清幽风景台,非常显眼,像这样伪装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的入口,她是第一次见。

晚上,星翠和胜男商量着如何潜入地宫的对策,

“我也要进去!”

“胜男你傻呀,你进去了,谁搬救兵呢?”

“那你更傻,直接让少卿和大将军派人来调查不就完事了嘛!干嘛把自己掺和进去。”

“我可是顺风耳下凡,虽然是很微弱的,我听到马队里有女子被捂住嘴巴艰难发出的声音,我能确定马队里有女子。少卿说过,事情还未明朗前,任何人都有嫌疑,我认为,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他父亲是新上任当朝太师,也是凰山守军的派使人,如今可以信赖的人除了拯国君还有孟珙玉,我在地宫里收集证据,如果我活着,并会在出入的马身上做记号,如果15天后没有收到我的一丁点消息,你就派人送信到拯国府。马脚上套上红缨绳代表我已经寻找到证据,这些马都是凰山城旁马房的马,如果白天你看不清楚,可以到马舍夜访。切记,为了你的安全,一定要在白天跟踪的时候辨识到我带给你的信息。”

“小姐,虽然我知道你为人爱路见不平,但我真心怕你把自己搭进去。”

“不怕,我天生命硬,你尽可放心。””

三个月后,查出这群卫兵是从城外接过带箱盒的马队,星翠他们探访到他们经常的落脚点,是城外一个酒坊,专门设立用来招待远方来的雇头,也是军卫和雇头的接洽处,天色深黑,雇头和军卫们正饮茶吃肉,忽见到屋子旁有异常的身影,一行人并追着跑,此人轻功了得,一行人追不上,草料房里被捆绑的姑娘们在卫兵面前一一被赶往箱盒里继续赶路。

“我刚刚清点了人数,怎么多了两个。”骑着马的一位士兵说。

“那是你喝多了酒,当然数不清楚。要不到了营地,继续喝。”另一位有点醉的士兵说。

“我肯定奉陪。”

星翠和一众姑娘挤在狭小的箱子里,她差点笑出声来,这个人确实发现多了人,他也的确醉了,多出一个人却说是两个,看来选择在酒席后下手是真的没错。

当箱子被打开的时候,星翠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红衣婆婆手里持着鞭子带着一群姑娘离开山洞,往深渊走去。

“你愣着干什么呢?说你呢,新来的,”一个看起来相貌端庄的中年女子一开口却尖锐刺耳。

星翠只得依着她往深不见底的地宫走去。这个地宫竟然有二十米宽的数不尽层数的阶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平地,地宫下(油灯)灯火通明,宫女们在执着鞭子的凰红带领下成群结队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让星翠不寒而栗。

星翠刚来的几天,主要负责分拣药草,凰红见她对药草如此通达,就直接派她去草药司。

星翠慢慢熟识了一个地宫里一位试吃药丸的女子菲情,有一次女子疼痛难忍,星翠就把捣碎的药草敷在她的肚子上,三更时,偷偷熬药汤给她喝。

“真讽刺,你所在的药司熬出来的药粉,做成药丸,我要试吃,得病了,你又拿其他的药汤给我治病。”她苦笑着,苦涩绝望的神情让星翠心疼。

“真心对不起,菲情。”星翠说。

“怎么能怪你呢,我怪的是这命运,恨的是那个假道士,至少你是第一个来关心我的人。”她脸色依旧发白、有气无力地说。

“你能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我吗?我要为几千无辜少女主持公道。”’

“就凭你?好吧!好吧!”她绝望的笑让星翠不寒而栗,“凰红会采集处女的初次经血做药引子,提供给沁无为大师,初次经血过后,大部分会留在沁无为大师身旁服侍,做试药的工具,给大师临幸。没有姿色、体弱者会签生死状,离开这里去往皇宫禁院或者被直接处死,大师的脾气阴晴不定,不少人因为照顾不周的罪名,所以被活活打死。”菲情说。

“当然,地宫里死去的人多是试药而死。没死的一半人身体内毒素深重。活得还不如牲畜。”菲情说。“明天就是封仙祭冢仪式,是这沁无为大师美其名曰为特泉王试药的女子都已羽化归于天上成仙。”商情说。

“你是说特泉王,他是为特泉王而做的?”星翠说,“他已经被囚禁了,怎么还会有如此能力。”

“这个就不清楚了,他只是被囚禁,但并不妨碍他差人办事。干坏事的人哪个不是以别人的名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名头真真假假谁又清楚!有民间孤女和宫内女子,看来十之八九和天子有瓜葛。我心里恨不得将沁无为碎尸万段。”菲情说。

“那众人对沁无为这种掩饰行为岂不是恨得咬牙切齿。他这样做反而适得其反,看来也不是什么大师。”星翠说。

“沁无为武功高强,几乎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过分机警,宁错杀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嫌疑人物,因为他常给人洗脑他是神,恩威并施,也因为在这洞府里暗无天日,来的女孩年纪都不大,有些女孩也慢慢接受了命运安排,无有人反抗。甚至当起了他的走狗,以求苟且、短暂的生命。”菲情说。

第二天,封仙祭冢仪式在落花堂里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