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每天三桌
蒋云芳搬进航一院的新家已经好几天了，但她一直有些不习惯。
新家的条件自然比以前好，给她安排的新工作也轻松，就在航一院的工会里挂了个闲职，基本属于光领工资不干活的那种。这也是航一院对杨卫国这个特殊人才的照顾，不然普通的职工家属哪会有这种待遇。
蒋云芳自然明白这是在照顾她，她只是有些不习惯。本来她还想要求去食堂里帮忙炒菜的，她也的确只会这些，不过考虑到这似乎有些不太体面，于是她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以前她从没有过这些顾虑，在认识杨卫国之前，她就己经在701基地的食堂里帮厨。认识杨卫国之后，丈夫也从没有嫌弃过她干这些。这么多年下来，她早习已为常，自然也不会考虑太多。
不过如今搬来燕京了，她的想法就多了些。燕京嘛，泱泱大国的首都，什么都得讲究个体面，这可不比自己在大山里头，可以随着性子胡来。丈夫杨卫国如今也算是有点地位的人了，自己再去食堂干活，的确有些让他脸上无光。
再说了，儿子杨辰道也长大了，她觉得也得顾及到儿子的感受。要是同学问起来——杨辰道，你爸是干啥的？造火箭的！这样的回答多牛气，多长脸啊！
如果同学又问——那你妈是干啥的？食堂里炒菜的。这就有点太跌份了，蒋云芳觉得改成“坐办公室的”，会好很多，也不至于让儿子在同学面前难堪。
有了这样的想法，蒋云芳便接受了新的工作安排。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对她倒也客气，不过她没什么文化，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实在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老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要是有点事情可忙还好点，但偏生又是个清闲的职位，她只能坐在那里发呆。这种生活虽然只过了几天，但她己经开始觉得浑身难受、倍受煎熬，让她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妈，我回来了。”
蒋云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实电视里演什么她也没在意，与其说看电视不如说是在看着电视发呆。她听见儿子的声音，连忙起身道：“回来啦！先洗手去，我把菜炒一下，咱们马上开饭。”
杨辰道四下望了望，没发现杨卫国的身影，于是问道，“我爸呢？又不回来吃饭？”
“刚打了电话来，不回来吃了，不用管他！”蒋云芳的回答中颇有些怨气。都在忙！杨卫国刚来没几天就忙得没影了，儿子也忙于学习，全家就自己闲得发慌。
蒋云芳炒了几十年的菜，动作很麻溜，没多会一桌子菜就摆上了。杨辰道数了数，说道：“哇，五菜一汤，就咱们娘俩，吃得完嘛？”
下午的时候，蒋云芳有些走神，一不留神食材就多备了些，这时全做出来自然显得有点多。不过她当然不好意思承认，只说道：“臭小子，吃你的吧！多还不好么？爱吃吃，吃不完我拿到食堂喂猪去。”
“行，我吃。不过，航一院的食堂可没养猪……”
“呃……”蒋云芳有些愣神，她忘了这事。做为厨师，蒋云芳有些强迫症，剩菜剩饭是坚绝不会让人再吃的，这下是真浪费了啊。
杨辰道一边扒着饭，一边观察着老妈的神态。两世为人，加上又熟悉老妈的脾性，自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上辈子搬到航一院后，老妈也有过这么一段不适应的时光。不过上辈子，晚了七年搬到这里，虽说老妈同样不喜欢坐办公室，但那时她离退休也没两年了，熬一熬也就过来了。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老妈还年轻，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办公室里闷久了，杨辰道还真担心她闷出病来。人嘛，都是这样，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会有贯性。
有很多劳碌贯了的人，让她突然闲下来，换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反倒对健康不利。比如很多人老年人刚退休的那段时光，反倒容易生大病，应证的就是这个道理。
老妈就会做饭，也喜欢做饭，杨辰道觉得让她开个小饭馆，应该会比坐办公室要好一些。至少做的是她喜欢又熟悉的事，她的心情会舒畅许多。
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杨辰道说道：“妈，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也闲不住，工会那种工作真不适合你。再说了，凭您这手艺，不做菜太可惜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蒋云芳没好气的敲了敲杨辰道的脑袋，“好不容易搬来首都，我再去食堂炒菜，你们爷俩不嫌丢人么？”
“怎么会丢人？民以食天，吃饭可是头等大事，哪丢人了？”
“真的？”
“真的，不丢人，光荣着呢！不过……”杨辰道顿了顿后，又说道：“不过去食堂也不太好，太累得慌。而且炒大锅菜，还真显示不出您老的水平，要不咱们自己开个小饭馆吧？”
“开店？”蒋云芳有些呀然，她从没想过这些，下意识地就拒绝道：“我不会啊！”
“这有什么难的，就像你对付我一样，只管把菜做好，爱吃吃，不吃拉倒！凭你的手艺，愿意吃的人多了去了，你只管记得收钱就行！”
“哪有这么简单？”蒋云芳有些不信，在她看来，开个小饭店都好复杂，什么工商税务、消防卫生等等全都要应付。要光说这些，大家也都一样，蒋云芳自信也难不倒她。但这些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要会经营，这个蒋云芳就有些抓瞎了。
杨辰道仿佛猜到老妈心中的顾虑一般，开口劝道：“还真就这么简单！我跟你说，菜做得不好的饭店，才喜欢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手段，什么装璜格调、服务促销之类的。真正像你这样的手艺人，开饭店反倒是简单的事，根本不用怎么经营，‘把菜做好，记得收钱’这八个字就足够了！”
“真这么简单？”蒋云芳咬着筷子琢磨着，她还有些狐疑，不过儿子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把菜做好，记得收钱？也许事情本来就该是这么简单……
“唉！就怕你手艺太好，到时候食客太多，把您给累着了，这倒是个大问题！”杨辰道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琢磨起来。
“扑哧！”杨辰道的神态把蒋云芳给逗乐了，她在儿子的脑袋上亲昵地拍了一筷子，笑道：“就你想得多，这店都还没开，你倒是担心起客太多了。”
不过儿子的话倒是给她打开了一扇窗，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闲着没事干，开个小饭店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儿子的同学问起来，你妈是干啥的？开饭店的。这种回答似乎也不错……
“嗯！要不这样……”杨辰道摸了摸下吧，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蒋云芳只当儿子在开玩笑，不过她也知道杨辰道打小就鬼主意挺多，这时她也想多听听他的建议。
“饭店的名字呢，我替你想好了，就叫‘蒋氏私房菜’，这个饭店不用大，每天也只做三桌菜！这样，也累不到你。”
“三桌？”蒋云芳闻言思考起来，三桌菜自己一个人就能包圆，最多再请一个打打下手的小工，这样的小店即使要亏，应该也亏不了多少，或许可以试试？
杨辰道肯定说：“对，三桌！不管客人多少，只做三桌。”
“那客人多了怎么办？”
“先排队啊！如果排队的人多，比如排到了五天以后，你就开始涨价，一桌一百八十八的，变二百八十八、三百八十八……只要还有人非要订，你就涨，而且要先给钱。总之一句话，爱吃吃，不吃拉倒！”
“那客人少了怎么办？”
“降价啊，一桌一百八十八的，降到八十八，甚至十八！”
“啊？那不亏死了？你到底会不会出主意？”蒋云芳有点不相信儿子了。
“能亏多少？真到这么一天，你的饭店也该关门了。”
“对哦！”蒋云芳恍然，即然都倒贴了还没客人来，那自己也太失败了，饭店也该关门了，自然不会继续亏下去。而且蒋云芳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多半不会有那么一天。
还别说，她觉得儿子这主意倒也可行，她自然没指望能赚多少钱，只要不亏本，同时自己能有点喜欢的事做就行，总比坐办公室发呆好。而且事情好像也真不复杂：一天三桌菜，八个字——把菜做好，记得收钱……
看着老妈蒋云芳有点意动的样子，杨辰道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她自己会去想，以他对老妈的了解，他觉得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去做。
虽说上辈子杨辰道也没有做过生意，不过他好歹也算见多识广，一些基本的商业逻辑和经济学原理，他还是略懂些的。每天三桌是人为制造稀缺，凭老妈的手艺，赢得部分客人的喜欢并不难。喜欢加稀缺就容易形成特色，然后变成话题和口碑被传播。
每天只做三桌，供给不变，然后放开价格的涨跌，是让市场的需求来定价。至于最终会有多少利润，完全是看会有多少人喜欢老妈的手艺和这种另类的经营风格。
理论上，杨辰道觉得成功的概率蛮高，不过，他没做过生意，能不能成他心里也没谱。当然，他还有点后续的小手段，也许会有点用，不过还需要查点资料准备一番，眼下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事，杨辰道觉得是把《必然》的初稿写出来，明天找个网吧打成电子版投稿。于是，他两三下扒完饭，留下独自发呆的老妈，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