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阿善与鹿鸣

起伏的山丘黛影中，淅沥的黑遮挡住大半眼眸，初秋尚在茂盛的树叶在脚下堆积成一层层绵软，阿善也不知自己往里走了多远，恍惚间却见前方波光粼粼，似有水色。

咸宁城唯有一河靖安，自西向东而流，不该从此处经过，阿善心中暗暗想，不自觉的便朝那边行进了一些，迈出树林，眼前忽然开朗，平坦的湖面映照着天上不圆满的月，晕黄的光晕融在水面中，丝丝缕缕分明的惆怅。

湖旁树影中意外的立着一个人，长身玉立，宽大的衣摆飘飘游游，在微风中无有皈依的样子，不知为何，只那一眼阿善就认出了鹿鸣。

“同我回去。”

阿善向来直白。

鹿鸣歪头辨别了一会儿阿善，他似是喝了酒，脑子不甚清楚的跌在地上，索性就躺倒在杂草间，吞吐着月光。

“是阿善姑娘啊，想不到我这样的荒唐人，这样的荒唐事，竟会惊动了姑娘你，实在荣幸……”

阿善听他言语轻浮，原想生气的，却见他醉的糊涂，干净的锦衣上沾满了杂叶尘泥，狼狈中带些可怜可笑，一时又无气可生，只得耐下性子来言道。

“你家中人寻你都快寻疯了，快随我回去，让你家中人放心。”

“我会回去的。”鹿鸣轻轻巧巧的回答，他摸索着将自己带的酒开了坛，萦绕周身的酒香凛冽了几分，他突兀的笑。

“原是可以请姑娘喝一杯的，只怕姑娘会觉得我另有所图，还是不唐突了吧。”

眼神漂浮着移过来，澄明又干净，月光下他脸色微红，放浪形骸间，却是掩不住的失落，熟悉的神情阿善也在另一人脸上见到过，心中软软的塌陷下去，不自觉的将长剑抱在怀里，广阔的目光投向悠荡的湖中之中，她声调寻常的说起自己的往事。

“我不知道家乡在哪里，四岁时父母逃荒路上将我卖给人家为奴，五陆原的有权有势的人家大多会养一个年岁模样差不多的小姑娘在身边，若遇刺杀绑架，可替死替伤，我便是做这样用的。”

月色荒凉，衬的阿善的平淡的声音亦很苍凉。

“那时节五陆原很乱，在我十岁的时候便果真遇到了盗匪，而我命数不错，没有死，反倒被那贼首看出了身份，他原想放我走，我没有地方去，便情愿留在他身边，他认我做了妹妹，教了我认字习武。”

顿了顿，阿善的声音放柔了一瞬间，“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再之后，官府追着我们缉盗，我受了伤，被他丢到小姐的马车上，他独自引走官差，自此便失了联络。我想他若要寻我一定是能寻得到的，所以我决定等他，等他来找我。”

讲述完往事阿善将目光低下放在鹿鸣身上。

“我同你讲这些连小姐都不曾知道的事情，并不是想劝你这世上比你更加惨的人时有很多，我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便没有资格评价，只不过想你明白，在这世上，求而不得原是人人皆有的，你并不特别于世人什么，也不必太过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