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薄凉
最后，沈域为萧子玉偿命，不久后，沈摄的父亲，原兵部尚书也死在了家中，沈家所有的妾室，最终都下场凄惨，仿佛是为了慰藉萧子玉的在天之灵。
认人不清，识人不明，葬送自己一生，这是萧子玉最大的悲哀。
知道沈君怜的处理之后，远在边关的萧子然，才放下了要不远万里来杀了沈摄为妹妹报仇的念头。毕竟，沈君兮还小……不能让她，父母全失。
后来，沈君怜带着沈君兮进宫住了一段时间，所谓长姐如母，大概就是如此。而那段时间的镇国公府，只剩了沈摄一人，静思几过。
若论薄凉，谁能比得上沈君兮这个父亲呢。
沈君兮自幼知事，眼睁睁看着父母走到了如此的地步，心中仿佛笼罩了一团阴影，久久不散。
纵然后来跟着沈君怜住在宫中，沈君怜与北诏帝很是恩爱，但根本抹不平一个女儿亲眼看到母亲在自己面前癫狂而亡的阴影。
沈君兮想不明白，萧子玉这么多年来，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成为了个华贵妇人，为什么，为什么沈摄会如此恨她？二十多年了，这个女人为了沈摄生儿育女，沈摄心中当真就没有半分感动吗？
这叫沈君兮，如何敢放开身心的，去喜欢，去爱一个男子。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与母亲一个下场，故而，不论什么时候，她面对来自世家公子的倾慕或是挑逗，第一个产生的想法就是远离、逃避，而并非靠近。
直到沈君兮十岁的时候，快要一年没见沈摄，是她主动要求，要回镇国公府。
而沈摄，也是一副专心悔过的样子，他散尽府中姬妾，仅留了几个女子等沈君兮回来照顾她，而沈君兮未出阁的屋子还给她留着，每日都打扫的纤尘不染。
沈君兮还记得，自己好不容易央求着长姐回府的时候，沈摄眸中狂热的惊喜。
自己这个父亲啊，紧紧地抱着自己，他说，兮儿，爹爹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沈君兮闭眸泪如泉涌，她到底还是怪不起来自己的父亲。
故事讲到这里算是终了，十五岁的沈君兮在母亲的忌日里，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北辰修陪在她身边，心绪复杂。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沈君兮拥入怀中，不管前路有多么遥远艰辛，不论沈君兮封闭起来的心有多难回暖，他也想对这个姑娘好，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暖热这里，让她的害怕和回避消散，让这颗心，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跳动。
“我不敢，不敢啊……”沈君兮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想要将北辰修推离，北辰修张了张嘴，他想给沈君兮一个承诺，一些山盟海誓，可是他知道，沈君兮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他会骗她。
少女柔嫩的肌肤上挂满了泪痕，眸子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兽，藏满了彷徨失措，北辰修只觉得整颗心的揪在了一起，疼得发颤。
沈摄、沈摄、当朝镇国公，是他把沈君兮害成了这般模样，可那偏生是沈君兮的父亲啊……北辰修紧咬牙关，直至口中传来丝丝血腥，言语艰难，仿佛字字泣血，“我会陪着你，用时间告诉你，我爱你。”
沈君兮身子颤了颤，感觉冰冻久了的心，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丝裂痕。
她慢慢放下了自己强撑着去推北辰修的手，缓缓滑落在他怀中，哭的像个孩子。直到最后累极，才在北辰修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北辰修轻柔的抱她进了屋，清芙早知道两人关系，并未多说。在这点上沈君兮和沈君怜如出一辙，那就是对自己身边的下人很信任，而且，绝不容许背叛和二心。
沈君兮不让清芙往出说的事情，她就绝不会说出去，哪怕是面对沈君怜和沈摄。
北辰修本以为，今日的坦白过后，他和沈君兮能更进一步了，谁知第二日，他又进不去镇国公府的门了。北辰修眉心突突的跳了跳，好像明白了，昨夜沈君兮的所作所为，竟更像是再劝他走。
一阵烦闷，但知道了那些往事之后北辰修再也怪不起来她，最终悻悻而归。
但北辰修不会放弃，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天命的轮回和神明的恶意，边关传来消息，萧子然旧疾复发，薨逝。
北诏帝将其追封为忠勇侯，故而消息传回的时候，举国哀丧。
可北辰修知道，最为伤心的，应该是刚从边关回来不久的沈君兮。忠勇侯府一家没落，沈君兮连夜入了宫，与沈君怜互相取暖。
这对姐妹，唯有倚靠在一起，才能汲取道一丝温暖的吧。
而镇国公沈摄，倒是为大舅子哀悼了一番，只是神色平静，全无半点悲伤，他又如何能理解，沈家这两个女儿的心思。
沈君兮亲自去了一趟边关，幸运的是，北辰修随行，他代表了皇室前去慰问忠勇侯府。
不管怎么样，萧家香火还是在的，萧子然的一双儿女在夫人的抚养下乖巧听话，等到长大便会世袭爵位，永守边疆，为后人所传颂。
但厄运并未因为萧子然的死而有所停步，京中传来密件，沈君兮连夜回京。
北辰修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可接踵而至的，便是沈君兮要入宫为妃的消息，她要成为，自己兄长，北诏帝的后妃了。
这一消息，对北辰修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还有三个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沈君兮就会受封皇贵妃，入住宫中。
镇国公府闭门不见客，北辰修在门外徘徊，甚至是翻墙，都进不去镇国公府。
直到后来，北辰修让人去查，才得到消息，当今帝后双双中毒，无人能解。以他的聪慧，很快就明白了沈君兮入宫一事的来龙去脉。
而他此时所有的愤怒和不解都变成了心疼，长姐如母。沈君怜对沈君兮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沈君兮，在接连失去了母亲、舅舅之后，又要失去这个姐姐了。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要让这么一个小姑娘承受这么多。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沈君兮才如此，冷淡自持，心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