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克了一家(2)

“多派几个人去全信，要不然我们连物业费都收不到了。”吴非凡跑到电梯的时候，背脊的汗水渐渐地变得冰冷。她的感冒就是前两天从地铁站跑公司的时候跑出来的。听到穿着物业制服的女人正拿着对讲机召集人马。难道说公司真的出事了？

吴非凡跺着脚，待到电梯门一开便立马钻了进去。一到公司楼层，她拔脚冲了出来，未想这儿堵着的人比地铁还要多，她的脚只够从电梯跨出不到五步的距离。

“叶总，广告费还没给哪。”

“叶总在哪儿，我们的货款还没有付呢。”

“叶总，今年的物业费怎么办？”

公司门口围满了人，那个跟着她上来的物业女人，扯着嗓子朝对讲机喊道：“快点呀，你们多派点人！”

吴非凡不过一米六的个子，她跳了两下，使劲儿地朝着里面走。这么多人，她可怎么能打到卡？

“叶总来了，叶总来了！”她灵机一动，朝着天花板，使劲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围堵的人群被这一声“叶总来了”迅速揪住了注意力，他们纷纷朝着喊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蓝色口罩的年轻女孩站在电梯门前。就在他们投以狐疑的目光时，她用双手从他们中挤扒出一条路，加快脚步冲到考勤机上打了一下员工卡。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总算打到了卡。吴非凡吁了口气，围在外头的人再度沸腾起来。然而，好不容易钻进了全信公司大门的吴非凡到了公司里头后发现，同事们正在群情激动地在大声叫喊：“发年终奖！”

“2N赔偿！”

“给我们发赔偿！”

走道里，几个不相识的同事正蹲在地上用胶带纸粘起几张A4，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还我血汗钱！

“吴非凡，你才来！公司倒闭啦！”

有人突然拉住了吴非凡的胳膊，她一个激灵朝人看去，原来是许萌。她推着玳瑁色复古眼镜，眉头皱皱得紧紧的，把一双本就很小的眼睛挤成了缝。

倒闭了？

又一家公司倒闭了？

吴非凡愣了。

这是她克死的第十一个公司了。她才在这公司里待了两个月，连第二个月的工资还没有拿上，这就倒闭了？

吴非凡哪，难道你天生就是克公司的命吗？她姓吴，是个普通而特别的姓氏，只不过这姓氏也很奇特。在吴姓之后，加上任何满含意义的名后，就会变成了反义词。吴非凡，也就成了“无非凡”。她从出生开始，长相无非凡，读书无非凡，她常想父母要是给她取名叫吴平凡，那该多好，她就不平凡了。她为此纠结过一段时间，甚至还想过改名，但这念头终究还是打消了。自从踏进社会，吴非凡惊异地发现自己变得“非凡”起来，但凡雇佣她的公司，非被她活活克死。

这家全信网络公司才做了两个月，上家是一个月，再上家做了十天。

吴非凡颓丧地耷拉下脸。因为满屋子的人，空气难以流通，她的鼻子又堵了起来，打不出喷嚏。她的眼眶里再度泛红，一旁的许萌原以为可以忽悠平时大咧咧的吴非凡当刺头去为自己讨个说法，没想到她竟然“哭”了，许萌立刻一脸鄙夷地丢下句话：“还以为你挺有能耐，能砸办公室给要个钱呢，关键时候哭起鼻子了！到底是九五后，娇气！”

这又是一张九五后的标签。

吴非凡咬咬牙，朝许萌说道：“你才哭呢！”

说完，吴非凡跨过那排用胶带纸加固的“还我血汗钱”横幅，挤过一堆叫嚷的人群，冲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人事部经理王岚刚好开了门缝准备挤出来，四个保护着总经理办公室门的人让出了条口子，好让王岚出来。不想吴非凡趁机钻了进去，王岚见势不妙，立刻退回总经理办公室，装了门禁的门再次牢牢地锁上。

“吴非凡，你怎么进来了？”王岚紧张地斥责道。

“我是来讨薪水的。”吴非凡朝一旁长得微胖，穿着驼色毛衣，三十多岁的男人，说道，“叶总，我打卡满两个月了，您关公司，也不能欠我一个月薪水。”

“出去，出去，这薪水的事，叶总会给大家交待的。”王岚推了推吴非凡，不想被她一把推了回去，一下被看似没什么力气的女孩给怔住了。

“给我交待就成。总共才三千九百块钱，一分也不能少了，还有社保的钱，也得给我。”吴非凡涨红了脸，她看着叶总流着汗滴、慌措不安的脸孔。她记得在两个半月前，眼前这位三十岁出头的叶总在面试的时候，脸上还充满了自信，嘴里则滔滔不绝地讲述公司如何运营良好，争取在三年内上新三板。如今新三板没上成，公司却坐上了滑水板，滑入了马里亚纳海沟。

“小吴，公司肯定不会欠你工资的。”叶总吞咽着口水，一张比他年龄老成的脸上露出歉意来。

“叶总，我还在试用期。我知道，公司清算发工资也是先考虑正式员工的，到我，就没有了。我管不着别人的事儿，我得给我自己争取权益。不行，我就去劳动仲裁，不，去法院讨个说法。”吴非凡并不是信口雌黄，在她克死的前十家公司里，员工为了讨薪的事，也去过劳动仲裁，那还是她第一次参与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吴非凡，谁说不给你工资的？你这么威胁公司老板，像什么样子啊？”王岚尖起嗓门教训起吴非凡来。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

可吴非凡并不买账，拉下口罩说道：“我这不是威胁，我这是弱势群体在维权。您说会给，那现在给我。给了我立刻走人，一点儿都不含糊。要不然，我今个儿就给你们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