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隐世高手

伏冥被关在一杂物间里，角落临时铺了一张简陋不堪的床，他醒来时就躺在上面。

肋骨处的伤最重，被简单包扎了一下。伏冥起身，贴到墙上透过缝隙观察外面，不过墙外也堆满了东西，大大小小的酒缸把他的视线切得破碎。

孤坐至傍晚时，外面传来动静，不过伏冥没动，反正什么都看不到。门没打开，一碗饭菜和一个馒头从门口的小洞处送了进来，外面的脚步声响起，那人又走了。

伏冥走过去，捧起碗时心微微颤抖，而原因只是这是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而已。

又被关了几日，伏冥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日，他正靠在床头休息，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女童的嬉笑声，声音清脆如同天籁。

他难得好奇的转了个身，扒在墙上看，却只看见一抹粉色的裙角、一段飞扬的丝带、一缕乌黑的发丝。长久以来，这是第一次有如此鲜艳如花的颜色撞进他的视线里，于是连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了一些，不再黯淡无光，如在梦中。

又过了几日，门终于打开，那个救了他，囚禁他的人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而他坐在床上，平静的抬眼与他对视。

那人转身走了出去。默了默，伏冥也起身跟了出去。

那人将他领至另一处库房，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

“把这些全部整理好。”那人丢下这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

伏冥立在房中，面前是堆积如山、乱七八糟的酒坛，可身后，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后门也没有关。

他盯着洞开的后门看了半晌，却还是卷起袖子埋头开始干活。

偌大的房间，众多的酒坛，伏冥顺到半夜也没顺完。整理时发现一个还剩了点酒的坛子，他打开，一股呛人的辛辣味扑面而来，他微皱眉，却还是好奇的捧起坛子喝了一口。

月光下，伏冥被呛得咳嗽不止，那是他第一次喝酒。

过了几日，那人来检查时，原本乱七八糟的的房间焕然一新，大小坛子分门别类摆好，高低错落有序。他满意一笑，去杂物间时，伏冥已累瘫在床上正呼呼大睡。

然而他没看到，背对着他的伏冥脸上潮红一片，显然又喝了酒。

那之后，他总安排伏冥干活，除了交代事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伏冥也不问原由，只闷头干活。

虽然从不提问，日子久了伏冥也对此处有了些了解。这里是一处酒坊，只卖酒，不待客，多家酒馆都会从此处进货，救他那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个小女孩，是老板的女儿。

这日，他刚从作坊里出来，被熏得浑身是汗，衣服全湿透，他走至井旁打了盆水洗脸。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伏冥闻声仰头，她顺着酒坛爬到了围墙上，正坐在上面托腮看着他。

女孩儿的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一两岁，长得唇红齿白，脸蛋有些圆，配着两个髻更显可爱，此刻正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见伏冥盯着她不说话，女孩又道：“你不会说话吗？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伏冥张了张口，可在野狗群中横行霸道久了，他一时却不知在人面前该说什么。

女孩爬下酒坛，别看个子小，动作却十分敏捷，她站到伏冥面前说：“我叫伏绵，绵绵不绝的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伏冥点了点头，伏绵满意一笑，蹦蹦跳跳走了。

他站在原处，见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又开始干自己的事。

翌日，他站在院中扎着马步，头上还顶着个盛满水的碗。太阳烘烤大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浑身的肌肉已僵硬微微颤抖，他已站了约半个时辰。

是折磨，这是折磨！

他将此视为那人对他和他女儿说话的惩罚，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一个字。所以晚上她来找他时，他根本没理会她，一瘸一拐回了房间。

可是那人的怒火似乎还没消，那之后除了扎马步，他的脚上还被绑上了沉重的沙袋，抬腿走路如被灌了铅般困难，更不要说还要干活。他心里也有气，却还是什么都不说，他给的，他都承受着。

直到后来，他发现他能在大热的天扎着马步仍心如止水，他的身体不知不觉中比之前健朗，他的动作更加敏捷，当沉重的沙袋被解下时，他跳的比所有同龄人都高，他的潜伏越来越无声，甚至可以接近墙头假寐的猫而不将其惊醒。他恍然大悟，他错怪了那个人，更冤枉了伏绵。

那晚，他就去找了伏绵。别扭了半天，还是道：“抱歉。”

而伏绵似乎早不记得此事了，只笑看着他，笑起来时两只眼睛弯弯的，她说：“我跟我爹说你没有名字，他说你叫伏冥。”

伏冥猛然愣住，而后伏绵又道：“我爹很厉害的，他说你很有天赋，你要好好学，以后你也变厉害了，要记得教我啊。”

伏冥半天说不出话，震惊了半晌后突然转身跑了。他冲去那人的房间，把门撞开时他气还没喘匀，那人背对着他，因为他突然的闯入，他看见了房间里那人面前，台上架着的一把兵器，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映着森然的光。

那人目光一沉，眼中一道冷光闪过，他缓缓转过身来。

伏冥直视着他，亦沉着张脸，他走进来，却在那人面前跪下，郑重地咳了三个响头，最后酝酿了片刻，正色道：“师父！”

那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伏冥，虽没说话，也还冷着张脸，却微微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听到这，华甄忍不住问：“伏冥的师父到底是谁？”

凌琛却摇了摇头，“有许多隐世高人不争名利，未被世人所知，伏冥的师父就是其中一个。”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他定是个非常厉害之人，当时若肯出世，必定位列剑客排行前十。”

华甄暗自唏嘘，想想也是，伏冥现在是剑客排行第三的顶尖高手，师父自然差不多。

……

从那之后，伏冥一心习武，他本就天资极高，一经指导武艺飞快的成长起来。无论春夏秋冬，院子里赫赫的剑声从未断过。

伏绵也跟着他一起习武，但她身体不太好，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要想与伏冥一般是不太可能了。两人偶尔也过过招，伏绵虽不是伏冥的对手，但伏冥也不一味赢她。

就这样，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昔日的男孩已成长为一名武艺超群的少年。

每晚，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带上两瓶酒，略过绵延的房屋，寻一处惬意的地方喝酒。或者跑到任何他能悄然摸进去的地方，又不让任何人发现，有的地方被严加把守，难度很大，他却将此视为挑战，也是他的乐趣所在。因此这城中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半夜回家，他正欲悄然回房，等了半天的伏绵走出来道：“又偷跑出去，若让我爹知道，看他不罚你！他可明令过你不许在外生事。”

“随你。”伏冥眼里微光一闪，拎着两个酒坛兀自回了房间。

伏绵微嗤鼻，无奈的笑了笑，亦回了自己房间。

下次伏冥再偷跑出去时，行至一半却发现不对劲，他凝神一听，倒回去，站在屋顶上对着下方说：“出来。”

可屋檐下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伏绵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屋檐下翻了出来，她跃上屋顶，拍了拍夜行服上沾上的灰。面对冷着张脸的伏冥，嘀咕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能偷跑出来，我当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