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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没人愿意听“万事达”讲的一番道理

火车驶离大盐湖和奥格登站,向北行驶了1小时,自离开旧金山以来,已经跑了900英里,现在到了韦伯河。从这儿起,它将向东驶去,穿越瓦萨契起伏的山峦。美国的工程师们就是在这些山峦和落基山脉之间的这片地区遇上了严重的困难。因此,在这一路段,合众国政府的工程补助金增加到1英里4.8万美元,而在平原地区只有1.6万美元。但是,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工程师们并没有硬是穿山凿洞,而是巧妙地利用地形,避开困难,把铁路铺向平川。在整个这段路上,只开凿了一条长1.4万英尺的隧道。

至此,这段路在盐湖地区达到了它的最高标高点。从这儿开始,铁路形成一个很长的弯道,往下伸至比特尔河谷,然后再上行到与大西洋和太平洋等距离的大陆中心分界线。在这片山区,江河为数不少。火车必须从莫迪河、勒格林河以及其他河流上架设的铁路桥通过。随着列车逐渐驶近终点,“万事达”心里就愈发地焦急。而菲克斯则恨不得已经走出了这片艰难的地区。他担心延误,害怕出岔儿,比菲利亚·福格本人还要急着赶紧踏上英国本土!

晚上10点钟,火车到了布里吉尔堡,几乎刚一停就又开走了。前行20英里,便进入怀俄明州——原达科他州——地界,沿着整个比特尔河谷行进。科罗拉多的水力发电系统是依靠这条河的部分河水建设的。

第二天,12月7日,在格林河车站停车15分钟。头天夜里下了挺大的雪,但因为是雨夹雪,所以已化了一半,不影响列车运行。然而,这种坏天气不禁使“万事达”感到焦虑,因为车轮沾上积雪,肯定会影响行驶速度。

“真弄不懂,”他在纳闷儿,“我的主人怎么偏偏要在冬天旅行!怎么就不能等到春暖花开,那岂不更有把握吗?”

不过,此时此刻,正直的小伙子只是担心天气状况和气温的下降。而爱乌达夫人担惊受怕,却是在为另一件事情。

原来是有几个旅客走下火车,在格林河车站站台上散步,等着开车。而年轻女子透过车窗认出了其中有斯坦普·W·普罗克特,就是在旧金山群众大会上对菲利亚·福格极其野蛮的那个美国人。爱乌达夫人不愿被他看见,便把身子往后靠,离开车窗。

这一意外情况令年轻女子深感不安。她对菲利亚·福格已十分依恋。菲利亚·福格尽管冷静淡漠,但对她的关怀体贴却与日俱增,她想必并不清楚她的救命恩人在她心中激起的这种感情有多深,而她认为这种感情只不过是一种感激之情。但她并不知道,这其中具有比感激更深的东西。因此,当她认出了福格先生迟早要找他算账的那个野蛮家伙时,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很显然,普罗克特上校上这趟车纯属偶然,但反正他是在这趟车上了,所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不让菲利亚·福格发现他的对手。

当火车又开动之后,爱乌达夫人趁福格先生打盹儿之机,把这一新情况告诉了菲克斯和“万事达”。

“那个普罗克特也在这趟车上!”菲克斯嚷叫道,“喏,夫人,您就放心好了,他在跟先生……福格先生找麻烦之前,我会找他算账的!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是我受到了最大的侮辱!”

“再说,”“万事达”也说,“我会收拾他的,管他什么上校不上校的。”

“菲克斯先生,”爱乌达夫人说,“福格先生是不会让任何人替他出气的。他说过了,他要回美国来找这个侮辱他的人论理的。要是他发现普罗克特上校,我们就无法阻止他俩交手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因此,必须让他见不到普罗克特上校。”

“您说得对,夫人,”菲克斯回答说,“他俩一碰上,可能全砸锅了。不管福格先生胜了还是败了,反正时间就会给耽误了,而且……”

“而且,”“万事达”接口道,“这将有利于改良俱乐部的那帮先生。再过4天我们就到纽约了!喏,要是在这4天当中,我的主人不离开他的那节车厢的话,我们就能指望那个该杀的混蛋美国佬碰不上福格先生!而我们完全有办法阻止他……”

谈话到此中断了,因为福格先生已经醒了,在透过沾上雪花的车窗观望原野。但过了一会儿,“万事达”不让他主人和爱乌达夫人听见,悄悄地对警探说道:“您真的要替他出气?”

“我将竭尽全力把他活着带回欧洲去!”菲克斯简单地回答说,语气中透出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

“万事达”不觉脊背上一阵透凉,但他对主人的信赖并没减弱。

现在,有什么办法把福格先生拖在这间车厢里,免得他和上校照面呢?这可能并不困难,因为福格先生生性不好动,也不爱凑热闹。反正警探认为办法已经有了,因为一会儿过后,他便对菲利亚·福格说:“先生,咱们就这样坐在火车上,时间过得真是又慢又长。”

“的确,”绅士回答说,“不过,时间还是在过去。”

“在船上的时候,”警探又说,“您习惯打‘惠斯特’,对吧?”

“是的,”菲利亚·福格回答道,“可是这儿就困难了。既没牌也没搭档。”

“噢!牌嘛,我们在车上会买得到的。美国的火车上什么都卖。至于搭档嘛,要是夫人……”

“当然,先生,”年轻女子急忙回答,“我会玩‘惠斯特’。我在英国学校中学过这门课的。”

“我嘛,”菲克斯又说,“我倒是有点儿野心想提高一下牌技。这么说,咱们三人,再空缺一边……”

“悉听尊便,先生。”菲利亚·福格回答说,他非常高兴又能玩他所偏爱的“惠斯特”了——即便是在火车上。

“万事达”被派去找乘务员。他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拿着两副牌、一些筹码和一张铺着台布的小桌子。他们开始玩牌了。爱乌达夫人打得挺不错的,甚至还得到严肃的菲利亚·福格的几句夸奖。至于警探,简直就是一流的好手,足以与绅士对阵。

“现在,”“万事达”心想,“我们算是把他拖住了。他不会出车厢了!”

上午11点,火车抵达两大洋间等距离分界线,也就是布里吉尔关,海拔7524英尺,是火车穿越落基山脉这个路段上最高点之一。再行驶约莫200英里之后,火车才能最终抵达一直延伸至大西洋的那大片的平原。在这片平原上修筑铁路是相当方便的。

在大西洋盆地的坡地上,已经流淌着一些河流,都是北普拉特河的分支小河。整个北方和东方的地平线都被落基山脉北部群山形成的半圆形的巨大屏障遮挡着。群山中的最高峰是拉拉米峰。在这片半圆形的群山和铁路线之间,是一片河流纵横其间的大平原。铁路右边,是群山的头几道山坡。群山余脉往南延伸到密苏里河的重要支流之一的阿肯色河的源头。

12点30分,旅客们隐约看见俯瞰着这片地区的哈勒克堡一闪而过。再有几个小时,火车就将穿越完落基山脉了。大家因此可以指望火车穿进这个艰难地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情况了。雪已经停了。天气干冷。一些大的飞禽被火车头吓得往远方飞逃。平原上未见一只熊或狼什么的。这儿只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光秃秃的旷野。

就在自己的车厢里吃了一顿挺舒服的午餐之后,福格先生及其同伴们刚刚接下去玩他们那打不完的“惠斯特”,突然,一阵尖厉的哨声传来。火车停住了。

“万事达”把头探出窗外,没看出是什么原因使火车停了下来。前后并无车站。

爱乌达夫人和菲克斯倒是稍感不安,生怕福格先生想下车去看看。但是,绅士只是对自己的仆人说了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万事达”跳下车去。有40来个旅客已经先下来了,其中就有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

火车停在一个禁止通行的红色信号灯前。火车司机和车长已经下了车,正同一个巡道工挺激烈地争论着。这个巡道工是下一站——梅迪西河湾站——站长派来截住这趟车的。一些旅客也走上前去,参加了争论,其中就有那个普罗克特上校。他说话时嗓门很大,手势像是在发号施令似的。

“万事达”也凑上前去,只听见那个巡道工在说:“不行,没法过去!梅迪西河湾上的桥已经摇摇欲坠了,经不起火车重压的。”

他所说的这座桥是一座吊桥,飞架在一条激流上,离列车停下的地方只有一英里。据巡道工说,这座桥眼看要塌,好几根钢索都断了,绝不能冒险硬闯。巡道工在说不能通过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夸大其词。再说,照美国人平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以说,连他们都说得小心谨慎,那只有疯子才敢胆大妄为。

“万事达”不敢去禀报主人,只是紧咬牙关,像一尊塑像似的一动不动地在听人说着。

“哼!”普罗克特上校嚷道,“我想,咱们总不能在这雪地里扎下根去吧!”

“上校,”车长回答说,“我们已经发电报给奥马哈车站,让他们派一列车来,不过,6个小时之内这车是不可能到梅迪西河湾的。”

“6个小时!”“万事达”嚷道。

“当然,”车长回答说,“再说,我们要步行到车站就必须用这么长时间。”

“步行!”所有的旅客都嚷了起来。

“那个车站离这儿究竟有多远?”其中的一个旅客在问车长。

“12英里,在河对岸。”

“在雪地里步行12英里!”斯坦普·W·普罗克特嚷道。

上校破口大骂,骂铁路公司,骂车长。“万事达”也怒气冲冲的,也快要跟着上校一起骂开来了。眼前的是一种物质障碍,自己的主人这一次即使把全部钞票都使上也解决不了问题。

此外,旅客们全都怨声载道,不用说时间给耽误了,就是在这满是白雪的大地上步行10多英里就够受的了。因此,只听见一片叫喊谩骂声。如果菲利亚·福格不是一门心思全放在牌上,他准会被这乱糟糟的声响吸引过去。

不过,“万事达”觉得必须禀报主人,于是,便垂头丧气地向自己的车厢走去。突然,火车司机——他名叫福斯特,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佬——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先生们,也许有办法通过。”

“从桥上?”一名旅客问。

“从桥上。”

“坐火车过去?”上校问。

“坐火车过去。”

“万事达”站住了,仔细听着火车司机说的话。

“可是,桥眼看要塌的!”车长说。

“没关系的,”福斯特回答道,“我认为,以最大的速度开着火车冲过去,也许有这么点儿可能能够过去。”

“见鬼!”“万事达”说。

可是,有这么一部分旅客被司机的这一提议吸引住了。普罗克特上校对此尤感兴趣。这个脑袋发热的家伙认为这办法可行。他甚至还告诉大家说,工程师们曾经考虑过用全速奔驰的大马力火车从“没桥”的河上飞过去什么的。总之,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终于都同意了火车司机的看法。

“我们有50%的可能越过去。”有一个旅客说。

“60%!”另一个说。

“80%!……90%!”

“万事达”吓蒙了,尽管他准备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通过梅迪西河湾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未免太“美国味”了。

“再说,”他心想,“有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得做,可这帮人连想都没去想!……”

“先生,”他对一个旅客说,“我觉得司机提的那个办法有点儿冒险,不过……”

“有80%的希望!”那旅客说完便背对着他转过脸去。

“这我知道,”“万事达”冲着另一位绅士回答说,“但是,是否可以考虑……”

“没什么可考虑的,没这个必要!”那个听他说话的美国绅士耸耸肩膀说,“因为司机保证说是能越过去!”

“当然,”“万事达”又说,“是过得去的,不过,也许谨慎一点儿,应该……”

“什么!谨慎!”普罗克特上校偶然听见这个词儿,不禁跳了起来,“我跟您说了,全速!您懂不懂?全速!”

“我知道……我懂……”“万事达”说,但谁也不让他说完,“不过,我不说‘谨慎’,因为这个词儿让你们觉得刺耳,但至少,更合情合理点,应该……”

“这人是谁?他说什么?他说什么合情合理呀?……”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开来。

可怜的小伙子不知道再去跟谁说是好了。

“您是不是害怕了?”普罗克特上校问他。

“我!害怕?! ”“万事达”嚷道,“好,算了!我将让这帮人看看,法国人可以同美国人一样勇敢的!”

“上车啦!上车啦!”车长喊道。

“是的!上车,”“万事达”唠叨着,“上车啦!马上上车!但没人能阻止我认为,要是让我们旅客先步行从桥上过去,然后再让火车过去更加合情合理!………”

可是,没人听他这一番明智的考虑,也没有人会承认他言之有理。

旅客们回到各自的车厢。“万事达”回到座位上,对经过情况未吱一声。玩牌的三人全都全神贯注地在玩牌。

火车头汽笛长鸣。司机反向进气,把火车向后驶出将近一英里,宛如一个跳远运动员先向后退,再屏足力气向前冲去。

接着,又是一声汽笛响,火车开始向前驶去:它在加速;一会儿,速度快得吓人;光听见火车头的隆隆声响了;活塞每秒跳动高达20次;车轴摩擦得直冒烟。可以说,大家感到整个列车在以每小时100英里的速度奔驰,似乎浮在铁轨上飞。高速飞驰减轻了车体的重量。

说时迟那时快,火车飞驰而过,宛如一道闪电。大家都没看见桥的影子。可以说列车是从河这边飞到河对岸的。司机一直等车冲过车站5英里才得以将它刹住。

不过,火车刚一过河,桥便全毁了,轰隆一声便掉进梅迪西湾的激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