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漆漆
那片黑漆漆的山林之地,恐怕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了。
陈慕山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就那样领着她,似乎是再走往山下去的路。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不该争执,于是她也只是微微蹙眉,衬着陈家下人们手中高举的火把,将脚下的路一步步走的踏实安稳。
耳畔响起的,皆是火把燃烧和人们下山的脚步声,九叔跟华易走在最前面探路,而这一刻的安宁却不长,带着的是身后传来下人们的痛喊跟枪声。
陈慕山见状紧紧攥住秋玉芜的手,皱眉回过身去望。
秋玉芜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她一下就想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直接道:“或许是胡四九反水,他是要杀了我们!”
陈慕山半天没有言语,眼神寒冷的像是冬天的尖锐冰针,万分杀意腾腾。
九叔跟华易这时候冲过来,手中举着火把,正烧的滋滋啦啦。
“少爷,您带着些人跟秋小姐先走!我和九叔带着剩下的人处理这状况。”
此刻,秋玉芜耳边,已经是枪声阵阵,甚至是震耳欲聋。
火把燃烧的味道,呛得她有些头昏:“陈慕山,不行,这是山上,咱们打不过这些山匪的,他们是把山当成家的!”
而劝说,却没有九叔跟华易两个人离开的脚步快。
她才缓缓定住神,发现尘埃落定,那两人早带着一拨人往回去了。
陈慕山此刻拉着她开始跑,跑的她褂裙子都要飞起来,绣鞋都被磨破边子,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随着二三十个年轻仆人,只是这些仆人虽是男子,却不顶事儿。
还未完全脱离山上,却已经是跑丢了有十几个。秋玉芜不住的回头去往,后方,有的是枪声与受伤之人喊叫之音,凄凄惨惨的,在黑暗的靖观山上显得尤为骇人。
不知是跑了多久,秋玉芜使劲的拽拽陈慕山的衣服,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不行!我真的跑不动了!”
那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仆人,陈家的仆人也逃命似的跑过来,却是带着哭腔:“少爷,这路咱们似乎没见过啊,天黑黑的,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出路啊。”
陈慕山铁青着脸,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拽着面色涨红又憔悴的秋玉芜。
秋玉芜机敏,见他如此不语,知道定是迷路了。
而后方,是枪声,却已听不见太多人的凄惨叫嚷之音,只剩下,马蹄阵阵,外加着往天上打枪的胡四九,得意洋洋的猖狂笑音。
可能是她太敏感,又可能那马蹄阵阵,是她慌乱之中听错了的结果。
可无论如何,她始终是悬着心:“你听,听到后面的声音了吗。”
陈慕山一愣:“什么?”
秋玉芜这才疲惫的看向他的脸:“我听到,我听到身后声音,马蹄阵阵,枪声坏人...”
陈慕山却满脸写着疑问,只是他并未真正表现出来,只是静静默默:“你听错了。”
秋玉芜平静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而后陈慕山却拉着她就往前走。身后是仆人们跟着,洋洋散散的跟,刚刚跑山跑的,大家都累了,甚至,有些人手中的火把都扔了,摔得浑身是伤,为了活命,还要勉强的忍痛站起身来。
“你怎么会来救我。”
秋玉芜忽然问,这时候她正被陈慕山拽扯着往前走,虽然,谁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不是下山的路。
陈慕山听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他平平淡淡的开口:“我要娶你。”
秋玉芜的坏心情就在这时候爆发了。
她现在很渴,很无辜的被陈慕山害的绑上山来,又无法反抗的差点真的失去清白。
而这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又来救她?
她恨得牙根都痒痒:“你做梦!”
“你连心肠都是黑的!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秋玉芜气得哆嗦,意欲挣脱他的手,可又被陈慕山转过头来,握得更紧:“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我争执的时候,你应该知道的。”
是,现在局面未明朗,九叔跟华易以及那些家仆都没有动静,谁也不知道,身后那些土匪如今究竟是什么境况。
可心中就是有着这口气啊。被他害成这样的气啊。
秋玉芜愤怒中,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把我害到被绑上山,你凭什么现在又能信誓旦旦的说这些话?”
陈慕山凝视着她:“我没有。”
秋玉芜却无法再去相信,遂冷笑:“你没有,你陈慕山没有做,难道是谁替你做的?”
“胡四九对我说了的啊,是你遣人上山的,是你家的人!”
那身后众仆,皆有些意外这位年纪轻轻的书香世家小姐,居然会在这种时刻发火。
陈慕山脸面不好看,冷冷问:“无论怎样,我来救你了,我不让你跟土匪,你难道不该对我感恩吗?!”
感恩?!!她冷笑的差点哆嗦:“陈慕山!感恩?你居然敢对我说这两个字?我恨不得直接把你从山上推下去!你怎么不说若不是你让土匪捆我上山这一遭烂事儿啊?”
这夜里黑漆漆的,家仆们不敢掺和进来他俩的争吵,只有一个稍微大胆的,走过来一些,像是劝说,又像是苦求:“少爷,咱们还是先找路吧,这...我真是怕后面的贼人们追过来啊...”
陈慕山早被秋玉芜激的脾气起来,他似乎是粗粗的呼了呼气息,随后狠狠的瞪了秋玉芜一眼,冲身后的仆人正经道:“举着火把,前面探路。”
这下山的路,走得十分不安生。
先是身后又仆人因没有火把照明问题而摔跤,秋玉芜听到重重声音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漆黑色山林周围,似有人在打量着他们。
那马蹄声,从阵阵,变成了零星,却依旧是种威胁感。
她又再次的紧紧拽了一下陈慕山牵着自己的手,而后靠近他,小声的问:“你听见了吗。”
这种危急时刻,似乎总是要摒弃前嫌才能转危为安的。
她不得不佩服陈慕山的淡然自若了。
他高举着手中火把,似乎是在招摇一样。
侧过头,轻轻缓缓小声的道:“他们在小规模人马的包围我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话语中的热热气息,直冲着她的耳朵,秋玉芜脸红,但好在是夜里,他看不清这些。
“你是说,火把出卖了我们?”她红着脸,一本正经。
“你信不信我。”陈慕山百拉着她边洋洋散散的往外走,边小声的问。
在后面仆人的眼中,这两人,是有些奇怪。
明明刚刚还在针锋相对,而后,却又挨靠的这么近,近的就好像新婚燕尔。一时,身后的人都在开他们的玩笑,只是不敢大声,之感微微发出些许笑意。
跟兄弟们躲在不远处的胡四九气得咬牙,心想这女人真是浪荡,刚刚还是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做派,而月亮下头,暗处却开始勾三搭四,跟个勾栏女子有何不同?
他心中气不过,手里握着枪,都想要打去了。
结果身边的小兄弟拦住他,悄声音的对他道:“别,大哥,您这时候动手,身后那帮人听到声音不就会赶过来了吗,咱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给甩掉的。”
胡四九气得语气带着恨意:“这女子,真...”
那小弟怕他气性太大,会使得这场小战失败,于是又抢先道:“大哥,别担心啊,前面不是有条河吗,咱们就等着他们过了河再收拾!到时候,身后那帮难缠的就是听着枪声跑过来了,过河却也是需要时间的啊,到那时,咱们早夺回失去的了!”
胡四九咬牙:“给我盯仔细了,人一旦过河,直接开枪!除了那个女子,剩下的,不留活口!”
陈慕山这边,早早嗅到不对劲。
他一直拉着秋玉芜的手,又淡淡揶揄她:“行啊你,小家碧玉原来也这么灵力机敏啊。”
秋玉芜没空搭理他的无赖,蹙眉道:“你是不怕死的吗?”
“眼前的局面不明朗,你也知道有什么问题,现在还问我这些无聊的话?”
陈慕山眼睛透着恣意,又似乎是早有主意:“那你到底信不信我啊。”
秋玉芜气结,又是这句话。
她没好气的,冷冷小声:“信你?信你我不如去自挂东南枝!”
东南枝。陈慕山这时抓着她的手在慢慢收紧,嘴上,却依旧是淡定的孟浪:“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若有一天,是你愿为我豁出性命...”
“陈大少爷放心好了,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秋玉芜冷冰冰的打断他的话,并想绝了他的念想:“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哦,志衡哥哥嘛。”
陈慕山忽然笑出声,神情中多有不屑:“只是你志衡哥哥此时,被父亲喝令回房休息了,估计明早睁开眼睛,才能见到你了。”
“陈慕山!”秋玉芜愤怒,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就在这时,陈慕山忽然回头看她,似乎认真:“前面是金谷河,水流湍急,汹涌能吞人姓命。”
秋玉芜火气正大,可当陈慕山对自己正经的时候,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那份脾气,她心中气得不行,转头看向那哗啦啦黑压压的河水,气道:“那又怎么了?你跳下去好了!”
陈慕山就轻笑,他是喜欢她生气的,但如果他们能先找个僻静处,似乎会更好一些。
陈家仆人这时候已然全部过来,陈慕山冲他们小声吩咐道:“以我摔掉火把为号,你们四散逃跑,能下山的下山,下不了山的,找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去,等天一亮堂,就寻机会下山回府。”
那些仆人还疑惑为何要熄灭火把,陈慕山这时是少有的正式:“我们被土匪盯上了。”
这话一出,他猛地将手中火把狠狠往前方不远的河水中扔去。
只瞬间,陈家的那些仆人们却好似是得到号令一般,都纷纷将手中火把向前扔去,于不远处的胡四九眼中,就好像是在看一场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