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鸡
“你这人！好端端的你杀鸡子作甚？！”
双溪村北的院子里，杨亮正蹲在那里扒鸡子身上的毛。
这是一只母鸡，肚子里还有很多大大小小没有来得及下的蛋。
母鸡在这时候是一个稀罕物，尤其是会下蛋的母鸡，更是令人稀罕。
因为鸡蛋不仅仅是除了肉之外，这些农家所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这些鸡蛋同样也是家里的一项收入来源，用来换些针头线脑，洋火盐巴，是一个很好的补贴。
这时杨亮把正在下蛋的母鸡给宰杀了，历来仔细惯了的吴红要是不心疼才是怪事。
“晚上要请村里的人吃酒，没个荤腥怎么能成？家里又没有公鸡……”
杨亮一边将这些没有成型的小鸡蛋往碗里放，一边出声说道。
杨亮家没有公鸡，因为他们觉得公鸡不会下蛋，养着浪费粮食。
所以家里的公鸡刚刚长成就会被他们给卖掉换钱，只留下母鸡。
“请人吃酒？”
背着草布袋的吴红惊讶出声。
杨亮和杨浩两个送太和离开之后，吴红也没有闲着，她回到家把牛喂上，拿了镰刀和袋子走过溪水到田埂上去割青草喂牛，这会儿刚割了大半袋子回来。
“嗯，请人吃酒，摆升学酒的事，我已经给太和说了，太和没有多说什么。
太常的事情还需要几天才能处理好，处理好之后才会拉回来，这中间是个空子。
摆升学酒的日子定下了，就是后天，杨浩去他姨家还有姥家通知了。
日子赶得紧，好多事都要做，今晚请村里的老少爷们来喝酒，把事情说开，明天还要他们来帮忙做事……”
“不说要往后推一下，避开这段时间的吗？咋又开始办了？”
吴红把草布袋放下，声音小了不少。
“我觉得这事还是早办的好，不然赶在太常后面，村里人刚刚出了一次钱，再出的话就有些不情愿，而且冯瞎子也说，十二是个办升学酒的好日子……”
杨亮压低声音说着，说到最后，又把冯瞎子给搬了出来。
“你也别愣着了，一会儿到园子里摘点菜，做几个菜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杨亮又赶紧接着催促吴红去摘菜做菜，他是怕妻子细细追问他啥时候找冯瞎子看过的事。
这事蒙别人还可以，想要哄弄吴红可不行。
别看平日里吴红在家里有些强势，实际上大事方面还是杨亮说的算，如今这事情杨亮已经定下，虽然觉得仓促了些，吴红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北头喂牛的房间，给牛又拌了一筛子草之后，就开始准备菜了。
杨亮把处理好的鸡子放回厨房，又端水开始擦洗木桌……
随着夫妻两人的忙碌，简陋的小院里面开始飘起一阵阵的饭菜香味。
看看菜已经做好了一多半，太阳也将要落山，杨亮就从火塘后面站了起来，扣了两盒烟装进口袋，外出叫人去了……
“亮，来坐，今个咋得闲了……”
杨亮先去的是离他家不远的太水家。
太水一边打招呼，一边拉过板凳来让杨亮坐。
“不坐了，一会儿还有事。”
杨亮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草帽头，抽出两支，给太水递烟。
“这回还是草帽头？咋？捡到钱了？”
太水半惊讶半打趣的说着，接过一支抽上。
“没有。”
杨亮笑哈哈的说着。
给自己也点上一支烟之后，停顿了一下道：“你今晚别吃饭了，待会儿到家喝酒去。”
这回太水是真惊讶了：“还说没有捡到钱？这又是发烟又是请吃酒的……”
杨亮继续笑：“这不是杨浩那孩子看上大学了吗？这是个喜庆事，想要喊咱村上的老少爷们在一块聚聚，热闹热闹。”
太水这才露出恍然之色，用力抽了一口烟，连声道：“要的，要的，这确实是个大喜事！
就是我家那两个家伙不争气，小学毕业就不上了，要是能上下去，考上大学我也请吃酒！
亮，你两口子有福啊，培养一个大学生出来，以后村里最有出息的可就是你家了……”
太水说着，言语之间都是羡慕。
“有个啥福？考上大学也不一定有用……”
杨亮摇着头说着，心里却极为美气。
一支烟抽了一半，杨亮就起身出了太水家的门，去村上的其余人家，接着叫人，临出门的时候，还交代太水一会儿了就过去……
暮色低垂，暑气褪去，夜色清凉。
双溪村的北头杨亮家的院子里摆起了一桌酒菜，一圈围坐了十几个双溪村比较有头面的人物。
厨房里面的灯被扯了出来，用竹竿支着，在院子里照明。
一些打灯蛾之类的虫子，围着散发着橘黄灯光的灯泡来回的飞，在地上投下硕大的影子。
不远处点燃的艾草辫子冒烟气，留下好闻的气味。
桌子上摆着一碗碗的菜，青椒炒鸡蛋、切成瓣被腌的流油的咸鸡蛋、葱花煎鸡蛋，辣椒炒梅豆丝……当然，最为诱人的还是桌子中间那用小盆装着的爆炒鸡块。
桌子上杯筹交错，忙碌了一天的人喝着酒吃着菜，很是热闹，喝酒吃菜之际说的最多的就是还是杨浩争气，杨亮家有福气云云。
欢快的气氛，冲淡了太常的死亡笼在双溪村众人心头的那一分沉重，也消减了身上的疲乏。
吃喝了一阵儿之后，杨亮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今晚喝的酒是一年前杨浩他表哥结婚过礼时送来的。
众人看向杨亮，不太善言辞的杨亮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因为其它，泛起了一些红光。
他先有些断续的向众人表达了感谢，随后又用更加断续的语言，说出了后天摆升学酒，明天请众人帮忙的事情。
杨亮的话出口之后，气氛就变得微微有些奇妙了，与之前相比少了一分喧哗，多了一分宁静。
“杨浩考上了好大学，这不光是你家的大喜事，也是咱双溪村的大喜事，确确实实要好好庆祝一下，这酒摆的！”
稍微的有些安静之后，村里面比较有头面的郑老栓率先开口说道。
他这一开口，气氛顿时就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就是…这个日子选的……”
郑老栓说道这里，有些停顿。
杨亮见此赶紧出口解释，先是说了找冯瞎子看了的事情，说完这些又说了太常最近不能下葬，以及这事已经与太和说了，争取到了太和的同意的事情。
“那这事太和既然没有意见，我们自然也没有啥说的。”
依旧还是郑老栓先开口，其余人或是出口附和，或者是没有吭声只点了点头。
“明后两天可要让你们多张忙了，这事情通知的有些仓促……”
杨亮一边感激中带着一些歉意的说着，一边跟众人散咽。
而后开始由郑老栓牵头，给众人分派任务，上街买菜买烟酒、到外村做这些营生的人家拉桌椅板凳、拉醋水碟子等等这些事情都要差人去做。
零零碎碎的事情安排完，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郑老栓又叮嘱众人可都操着心，不要耽误了事情，杨亮新拆开一条烟，给众人一人装了一包，和吴红一起把众人送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