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入党的新党员
6月的一天,指导员特意找到刘寅问道:“刘教员,你对组织有什么认识?你工作很积极,学员们对你反映很好,你为什么不申请加入党组织?”
指导员的问话触动了刘寅的心扉。其实刘寅何尝不想加入党的组织呢!自从参加红军后,刘寅亲身感受到共产党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自由、解放,实实在在地为劳苦大众谋利益而率领红军浴血奋战的。但是,刘寅当时对申请入党还存在着一定的顾虑:因为在苏区肃反时,王明推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在这条路线的影响下,知识分子往往被怀疑为革命的投机、动摇分子。刘寅是从白军解放过来的无线电报务人员,在红军中大小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当然经受党组织考验的时间要比别人长一些。
刘寅当即回答说:“我早就有了入党的愿望,只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条件,我想到最艰苦的时候再申请入党。”指导员两眼望着刘寅,深情地说:“长征以来,我们爬雪山,过草地,尽管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你思想上是积极地靠拢组织的,与通信学校的同志们共同克服了重重困难。既然你已经有了申请入党的愿望,就向党组织提出来吧!”
听了指导员的话,刘寅马上想到了军委三局政委伍云甫同志。早在红一方面军时,伍云甫就是刘寅的上级。到左路军后,又是刘寅的首长。于是,刘寅便立即给伍云甫写了一封短信:“我准备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希望您作为我的入党介绍人。我想征求您的意见,听候您的指示和批评。”伍云甫接信后,很快给刘寅回复了一张条子,上面热情地写道:“我接到你的信很高兴,过几天我找你面谈。”果然过了两三天,伍云甫就打电话传刘寅到他那里去。见面时,伍云甫格外热情和蔼地对刘寅说:“党对你是了解的。你是一个技术人员,把你的技术无保留地献给了红军,献给了革命。你在思想上一步一步地靠拢组织,一步一步地争取入党。我很愿意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几天后,党支部召开全体党员大会,通过了刘寅入党。刘寅坚定地表示:“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自由、解放,为了共产主义事业的最后胜利,我要跟着共产党革命到底,绝不回头!”
支部大会后不久,红军开始进入了茫茫无际、荒无人烟的草地深处。大约过了一个来月,还没听到组织上的消息。刘寅思想深处又产生了疑虑:是不是因为我是知识分子,上级组织不批准我入党了呢?刘寅自我鼓励:要经得起党的考验。原来是部队进入草地腹地后,党委委员都分散了,不容易集中在一起开会。一天,部队正行进中,指导员正式通知刘寅:“刘寅同志,你的入党申请,上级党委已经批准了。因为是在过草地的环境里批准你入党的,党组织根据你的一贯表现,决定免去你的候补期。从支部大会通过你入党的那一天起,就开始计算你的党龄。”
面对着荒凉无际的茫茫草地,刘寅紧握着指导员的手,泪花簌簌地滚落下来……
这是一个令人万分激动的时刻。刘寅是在那个特殊时期、特殊地点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在长征途中,在漫无边际的沼泽腹地。那是红军处于最困难的阶段,他和他的战友们面临的,绝非铺就的红地毯、雷鸣般的掌声和一束束鲜花,而是满地不测深浅的泥沼及其伴生的杂草,散发出难闻的腐臭气味、不时咕嘟咕嘟冒出水面的瘴气,还有国民党军围追堵截的枪林弹雨;也不曾有人摆下七碟八盘山珍海味的盛宴,更没有魏武帝曹操“何以解忧”的杜康美酒,而恰恰相反的是,红军上下个个饥肠辘辘,以野菜草根果腹充饥。他唯一拥有的是,用无线电技术为工人、农民服务的志向,红军战士的一腔热血,入党介绍人、支部书记满含期望的目光,以及战友们紧紧相握的一双双大手。就在此时,刘寅头脑中浮现的是,南湖启锚的历史航船,南昌武装起义的清脆枪声,井冈山点燃的星星之火,遵义城头升起的一抹霞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叶剑英等历史巨人的关怀爱护、谆谆教诲和坚毅面容。正如春风风人,夏雨雨人,爽人肺腑,润泽心灵。此时此刻,刘寅孜孜以求的是,圆满完成党赋予的光荣使命;他刻意企盼的是,走出草地,走上抗日前线,走向革命胜利,走向新中国。紧接着,刘寅当选为无线电通信学校党支部宣传委员。
就在这一时期,为了鼓舞士气,活跃生活,由李伯钊编导的活报剧在行军途中上演了,廖承志和刘寅分别出演男女主角,颇受指战员欢迎,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7月2日,红二、六军团经跋山涉水来到西康省甘孜地区(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与红四方面军会师。部队继续前行,依然艰难地跋涉在无边无垠的千里草地。
草地,实为水草丛生、不辨方向的沼泽王国。这里虽有高地,但无树木,连石头也没有,更没有人烟。气象同雪山一样恶劣,变化无常,忽晴忽阴。上午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空;下午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或狂风暴雨,或雪花纷飞。从某种程度上说,草地还不如雪山。在雪山上,可以吃雪吃冰止渴;在草地上,有水不能喝,水中有毒。人们的双脚天天泡在含毒的水中,大都肿胀起来。
草地中,水草年年生生死死,不断腐烂,形成污泥。一层层凝结,构成了深不可测、如胶似漆的一个个烂泥坑,散发着刺鼻的腐臭气味。似乎到处都是路,但又没有真正的路可走。脚底下软绵绵的,仿佛踏在弹簧上面,摇摇晃晃。后面的同志只能踩着前面同志的脚印走。一步走错会就陷进烂泥坑,难以自拔,只得由战友把他拉出来。而骡马要是陷进烂泥坑,那就无计可施了,越是挣扎就陷得越快、越深。饲养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骡马沉没下去。也许是由于极度营养不良的原因,一些人突然双目失明。
官兵们像跳圈一样一路跋涉着,个个冷得发抖。多亏刘寅裹着从中央苏区带来的那条红毯子,终于走出了草地。最为疼痛难忍的还是他的双脚,溃烂、冻伤,又经毒水浸泡,走起路来那副狼狈不堪的形象就在所难免了。
9月下旬,红四方面军总司令部第二局局长蔡威的胃病、肠炎和伤寒症日趋加重。朱德、徐向前、陈昌浩等经常前来看望,并派最好的军医傅连璋为他治病。但是,由于没有有效药物,更谈不上补充营养,有时甚至连粮食也没有,蔡威多天滴水不进,被大家用担架抬着行军。当行进到甘肃省岷县朱尔坪镇时,病情恶化,奄奄一息,9月22日,蔡威终于不治病逝,年仅29岁。徐向前从前线赶回,派人购置棺木,将蔡威葬于朱尔坪镇边的一个小山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