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这酒喝着头疼
夏天的毕业季,蝉在枝头聒噪,微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湛蓝的天空深邃地令人窒息,学士帽被抛得很高,又落在青绿的草地上。
我们都辞去了各自的实习工作,只为了能够再聚一聚,好好喝一杯。但是我们没有去毕业旅行,他们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们也说,没有姑娘同行。
我是坚定地想留在寒舟奋斗的,因为刚毕业就回老家的话,会被人看不起。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何况那时候有热血,酒杯碰到一起都是满满的激情,而不是梦破碎的声音。
喝完酒后,第二天大奔开着车子回到了老家,接收祖传的箱包生意;杨启航回家过暑假,等新生开学的时候,他要过来补修学分,才能拿到毕业证;小林子顽龙和我一样,留守寒舟。
趁着还可以在宿舍住几天的时间,小林子很积极地到处奔走找房子。
顽龙和朋友合伙开公司去了,我们并不知道他开的是什么公司,他不说,我们也没有问。
我从江滨的培训机构离职之后,又重新找了一份培训机构的活儿,在霄山,三千块一个月,包吃住。
我把一罐吃了一年还剩半罐的蛋白粉塞到行李箱里,我预感我可能不会再去吃它,但我还是带上了它。
坐一个小时地铁,再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我终于抵达了霄山。
因为面试的时候来过一次,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只是忽然有一种孤独的凄凉,也许是天太黑夜太凉,也许,是跟相处了四年的朋友们初次分离。
过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吧?
新的公司处在一个住宅小区内,办公场所就是个三室一厅。我有些不太适应。
老板叶飞是某高等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而学生就是本小区或者附近小区的孩子们
抵达公司兼住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进了房间,老板正在客厅里面对着两位学生吐沫横飞手舞足蹈,见了我微微点头示意。我问:“飞哥,我行李放哪里呢?”
飞哥说随便放吧!
随便放?我四处一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根本没有下脚的地儿,光是玄关处那只巨大的垃圾桶就占了好几平米了——对!就是那种有着轮子绿色的垃圾桶,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搞来的。
我心想初来乍到乱动别人东西总是不太好,还是把垃圾桶推远一点腾个地方,先把行李放下再说。我也只敢动垃圾桶了。于是我腾出手就去推垃圾桶,不曾想里面堆积了多日的垃圾,出奇的重,一推之下竟纹丝不动。我停下来喘了口气,捋起袖管,再次使劲,吭哧吭哧终于将垃圾桶挪动了一厘米左右……
正准备再次发力呢!飞哥咳了一声,将手放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看向我皱着眉道:“小声一点,我正在讲课呢!”
“哦。”我只好停下来不敢动了。
飞哥一直在聚精会神地讲课,我不敢再打断他,只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垃圾桶旁瑟瑟发抖。环顾一圈室内,只俩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同事,表情冷漠,视我为无物。想想当初在江滨,机构的那群漂亮女同事们对我是多么热情友好,我很后悔轻易提了离职。
是我年轻不懂事。
像根木头一样杵了几分钟后,我的腿有些儿酸,垃圾桶旁的味道又着实不好闻,我鼓起勇气,走到客厅深处,在俩男同事中间发现一张小椅子,便挤了进去坐了下来。
俩货抬头,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好。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
然而初来乍到,还是内心生厌了,我对以后的工作生活充满了惶恐,没有一丝期待。
“嘿嘿。”为示友好,我呲了呲牙,也算是跟他俩打过招呼了。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十二点多,飞哥终于讲完了课,打发两位中学生走了。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我赶忙也从位置上站起,满脸堆欢点头哈腰:“飞哥,今晚我睡……”
我本想问问今晚我睡哪里好赶紧去铺一铺床,毕竟十二点了,他不说话我总是担心自己会露宿街头。
但是我话还未说完,飞哥已径直走近了洗手间,门一关,但听里头细水长流哗哗作响,哗哗响声响了足足一分钟之久,他才从里头走了出来。没有洗手。
飞哥走到我身边,用他那刚刚把过尿满是粉笔灰的手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刚刚有话跟我说?”
“嗯……是这样的,飞哥,今晚我睡哪儿呢?”我赶紧问。
“着什么急嘛!走,先去吃个夜宵,为你接风洗尘!”他的大手用力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看见粉笔灰尘飞扬。
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仨下了楼,进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开车的是位大胖子,一番介绍,方知这胖子是飞哥的合伙人,也就是我的另一位老板。胖子平时不讲课,主要负责接客,也就是招生。
一辆车,五个人刚刚好。车子在深夜的马路上飞驰,我看向窗外,马路上的昏黄路灯飞快地倒退,令城市的整个夜都成了昏黄,我很害怕他们将车开到深山或黑窑里将我卖了。
所幸车子终于在路边一家破落的饭店门口停下。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我昏昏然欲睡。
那胖子猛一拍我的肩膀,将我的瞌睡打得无影无踪:“小伙子!我一看你就知道你酒量不错!今晚一定得多喝几杯!”
都凌晨一点了还喝个毛啊!
“好的呢老板,舍命陪君子。”然而我的嘴巴很不忠诚,不但言不由衷,还很贪杯。
“嗳——叫老板就见外了,就叫我迪哥吧!”胖子拿着一瓶白酒说,“来!咱俩先喝一杯,欢迎你,加入我们飞迪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的大家庭!”
“好的迪哥吧!”我一仰脖,将一杯白酒灌下。
“好好!好酒量!喝了这一杯,还有三杯,来来来!敬一下我们的飞哥!”他们鼓掌起哄道。
于是那一晚我喝下五瓶啤酒半瓶白酒。我已经忘记了是怎么回到机构房间的。醒来已是天亮,确切地说,已是晌午十二点,我的脑袋昏沉沉的,还很痛。
幸亏我的屁股并不痛。
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尔后发现三室一厅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飞哥他们去钓鱼了,钓完鱼,他们会去打会篮球或台球,然后去小区的健身房健身,直到傍晚四五点钟才回来,备课,等待为数不多的几位学生上门,接着就开课,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接着便是去喝酒吃夜宵。
原以为昨晚他们是专门为我接风洗尘,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们每日生活的常态。
夜夜笙歌,夜夜喝酒——这特么谁顶得住啊!
我的脑袋疼得更加厉害了……
度日如年地过了三天,这期间飞哥一直让我看书备课,并不分配学生给我,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客厅里看一整天的课,或者看他们讲一整天的课。这很无聊,但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我又不能溜出去逛街,实在是闷得慌。
虽然说上班时间规定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但事实上一整天都是待在所谓的公司,毕竟我吃饭睡觉都得在这儿。
所以包吃包住,并不见得有多美好,除了省钱之外。
我最难过的是没了自由。
我渴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