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与光华相识是在上个世纪末。在我的“说文解字研读”课上,有一个坐在前排、身边放着一个拉杆箱(里面都是书,以后他每次上课都带着这个拉杆箱)的人,不是班里的学生,下课后他到讲台跟我说,他是北外日语中心的硕士,对中国古代文化及文字音韵训诂十分感兴趣,想做这方面的研究,便来听我的课。当时我们的课是可以随便旁听的。他听了“说文解字研读”和“淮南子研读”,后来就去广东的大学工作了。2002年他考取我的汉语史博士生,攻读汉语史博士学位,毕业后去香港科技大学做博士后研究,又去马来西亚的大学教书,现在任教于广东五邑大学。光华从日语转入汉语,跟他要继承和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理念有很大关系,而且,日语的研究对他研究汉语史,又有很多裨益。
光华笃志学问,他的精力几乎完全放到了做学问之上,摒弃了世俗利益的诱惑。他与我的谈话,除了学问,还是学问,似乎从来没有谈过生活上的事,即使春节时打拜年电话,有时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内容还是他近期做学问的情况或他对某一学术问题的想法。光华做学问的兴趣十分广泛,涉猎语言文字及文史哲各个方面,有人说他的文章读起来比较吃力,就是因为他引证广博。
光华很看重传统学术精神及方法的继承,尤其是对清儒的朴学精神赞赏有加。在这一点上我们有着十分近似的看法。我曾经说过,中国语言学应该沿着中国自己的道路不断地前行,所谓中国自己的道路就是清代学者开辟的以朴学为基础的道路。朴学是以事实为研究对象,以事实为研究出发点,并以此为基础得出结论。这种结论往往是可靠的、坚实的。然而近若干年来,中国语言学似乎背离了这样一条路,几乎被西方各种不着边际的虚妄的所谓理论左右。光华的著作,他的治学精神,是沿着朴学的道路前行的,这使我们看到,有良知的中国学者还是大有人在的,这也许就是中国语言学发展的希望。
光华的博士论文是对古有复辅音声母的批评,他从多方面、多层次对上古不存在复辅音声母进行了有力的论证,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现在这本著作,就是他对博士论文《论汉语上古音无复辅音声母》的增补及某些修订,使原来的某些看法更加深化,材料更加丰赡。我觉得,这本书的长处主要在于:
一、基本立足点与出发点是正确的。他的基本立足点和出发点是材料,是上古文献。这一点非常重要,尤其是在目前,更显得难能可贵。
二、能多角度、多层次讨论汉语上古音没有复辅音声母的问题,有些是他人所忽略、不曾注意的,如汉字形体变迁的问题,异字同形的问题等。
三、能充分利用前人的研究成果,无论是立论或驳论都能言之有据。
四、文章从音理上对于多组声母相谐的问题,如明母与晓母、晓母与心母等都提出了很好的见解,有力地证明这些都与复辅音声母无关。
本书的第四章“音韵学相关问题研究”,不是他博士论文的一部分,而是对音韵学一些个别的具体的问题的一些看法。我曾经建议他将之作为另一本书单独出版。考虑到现实出版界的状况,就只好放在一起了。
我已经退休多年,对复辅音声母的问题,没有很多关注。光华请我作序,就写了上面几句,姑且算序吧。
张双棣于北京博雅西园
201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