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茧化蝶

话音落下，老李惊恐的看着林恒，紧紧的，紧紧的，似要穿透皮肉直抵骨血灵魂一般，抓着被子的手的关节处都泛了白，还在轻微的颤抖。

林恒不为所动，“李先生，你要配合我吗？”

看着这样的林恒，老李忽然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原本抓被子的手也移到了自己脑袋上面，很用力的抱着，按着，嘴角还不断有白沫往外冒，场景看着十分让人揪心揪肠子。

脑海里面，一遍遍回放的，是很多年前的影像了。

黑白，斑驳，破碎，罪恶。

815事件，其实除了他们这些亲历的幸存者，没有人知道它的可怕。

人们对于这一次事件都是固有的印象，什么囚禁，什么折磨，什么死了很多人，还有，没有凶手。

其实，所谓囚禁，所谓折磨都不过说辞，仅是应付之说辞。

那场死亡盛宴，不是没有凶手，只不过是，每一个人都是凶手罢了。

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尽管持续时间并不长，但也足够将人性的一切丑恶都暴露出来。

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

但同时，每一个人又都是凶手。

最后能下的结论只有一个，根据社会学理论，这是无受害者也无犯罪者的犯罪。

不怕犯罪分子手染鲜血恶贯满盈。

最怕就是犯罪分子双手比谁都干净，只是个彻彻底底局外人。

那七天的记忆，不堪回首，遗落已久。

如今记起，只有满心的荒芜与苍白。

他记得，那一场事件的起因是一份施工结构图。

和他一起被关着的是几个心高气傲的建筑技师。

囚徒困境，信任可破之。

他听见那几个人在说，但他那时候不明白，现在也没闹明白。

但他只知道，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实在浅薄，一戳即破，前一秒的信誓旦旦只是下一秒的徒增笑料耳。

无穷无尽的心理打击，无穷无尽的自我否定。

像狗一样，他，活下来了。

手边就是其他几个人已经发臭发烂的尸体。

重见光明，他发疯了一样冲出去，连为他们收殓尸骨都没有做。

兴许自私真的是人类本性，在极端恶劣的生死关头尤其清晰可见。

好人活不了。

他想活，不做坏人也不能做好人。

“你，忏悔了吗？”

迷迷糊糊里面，老李听到一个极具有蛊惑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忏悔？

老李笑了，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林恒的目的。

七日组织。

那个主导了815事件的，那个他咬牙切齿半辈子的一群人。

唯一宗旨就是让罪孽各归其位，代行法律不能尽之责。

真是一群疯子呢！

老李如此想着，内心却生不起以往的那些厌恶与仇恨。

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空白感受。

“那你就去死吧……”

“好……”老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又似乎不是自己的。

意识沉没之前，他还听到一段对话，很嘈杂。

有妻子的怒骂和哭泣，也有女儿的大哭与呼喊。

林恒的声音则是看淡生死的平静，“太太，请节哀，我们尽力了。”

所以，他是死了吗？

尽力想要睁开眼睛，可不管怎么努力，那眼皮子都沉重得跟千斤大鼎一般。

徒然放弃，老李只来得及沉重叹息，连眷恋都不曾述说。

＊

半个月后。

“爸爸，爸爸，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哦，不是说好的今天带我去看漫展嘛！爸爸你又要爽约啊！”女儿妮妮蹦蹦跳跳的背起了自己的小书包，眼睛里亮晶晶的。

“怎么会？妮妮，别急，爸爸妈妈这就出来。”说着，老李和妻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剃去脸上大胡茬之后的老李容光焕发，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三天前，他成功竞选项目经理，妻子也找到了喜欢的工作，一家花店的园艺师，女儿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是全班第一名。

所谓向死而生，破茧化蝶，重获新生，不外如是。

（第一单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