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 view采访
想象无限,音乐无穷 上海音乐厅2017“乐无穷”系列侧记 2017 “Music Infinity”Series of Shanghai Concert Hall
“乐无穷”,取“想象无限,音乐无穷”之意,
以音乐为导线,探索它与其他艺术形式的融合与跨界,探索音乐创新的无限可能性。
2016年3月,上海音乐厅创立“乐∞”(乐无穷)品牌系列音乐会,意在每年3月的传统演出淡季,推出一个以创新与跨界为主旨,鼓励音乐融合的演出平台。第一季推出的音乐会就颇具“新概念”:“折桂令——乱弹·三月王珮瑜京昆演音会”勾画出一幅不一样的戏曲音乐史诗;“日与夜——B6、宋思衡电子音乐与钢琴音乐会”以古典音乐“重作曲”概念阐释古典音乐;“乐·影——大提琴与芭蕾的对话”以现代芭蕾语汇具像化古典音乐。三场不同形态的音乐会,展现了艺术家们打破常规的思维,收获了出乎意料的好票房和好口碑。
第二季“乐无穷”将视角投向了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艺术的创新融合:“绘笙汇瑟——张梦演奏与作品音乐会”通过中国古老的民族乐器笙与电子乐、多媒体、打击乐、混合室内乐等多种跨界形式的融合,充分展现了笙的表现力;“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音乐会版)——顾劼亭钢琴昆曲音乐会”把钢琴与昆曲相结合并融入戏剧中,用全新的方式来阐释东西方文化、古典与当代艺术的共融;“古韵新弹——高博文和他的朋友们新评弹音乐会”以爵士乐的和声色彩、复合节奏和即兴演奏的方式为基调,让古老的评弹艺术与当代的世界音乐语言相互包容、倾听、对话。
上海音乐厅“乐无穷”新闻发布会
张梦:一盘“大杂烩”式的音乐会
张梦不仅是当今中国最具实力的青年笙演奏家之一,也是作曲家、音乐制作人。他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师从笙演奏大师翁镇发教授。在扎实的演奏基础上,他也深受如今活跃于国际舞台的著名笙演奏家、作曲家吴巍教授的影响,对笙的演奏概念进行了全新的探索,同时师从上海音乐学院王建民教授学习作曲技术。谭盾大师给予他很高的评价:“张梦的音乐很有想象力,在技术的表现和音乐的感染力方面总会有很好的平衡。”
对于“笙”,张梦有一个很“接地气”的解释——“滥竽充数”。战国时期的齐宣王热爱音乐,“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其中提到的“竽”和“笙”就属于同族乐器,区别仅在于竽的体型稍大,管数亦较多。两者都曾经是宫廷中重要的吹奏乐器,但后来竽逐渐消亡,笙却得到了长期的存在和发展。笙的历史悠久,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了,早在《诗经》里就有云,“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而成语“笙歌鼎沸”则直接把它当作音乐的代名词了。
笙、电子乐与多媒体作品《水下幻听》一景
张梦表演笙独奏
然而,现代人吹笙的少之又少,很多人都对它一知半解,它甚至因为那有点儿古怪的外观,在美国机场被警察当作武器而扣押过。那么,这样一件宛若“活化石”的乐器,又能在现代散发出怎样的新鲜气息呢?在张梦看来,“笙”这件乐器具有十足的多面性,“其实它什么都可以做”。在“绘笙汇瑟——张梦演奏与作品音乐会”中,他将自己多年来对笙的理解,用多视角的形式演绎出来,将笙的表现力玩出一个新高度。
比如,张梦一个人同时操纵笙和Loopstation装置(一种音乐循环制作与播放系统),以儿歌《丢手绢》的主题作为引子,为听众营造出一种充满怀旧又现代感十足的声音享受;比如,他邀请一位鼓手和他共同即兴演奏,在固有的框架下探寻笙与打击乐之间声音结构的不同张力;再比如,在一部颇具实验性的作品——笙、电子乐与多媒体作品《水下幻听》中,他将一个巨大的潜水镜置于屏幕上,同时把他在家乡河南以及上海采集到的各种声音素材,包括叫卖声、行酒令、安阳方言的童谣、AT M机点钞声、人民广场的地铁报站声等等,连同“潜水镜”里显示的各种抽象画面一起呈现,给人以一种不同寻常的体验。他认为,只有让大家了解到笙表现力的多面性,才有可能对这件乐器加深印象。
同时,音乐会也精选多首张梦为其他乐器而创作的作品,充分展示了他的“原创”实力:在中阮独奏《缠与释》中,他试图用中阮的种种音色来表现人们在生活中自我挣扎、自我救赎的状态;以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为素材而创作的萨克斯四重奏《变奏曲》将四把萨克斯捏合于富有趣味的和声与复调织体之中,“无论是可听性还是技术性都不错”;在创作丝弦五重奏《水妖》时,张梦从中国典籍《山海经》中获取灵感,以诸多新的演奏手法描绘水妖浮游、银铃窸窣的神秘而迷人的情态;而混合室内乐《和调》则用了特别简约的手法,将七件中西乐器有机地融合,“它音色上的搭配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面对如此丰富的表现形式,张梦自己风趣地将这场音乐会定义成一盘“大杂烩”——“这就像是一桌菜,什么都有,你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款。”
顾亭:“回归初心”的音乐会版
作为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首位华人钢琴硕士,顾劼亭常年受邀于欧洲各大音乐节,演出足迹遍布全球,被誉为“黑白键上的丝绸之路使者”。近年,她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舞台表演形式——“音乐事件”,用音乐讲述事件,用事件影响世界。《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便是这样的一个成果。
这部作品共分为“前世今生”“游园惊梦”“月色满亭”“梦残魂断”四幕以及尾声“醒”,描述了法国钢琴家德彪西与中国古代女子杜丽娘相遇的故事。在梦中,两人分别化身钢琴和昆曲,说浮生若梦,言年华似水。在德彪西晶莹剔透、如行云流水般的音乐和杜丽娘纯然娇羞的身段中,人们第一次发现昆曲和钢琴这两种来自东西方的截然不同的古典艺术居然可以结合得如此巧妙,丝毫没有违和感……
顾劼亭
这场“梦”中呈现了许多经典的德彪西印象派作品,包括《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月光》《金鱼》《冥想曲》等等,但顾劼亭并不是随意拼凑的,而是经过了精心的挑选。“比如第一乐章一上来是德彪西的前奏曲《沉没的教堂》,讲述的是杜丽娘的前世今生,除了音乐上契合以外,在名字上也让人觉得它们好像在讲述同一个故事。”还有第一幕中的《月落荒寺》,“我觉得德彪西肯定是被托梦了,一个法国人怎么会有‘月落荒寺’这样的意境呢?整个法国就没几座寺庙,他竟然还能想象一轮明月挂在寺庙上!”顾劼亭认真地解释道。
《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
那么,在那么多的钢琴家和昆曲角色中,顾劼亭为何偏偏选择了德彪西和杜丽娘呢?她表示,自己想要体现一种差异性。“首先是性别上的差异,德彪西是男性,杜丽娘是女性;其次是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差异,一个来自西方,一个来自东方;第三是时间上的差异,两个人的生活时代相差了两三百年。”另外,“可能跟我是个女性有关系,我想选一个让自己更感同身受的女性角色,杜丽娘的身上除了有很多钢琴和昆曲意境上的相似以外,她向往爱情,向往自由,这应该也是东西方文化的一个共通之处”。
2016年10月,《当德彪西遇上杜丽娘》在上海国际艺术节“扶持青年艺术家计划”中演出过,而这次在上海音乐厅“乐无穷”系列上演的版本,则是一个被顾劼亭本人称为“回归初心”的“音乐会版”。舞台上只有四个人:弹钢琴的顾劼亭、苏州昆剧院的昆曲花旦演员以及笛子和中阮两个乐手。她选择如此呈现的目的是希望回归到自己创作初期更加纯粹的构架——一个以音乐为主线的故事。“这个梦境原本就是特别抽象的,只是我们在创作时通过自己的想象把它给具象化了,又因为后期和很多不同艺术家如影像艺术家、舞美艺术家的合作,我们去叠加、丰富了这个故事。”如今,她想要抛开所有这些具象的东西,重新回到一个抽象的状态,让观众不受视觉尤其是舞台艺术的影响,通过自己的思绪飘逸、穿越,静下心来聆听钢琴与昆曲原汁原味的音乐片段以及彼此之间的对话。
高博文:“古韵新弹”能弹出什么名堂?
当评弹遇到爵士,会产生一种怎样的效果?古韵新弹,能弹出什么名堂呢?上海评弹团副团长、国家一级演员、评弹艺术家高博文,以爵士乐的和声色彩、复合节奏以及即兴演奏的方式为基调,让古老的评弹艺术与当代的世界音乐语言互相融合,建立起了一种独特的跨界艺术。
高博文告诉我们,之所以会想到用评弹去融合爵士,其实也是机缘巧合,那些流行音乐的从业者对中国传统文化充满了敬畏之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苏州评弹和西方爵士听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我想音乐是相通的”。如今,年轻人说到评弹,可能会觉得那是爷爷奶奶一辈的人听的,“但是如果听着听着,他发现里面有他喜欢的爵士乐,也许就会慢慢地接受了。”事实上,有很多年轻人在听了高博文演出的爵士评弹后,又去找了一些原汁原味的评弹音乐来听,这让他备感欣慰。
评弹艺术作为中国曲艺的瑰宝,自清朝中叶以来一直是江南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而起源于美国的爵士乐则特点鲜明,有着复合型的节奏及富于个性的和声。不过,由于评弹是自弹自唱,有时候在渲染气氛和情境时有所欠缺,“就像现在看大片,大家都要看3D、4D的,而我在评弹里加入了乐队,就可以把这种立体感带给大家”。
在高博文看来,评弹和爵士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些共同点。“评弹的唱腔很自由,想唱什么调就唱什么调。今天我喉咙好了,调唱得高一点;喉咙不好了,调就唱得低一点儿;气长的话,可以拉长一点;气短,可以拉短一点。”而爵士乐也是非常灵动的,讲究即兴的演奏方式,两者交融能产生颇有新意的作品。
高博文回答媒体提问
在“古韵新弹——高博文和他的朋友们新评弹音乐会”上,高博文将与“丽调”传承人陆锦花以及吴韵一哥爵士乐队合作,演唱改编后的评弹经典唱段《情探》《莺莺操琴》《道情》《书房自叹》《天涯歌女》《义激陈琏》等。高博文兴致勃勃地表示,自己对此做了非常精心的安排,呈现的方式也相当新颖,“我们把有特色的评弹曲牌音乐作了罗列,成为一个曲牌的爵士套曲,各种不同风格合在一起一气呵成地演奏,这样能更好地体现评弹音乐的庞大和纵深”。此外,高博文透露道,这次的演出还有一个亮点——把诗词用评弹曲调来演绎。“江南有吟诵,喜欢把诗词读出来,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我就说你这个音乐给我垫着,不要考虑我什么时候进来,什么时候出去,这样能让我更加自由地把过去的这种吟诵风格表现出来。”
高博文认为,在时代发展、观众层面越来越细分的情况下,传统音乐需要更多的受众和更多年轻人的喜爱。“我一向觉得,爵士也好,评弹也好,这不是方向,而是选项。”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评弹加爵士的方式,让大家知道评弹音乐其实很好听,让评弹音乐在现代社会焕发出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