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曾一笑

我们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走夜路的，但作为东道主的大奔舍不得丢下包厢费离开小学妹，而小林子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鉴于上述种种，我就毛遂自荐义不容辞地扛起了“护花使者”这面铁血大旗。

蓉蓉没有拒绝。

我接过她沉重的书包，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只圆滚滚的杯子——那是那天的女生节，我得来的奖品，转而送给她的礼物，想不到她竟会带在身边，我很感动。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不甚明亮的街灯下，她在前，我在后。

都市的街景妖冶繁华，却也显得单调如一，一如都市人朝九晚五的生活，千日一篇，千篇一律。

夜晚九点多的街道，只有寥寥数个行色匆匆的人与我们擦肩而过，像一阵阵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风。

而这一阵阵呼啸而过的风，让我觉得自己就像风中的那片枯黄落叶，挣扎着想要逆风起飞。

也许，很多人都跟我想的一样吧？若是真如此，我也不算寂寞。

慢慢行走的我们，与熙熙攘攘的生活好像格格不入，再怎么慢慢行走，也还是慢不了时光无情无奈的节奏。

黯然的街灯之下，一前一后的两只影子被拉得好长，一样的落寞，一样的不知为何。

我觉得有必要打破这样的沉默，于是紧走几步，追上她，轻轻干咳一声。

她转过头来，清澈明眸星光闪烁，闪烁的星光灼烧着我，令我双颊微微发烫，仿佛喝了一斝三十年的女儿红，痴痴地有些醉了——原来她比我想象中的要美了许多。

在美丽的女孩面前，我的舌头又打了结——因此我想到也许郭靖并非生性拙笨，而是他的蓉儿，美得令他痴呆。

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还是不要做这样的英雄罢！

我微笑着，希望我的笑不会像大奔那样诡异而邪恶，让人一眼就看出不怀好意。

我结结巴巴道：“要……要不，开车……哦不打房……嗯，打车吧？”

蓉蓉似乎心情不太好，轻声说：“我想走走。”

我想：她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呢！莫非真的是失恋了？

我只好跟着她，走一走。

但这样走走实在有些尴尬，我很想找她说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沉默的尴尬，但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两个“呃”字，更尴尬的是第二个“呃”字还“呃”得大声了点儿，听着仿佛是在打嗝，所以我赶紧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借以掩饰。

也许是我发出的打嗝般的声音实在明显，又或许我哼唱的曲子着实不堪入耳，蓉蓉终于轻启朱唇打断了我：“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我一呆，又接连打了两个嗝——这次真的是酒嗝，挠挠头，试探着问：“看你，好像有心事？”

“我很好。”她淡淡地说。

我当然知道有些时候女孩子口中的“很好”就是“很不好”的意思，我当然也懂得有些事情不能刨根究底，所以我只好说：“那就好。”

继续沉默。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们就这样一路静默着，终于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却发现门已紧锁，幸好只是慢了几分钟，宿管阿姨应该还未睡下；就算睡下了，也应该还未入梦；就算入梦了，也应该比较容易叫醒。

我们马上断定阿姨并未入睡，因为一楼某扇窗户还透着灯光。

蓉蓉轻喊了两声“阿姨”，但并未见有人来开门。

“睡着了？也许是忘记关灯了吧？”蓉蓉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貌似是在跟我说话。

我说：“应该不会。”我的心里却在想：也许是在拉屎，或许现在正提裤子呢！

然而这样粗俗的市井之言是不可以当着漂亮女孩的面讲的，因为李寻欢说过：美酒不可糟蹋，佳人不可唐突。

蓉蓉又说：“也许是我喊太轻了……”她紧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为难。

我马上说：“我帮你喊——阿姨！啊——咦——”这雄浑的男高音在女生宿舍上空游荡，显得突兀而怪异，但效果立竿见影——大厅里马上响起了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和叮铃当啷的钥匙相击之声，最后“哗啦”几下子，门开了。

我在心里说：阿姨你拉屎好慢，该不会是便秘了吧？

阿姨的脸色铁青，看起来像是真的便秘了。她铁青着脸咕哝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半夜夜不归宿，跟着男孩子厮混，像什么话！”

我陪着笑脸：“阿姨，都是我不好，不该带我妹妹玩这么晚的。”

阿姨冷笑：“哼！妹妹？小伙子，阿姨是过来人，你这点借口小伎俩骗不了我！”

我把书包递给蓉蓉，又送上我的杯子：“冬天的时候，泡上一杯咖啡或热茶，暖暖手。”我说得那么煽情，连我自己都快要被感动到哭了。

然而阿姨却三下五除二锁好了玻璃门，像王母娘娘掣出发簪划出一道银河将我俩硬生生隔开。

我看着蓉蓉的倩影，低声喃喃：“是的，妹妹。”我想不到她会在此刻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我在这美丽的微笑之下不知所措，多久之后，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曾一笑，倾了我的城，覆了我的国。

只希望，她不是在笑我是个白痴。

然而爱情中人，谁又不是白痴呢？

她一巴掌，就这样将我打成了白痴……

传说中的黯然销魂掌。

她又一笑，笑得我如痴如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