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山,林木空旷之处,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子杀意全开,毫不相让的使出看家本领,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
虞晋忧心忡忡守在一旁,等着哪一方出现危险再赶上去救命。
一个是安王世子,一个是江南富商,不管是谁在万华门出了事,虞晋都不好处理,就怕人言可畏,女儿又让情债拖下水,搅得一身腥,而他头顶著名门正派的重负,也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肆意妄为。
“女儿啊,你的魅力何时晋升至此?”虞晋很感慨,转念一想,虞茵要真的有够迷人,怎会屡遭抛弃?
烂桃花还不如没桃花!
“爹,别嘀咕了,过来给我们泡一壶茶。”虞娇向父亲招手。
姐妹俩早早搬了小凳子,坐在大树下嗑瓜子,一边闲聊,一边看戏似的观赏不远处两个男人不要命地打架。
虞茵关注贺霆的一举一动,蜕变后的师弟,天生武体大放光彩,假以时日,会是个强劲的敌手,她无法将贺霆当成晚辈了。
虞茵握了握拳,忍不住想,如果系统选择了贺霆,他岂不是能天下无敌,不过,他又怎么去拿人家的家传决绝?
虞娇发觉姐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贺霆身上,有感而发道:“他若真心为你着想,应该先放走崔宴,再暗下杀手,把你从这事上抹去,而不是立即宣战,当你的面开打。”
虞晋走近,听了这话,颇为认同的点头。“娇儿说得有理,如今他和崔宴动起手来,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陷你于不义。”
他们不希望未嫁的虞茵,因今晚的事又添了一则红颜祸水的丑闻。
万华门只救人,从没杀过人,若贺霆或崔宴成了例外,最终虞茵免不了要再遭人非议。
眼下不论贺霆还是崔宴都跟中了邪似的,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甘心,虞家人万分为难,去阻止无人愿意,不去阻止又担心出意外。
崔宴自小习武,身手不弱,但他向来理智,不轻易以身犯险,此时却与贺霆打得舍生忘死。
虞茵观察两个男人的武功招式,分辨他们的武学程度,脑子里有条有理的分析自己的对应方法。
崔宴无心武学,比起修炼有成的贺霆,还是逊色了几分。
他们在半空交战的身影,越来越快,几乎化为闪电,肉眼难识辨,可虞茵看得清清楚楚,倒觉得是小孩儿打架,她随时能控制局面。
那只能麻烦贺霆帮她赶走崔宴了,要不然,她心里有愧下不了重手还真拿崔宴没办法。
虞茵厌恶起自己来了,自从有了系统,她真是越来越自私了。
眼看那边,交手两人暴发出惊人的杀气,震得周围草木为之晃荡。
“崔宴危险了!”虞晋见情势危急,抢先上前。
虞茵隐忍不动,不愿意别人有机会瞧出她与众不同。
“霆儿住手!”
贺霆正要给情敌致命一击,冷不防遭未来岳父阻拦,很不愉快。“掌门,为何不让我斩草除根?”
“我们万华门,是为了救人而立的啊!”哪怕有生死状在手,门派的名誉对掌门人更为重要,再则,虞晋也不能让一个王府世子替他们家沾染血腥。
崔宴虽躲过一劫,之前贺霆的凶残攻击仍是给他造成了不少伤害,眼看着摇摇欲坠的身影站立不稳,虞茵适时走上去表态。
“你输了。”她协同父亲,挡住不肯罢休的贺霆,再面向同样坚持的崔宴,劝告:“回去吧!”
崔宴惨然一笑:“既是生死之战,我还活着就还能打!”
贺霆欢喜一笑:“就等你这句!”
虞茵拍了拍他的肩。“别闹!”
贺霆一愣,再看虞茵对崔宴的淡漠,忽又高兴,觉得虞茵和自己更亲近。
虞晋检查崔宴的伤势,一脸厌烦:“再逞强,你就没救了。”
崔宴站直了身体,抓住机会向虞茵深情表白:“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虞娇走上来嘲笑:“崔公子真忘了当初做了什么?我们家可不姓贱,随别人想要就来,说不要就丢!”
“父亲,请帮女儿送崔公子离开。”虞茵平静地开口,没有闪避崔宴饱含深情的眸光,更没未因此动摇。
“茵儿,我承认自己犯了错,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再一次接受我?”崔宴在虞晋的催促之下,依然死盯着虞茵不放。
众人对这个负心薄幸的男子极为厌恶,纷纷翻起白眼。
虞茵也是无言以对。
崔宴身负内伤,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不管遭到多少次驱逐与讥嘲都不离开,他为何还坚持,也许他是真的要挽回她。
虞茵愿意相信崔宴这一次,可她心里没有他。
当初他若不背叛,说不定她也认了,跟他一起,过后再难她都愿意硬着头皮撑下去,然而他先放的手,她没有伤心只有庆幸,当时她就明白,两人永远不可能了。
虞茵轻轻一叹,坦言:“我很遗憾,崔宴,无论如何不可能,对不起。”
她也很抱歉,对他并不单纯,只是骂名他一个人先背走了,能够这么正式向他道歉,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崔宴听着虞茵毫无波动的语调,猛地口吐鲜血。
虞茵吓了一跳,取出药丸,助他服下。
众人见此情形,心里大为别扭,想叫虞茵不要管崔宴死活,但又了解虞茵的好心肠必定见不得死伤。
贺霆皱起眉头,发现崔宴的身体慢慢贴近虞茵,他顿时焦躁了!
凭什么他打赢了,得不到奖赏还要眼睁睁的看落败者享受暖玉温香?
贺霆念头一起,马上痛呼:“我不行了!”
苦肉计,谁不会,他不能让手下败将专美于前!
虞家人闻声而惊,再看贺霆,好端端的无人触碰,高大的身体却陡然摔倒在地,左右滚动个不停。
虞娇目瞪口呆:“这翻滚得太过了,你有受伤?”
夜里的后山并无光亮,但月色明朗,他们这些练过武的人,又个个眼神犀利,由始至终就没见贺霆吃过半点亏,他现下倒地痛苦是想唬弄谁?
贺霆一手遮脸,一手无力地指着虞茵,学习崔宴深情款款:“师姐,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这话传到崔宴耳朵里,刺激得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发而出,内伤程度加重了好几层。
虞娇掩嘴发笑,对虞茵悄声道:“姓崔的遇上对手了。”
虞茵摇摇头,蹲到贺霆身边,严肃道:“师弟,住手吧!”
贺霆趁机握住她的手,要求:“你别理他。”
这么一个英武男子像孩子似的耍赖,实在可笑,但他的关切、维护之意,又叫虞茵不忍斥责。若非贺霆出面,她真不好对付崔宴,贺霆实在是功臣。
虞茵摸摸他的头,“师姐会解决好自己的事。”
贺霆被她摸得心尖发痒,记忆带着他回到了小时候。
初来万华门,陌生的环境令他不安,病痛的苦楚无人分担,他孤寂,忧郁,时常耍脾气。
每次不肯喝药,不肯配合医治,前来照顾他的虞茵总会耐心守在身边,轻轻的对他说——你乖一点,病会好的,我们会治好你,以后就不难受了。
她柔软的语调,他永远听不会腻。
当她唤他师弟,那嗓音令他听得心里发甜。
当她专注凝视他,那眼神驯服了他的傲气。
在病痛不见尽头的时候,她给了他对抗的力量,让心不再恐慌,身体的疼痛也不再难以忍受。
他是那么的为她着迷,为何她没有回应他同等的情意呢?
“茵儿……”崔宴又叫了。
他慢慢坐起身,俊秀的脸上溢满浓厚的不甘。
虞茵心知今天不打消他的念头,以后的日子绝对不能安宁。
她决绝地告诉崔宴:“我当初并没有多喜欢你,只是到了年纪,你恰巧出现,时机正好。”
崔宴错愕,摇头道:“我不相信!”
当时他虽另有企图,却也不是虚情假意,他确信虞茵对他十分在意,那在意明显和对待别人的淡漠有礼不同,她心里肯定有他!
虞茵也摇头,她心里只有他家的秘籍。“我没说谎。”
贺霆听得精神一震,望着虞茵淡然的侧脸,期待她对崔宴再无情一点。
“你和我谈江南的美景,我向往了。你和我说许多新鲜事物,我好奇了。以为与你在一起必定别有乐趣,所以我答应了你的求亲。”但她对崔宴并不执着,她也是另有所图。
“你想说……你从未爱过我?”崔宴仿佛伤势加重,脸色益发难看。
虞茵察觉众人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头痛的实在太厉害了。
“我是有想过与你白头到老,只是,还来不及喜爱你。”而他为了家业先背叛她,攀附更好的人家。“我没陷进去,崔宴,你只辜负我一时,没辜负我一生,我不介怀也不惋惜,我真没办法和你重来。”
她不爱他,也不想去爱他,任他怎么悔恨,怎么挽回,她不会答应和他再续前缘。
崔宴闭上眼睛,紊乱的呼吸使他的脸扭曲。“但是我忘不了你,再不会有人像你,不求回报的对我,就算我落难了也愿意嫁给我!”
“有的,她只是还没出现。”虞茵视线漂浮,压下心虚。
“我只想你回来……”
虞茵不由得怜悯起崔宴了。“回去吧,我不会勉强自己,你也不用对过去耿耿于怀,那已经彻底的过去了。”
崔宴仍旧纹丝不动,许久才睁开眼,眼底满是绝望。他还陷在往昔,她却不会回头了。
“崔公子要人搀扶吗?”虞晋不给负心人纠缠的机会,开口闭口净是赶人的话,“天色很晚了,大家需要休息,你也是。”
崔宴望着虞茵背向他的身影,终于死了心,慢慢移动脚步,默然离去。
虞晋为防万一,跟在崔宴身后,务必将人送出万华门才放心。
过了半晌,虞茵回头,看了一眼崔宴孤独的背影,最初的相遇,曾有过的挣扎,遭辜负的释然,在这一刻,真的烟消云散了。
当初他对她讨好,口述家传绝学给她的态度,那么耐心,凝望她的目光都带着惬意的笑,那情景她永远不会忘。今后,她只盼崔宴顺心顺意的活着,不要再为了欲望辜负别人也委屈了自己。
“师姐辛苦了,我送你回房休息。”贺霆俊脸带笑,自从虞茵表明了不爱崔宴,他就像得到重赏,喜不自胜。
虞茵瞧了妹妹一眼,迈步与贺霆离开后山。
虞娇跟在后方,防备的盯着贺霆。
虞茵有心给贺霆讲道理,消除他来源不明,莫名其妙的爱意。
她温言道:“我晓得师弟一番好意,感激不尽,可我年纪比你大,师门的武艺没少练,并不需要你保护,倒是你贵为安王世子,应当重视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与人决斗。”
贺霆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叨念:“原来你不喜欢他,早知道我也不必下狠手,还让他使苦肉计,骗你去喂药,你碰到他肮脏的皮肉了吗,回去记得洗干净!”
虞茵瞧他一脸沉醉在自身的遐想里,无意清醒,只能摇头叹息。贺霆确实变化了不少,然而某些特点,依然保持着,比如他年少起就拥有的自以为是。
“我倒是有些同情崔宴了。”贺霆和虞茵并行,与她同手同脚,享受两人同步的乐趣,还为此暗暗喜悦。
月光在地上照应出两人连成一片的身影,像亲密无间不可分割的一体,他盯着影子,笑容满面。
“我记得最初来到万华门接受医治,日子过得很不舒服,总是发脾气,丢药,骂人,砸东西……在家里,我爹娘都受不了我,跟来服侍的下人也学聪明,见我有发怒之意,马上溜走,只有你,经常陪在我身边。”
贺霆说着,停下脚步,缅怀过往的同时,眷恋地凝视虞茵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柔美的容颜。
她不爱笑,不会怒,时常木然一张脸,仿佛没有情绪的木头人,但他知道她有着比谁都强烈的情感。
她对每一个人都友好礼让,从不与人争执哪怕别人犯了错,而那些受伤被她照顾过的人,更难以忘记她给的好。
在他因病痛折磨,苦闷得快要崩溃的时候,是她每天送药,陪在床边,哄着他,在他接受医治,苦不堪言的时候,也是她站在一旁安慰他,鼓励他。
连最亲的亲人都不一定做得到,坚守在身边,没有丝毫怨言,虞茵却在他年少时最痛苦的时候,给了他最需要的温暖。
贺霆相信崔宴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虞茵,只要他接收过虞茵的好,这世上又只有一个虞茵,失去了就别想再追回。
“你来治病,身份特殊,我有责任照顾你。”虞茵不认为自己对贺霆的那点付出,值得他念念不忘。
“话虽如此,你是掌门之女,没必要委屈自己。”
“不过是照顾病人,算什么委屈?”
“我留意过,你对病人总是很体贴,你很好。”在他刚懂得辨别善恶的年纪,从虞茵身上看到了人性的美好,那意义非常重要。
他想独占她的关怀,不许其他人再有机会去分享他得到过的美好。
虞茵说不过他,无奈之情从内心浮出,显露于木然的小脸上。
“只是师姐,善意应该点到为止,否则别人会迷失,以后你对我一个人好就够了,不然喜爱你的人增多,我免不了要多来几场生死战。”
“……你能够好好说话吗?”
“我一点都不矫情!”
“以你的说法,对我未必是男女之情,只是需要一个能照顾自己的人。”她不把他口口声声的情意当真。
“我既然有了你,就跟你搞男女之情,搞久了,无情也变有情了。”贺霆露出万事大吉的表情。
这话听着多像犯罪,男女之情要怎么搞,虞茵无语,后方一直在偷听的虞娇则笑不可遏!
“世子爷多卖力啊,我支持你。”虞娇忍不住给贺霆声援。
“你是虞娇?”
“……你不是现在才注意到我吧?”
“你一直都在吗?”
“真是太过分了!姐,我们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