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格的角色扮演者
他能看到，他们都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他确实能看见。
他们不经意间看向他时眼里流露的不屑。
他能听见，他们都以为自己声音不大，但他实实在在地可以听到。
他们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从鼻腔深处发出的短促的嗤笑。
人际关系里是有着阶层之分的，一个良好的圈子里，总要有一个站在阶级顶端的王者，也需要一个供人驱使供人调笑的小丑。王者就是圈子的核心人物，圈子的一切行动都是围绕他的想法展开。而小丑总是游离在圈子的边缘，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小丑一旦没了价值就会慢慢被圈子所抛弃。
这是结论。
“你帮我看一下这个。”明明是请人帮忙，可是眼神中却是满满的自信，自信自己能得到他的帮助，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别人有困难，有需要，就算自己的事再忙，他也会优先腾出手提供援助。
为什么我一定要帮你？默这样想。
“我现在比较忙，稍微等一下吧。”他第一次没有马上提供帮助。
“很快的，就那么点事，你快点弄一下就好了。”
那为什么你自己不做？默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个作业马上要交了，我快点赶完就来给你看。”他整个人伏在桌面上，奋笔疾书。他已经被老师提醒好几次了，这次的作业要是再不按时上交，那就只好请家长了。这次真的不能马上帮你了，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就这么点忙你都不帮，还是不是朋友了？”
那个人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只要提到“朋友”两个字，眼前的人就不会再有所犹豫。
这是在威胁吗？又或是道德绑架？默有些想要发笑。
“马上！马上就好！”他的题目已经见底了，只要在填上一道题的答案，这门功课就算是完成了，也不用被叫家长。这么点时间，没让朋友等太久，还好还好，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却没看到那个朋友上扬的嘴角逐渐变得僵硬，停在了一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尴尬位置，让人有些想笑。
“行行行！我找别人去！”不耐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啪！”朋友把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课桌上，撑起身子向另一边的人群走去。
原本整洁的作业本上，划出了一条鲜明刺眼的黑线。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马上就要写好了，怎么不在多等一会儿？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朋友。
默再也没和这个朋友说上过话。
小丑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小丑的想法。该做苦力的时候就去东奔西跑，该逗同伴笑的时候就做些蠢事，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就好了？这就是圈子里小丑的生存之道。同样，圈子里的其他角色也都是如此。
可是在这八个人的圈子里，哦，不对，现在是只剩下七个了。
自己身为让八个人变成七个的黑色，这是一件非常出格的事，就像是小丑有了自己的思想，小丑就不能再是小丑了。
他想隐藏自己是黑色的事实，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待在这个圈子里。
不过他又感觉到，一直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打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确认，只要抬头了，自己是黑色的事实就一定会被看穿，但他也不能一直低着头，这样异常的表现迟早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
会被发现的，绝对会被发现的！
我可以解释……不，他们不会听的！
我是黑色，他们会把我当成凶手！不管我怎么解释，在他们眼里我还是杀人犯！是异类！
“该死！”默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地自己绷紧。
身为一个优秀的死宅，默绝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失败两次。
“都别吵了！我就是黑色！”一瞬间，好几束目光汇聚在默的身上，他第一次没有感觉到紧张，“人不是我杀的。”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独自走出了洞穴。
既然迟早要被驱逐，那还不如自己走得干净利落一些。
“你们都不去追吗？”十三回过神，“还是你们都信了他是黑色。这怎么可能？今天我一直跟在他旁边！”
她有些激动。
“谁知道呢？难说就是他了，我看他一路上头都不敢抬一下。说不准你也是帮凶！”尖锐的话语从香身上传了出来。
十三没去管她，目光直直地逼视着其他人，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失望的神色从她脸上流露出来，她握紧了拳头，转身向洞外跑去。
默在林间迈开步子行走，出了沉闷的洞穴，他反倒感觉轻松了不少。
十三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默打破了夜的寂静。
“有什么好问的？”十三反问到。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那是。”
默突然没话说了，空气又逐渐安静下来。
“回去吧。”十三拉住了默的袖子。
两个人停了下来。
“你回去吧。”默说。
“那我也不回去了。”十三的声音不大，但是出奇的坚定。
“随便你。”
默继续向前走去，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十三抓着默的袖口，一步步跟着默走进夜幕下的丛林。
再找个像那个洞穴一样的地方肯定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在丛林里熬过一夜。
默走得有些累了，随处找了个粗壮的树干，背靠着盘腿而坐。
神说亡者的花瓣会变成凶手的颜色。这么说的话，夜凯的花瓣就是青色，不过这个消息应该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而青色的花瓣变成了黑色，黑色又是我的颜色，黑色……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干啊。默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自己的什么举措，导致了夜凯的死亡，就像蝴蝶效应一样？
默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想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回反正是回不去了，不过自己也没想过要回去就是了。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稍微小心一点待在林子里，每天摘些果子果腹，说不定就能挨到第七天游戏结束，这样还比待在一群人中间来得轻松。
“没有星星啊，这个地方。”默抬起头看向天空，突然注意到，黑色的天幕中只有月亮的形状独自挥洒着银光，显得稍微有些寂寞。
“嗯。”十三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应答，就像是睡着时发出的呓语。
默转头向十三看去，回应他的，是十三强撑开眼睛露出的有些呆滞的眼神。
“这还不睡？”
十三用力摇了摇脑袋，发出拒绝的呜呜声。
默刚想脱下外衣，她一手捏着默的袖子，一边挣扎着想要让默重新穿回去，脸上带着些许的惊慌。
“大晚上的我还能乱跑不成？”默揉了揉十三的脑袋，在十三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伸手把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十三伸手捏了捏衣服的袖子，随即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默，睡眼朦胧的眼神让人实在升不起拒绝的念头。
默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放在十三的手边。
十三蜷起手指勾在了默的衬衣袖子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