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情愫
沈君兮这一年来在边关，虽并未经历什么大的战事，但大大小小的战役也参加了不少，受过伤也流过血，积累了不少战功，故而能一起坐在男子宴席这边。
沈皇后对这唯一的妹妹当真是心疼极了，一应赏赐样样俱全。
北辰修那时作为唯一的宗室王爷，就坐在沈君兮的对面，隔着喧嚣的人群，打量着那个一年多没见的女子。
如果说，幼年的沈君兮仿若一块质地温纯的美玉，只是微微蒙上了些许轻纱，现在便已经是抹去尘埃，光华流转了。
仿若枝头含着露水的轻蕊，过了一年的时间，终于绽放，开的恣意美丽。
边塞的风沙并没有如何摧残她的容颜，依旧肌肤如玉，眉间带着隐隐的冰雪姿态，比之一年前不仅是彻底长开了，且更加内敛。
峨眉淡扫，朱唇不点而赤，一双眸子仿若沁了冰雪，让人看着心生寒意，琼鼻高挺，姿态大方。但偏生那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眸中冰雪初融，暖意洋洋。一个将冰冷与温柔结合的这么好的女子，当真是，风华绝代。
只怕，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的如今玉妃，在她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可北辰修知道，这是沈君兮的习惯，面对着任何人都喜怒不形于色，眸中神色温和。那份冰雪初融的温柔，可不仅仅是属于他一个人。
沈君兮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打量，回眸淡淡的弯了弯唇，正如对待当今北诏帝那样，只是少了几分恭敬。
她只是看了看这边，便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礼数周全，却也没有半分亲切。
有那么一瞬间，北辰修觉得自己这一年的思念，就像是个笑话。
然沈君兮又是怎么想的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一年来北辰修的书香鸿笺、脉脉温情她也都看在眼里，此时见了他，心中自然而然的，还是腾起了一丝异样。
那个恣意妄为，有着一张绝世容颜的少年，也长大了啊。
久别过后，沈君兮的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对这个纨绔郡王，不知不觉的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点情愫。
可沈君兮却是清楚的知道两人之间的可能性，所以面对这个人，也就只能习惯性的，一笑置之了。
不过，爱人做不了，朋友也是可以的嘛。所以自沈君兮从边关回来，北辰修便成了镇国公府的“常客”，当然，是翻墙进去的。
有的时候沈君兮在抚琴，北辰修就会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玉笛迎合，或是摆上一盘玲珑棋盘，和沈君兮对弈厮杀，两人在棋艺上不分上下，却总能从旗鼓相当的局面上脱身，相视而笑。
大多数情况下，沈君兮都在煮茶。北辰修想起来自己不知从哪看到的一个故事，是说，喜爱茶艺的人，大多心思内敛深沉，他们喜欢在袅袅茶香中深思，以寻求精神和灵魂上的突破。
北辰修总觉着，要让沈君兮对自己动心，还是要多做一些，比如，用实力让她信服。然则，这个女子除了体力和武功不如他之外，其他的都和他旗鼓相当，当然，武功也只是稍稍逊色一点。
战场出来的人，身上多多少少的都会带一些杀伐之气，可沈君兮出剑如此温柔，让人几乎迷醉，又怎能躲开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招呢。
两人不知不觉的，相互之间引为知己，渐渐地北辰修也不用成日的往镇国公府跑了，沈君兮时常与他相约抚仙湖，填词作画，甚至于探讨天下大事，却从不逾越，一来二去，倒也算是岁月静好。
然从知己之情什么时候悄然变了质。
约莫是，入冬之际，两人在镇国公府，喝的那一场酒吧。
北辰修一直觉得，沈君兮这样理智的人儿，应当是滴酒不沾的，谁知那日，却是她挖出了埋在院中合欢树下的几坛佳酿，摆上石桌，衬着几样下酒菜，笑容明丽动人。
试问温和的月色下，美人相约，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呢。
这带着些许旖旎的温柔，让人彻彻底底的，迷醉其中。
只是北辰修到底是混迹酒局多年的人，沈君兮这点酒量自然不够看，很快便醉酒伏在桌上，笑容痴痴的，全然没了往日的冰雪和冷静自持。
这样娇憨的她，让北辰修为之心动，直到她红唇轻启，说了句令人闻之心碎的话，“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也是在那样一个月色清明的晚上，北辰修知道了沈君兮隐藏了这么久的，关于她母亲的秘密。
沈君兮的母亲唤作萧子玉，所谓君子如玉，想必萧家在给这个女儿取名的时候，也寄托了不少希望进去。
萧子玉是萧家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受尽宠爱，可她却自幼不爱红妆爱武装，仰慕血战沙场精忠报国的大哥萧子然，于是萧家便将她当做男子来养。
自萧家二少爷萧子卿战死沙场之后，萧子然愈发疼爱这个妹妹，哪会忍心让她过着边关的苦日子，更遑论让她上战场了。
萧家家主倒不这么认为，萧子玉的父亲本是商人起家，在这个重农抑商商人为末等的朝代里地位极地。如今萧子然一身武艺，入朝为官，受封大将军，戍守边疆，是萧家无上的荣誉，倘若萧家再出一个巾帼女英雄，定会青史留名。
最终在萧子玉的苦苦哀求和萧父的支持下，萧子然还是无奈带她上了战场。
而那次，是去清剿流匪，相对而言若是萧子玉跟在他身边，他是能护好这个妹妹的。
可当漫天黄沙，刀刃相接之下，萧子然哪能处处周到，纵然萧子玉一直跟在他身后，可她作为这些铁血军士中唯一一个肌肤如玉的女子，再怎么做男装打扮，也不免引起了流匪的注意。
所谓军士，军纪严明，战场之上军令如山，不能轻易违抗，可这些流寇自然是柿子挑软的捏，看领头将领如此细致的护着一个瘦小士兵，自然而然的，腾起了绑架威胁的心思。
说到底，百密一疏，萧子玉还是堪堪落到了流寇手里。
那时萧子玉不过方才及笄，纵然教养甚好，武功也能看得过眼，只是在面对这些刀头舔血的匪首，还是忍不住的白了脸色。
萧子然一口银牙险些生生咬碎，却只能听了那个匪首的话，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但谁都知道，落在这群狡猾的流匪手里，纵然能保住命，也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