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们乘坐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快车
“连接两大洋”——美国人如是说。这句话一般是指从东到西横贯美国的“大干线”的。但是,实际上,“太平洋铁路”分属两个公司:旧金山到奥格登的“太平洋中央公司”和奥格登到奥马哈的“太平洋联合公司”。从奥马哈到纽约有五条不同线路,交通繁忙。
因此,纽约和旧金山现在被一条不间断的金属纽带连接了起来,全长不下3786英里。在奥马哈和太平洋之间,铁路线穿越仍常有印第安人和野兽出没的地区,这是一片开阔地带,1845年左右,摩门教徒〔一称“后期圣徒教会”。流行于美国西部的基督新教的一个教派。1830年由美国的约翰·史密斯(1805—1844)创立,1844年,史密斯遭暗杀后一度实行多妻制,后遭反对而废止。〕被赶出伊利诺斯州之后,便开始侵占了这里。
从前,即使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从纽约到旧金山也要6个月的时间,现在7天就到了。
那是在1862年,尽管南方议员想让这条铁路线更靠南一些而竭力反对,结果还是修筑在北纬42°和43°之间。是令人扼腕叹息的已故林肯总统亲自选定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城为新铁路线的起点的。工程立即开工,美国人既无文牍主义又无官僚主义,以其实干精神奋战着。工人们进度很快,而且又保质保量。在草原上,每天的进度高达1.5英里。机车在头一天铺设的铁轨上运来第二天所需的铁轨,就这样沿着铺好的路轨不停地向前修筑着。
太平洋铁路公司在沿线附设了好多条支线,穿过衣阿华州、堪萨斯州、科罗拉多州和俄勒冈州。铁路线从奥马哈开始,沿着普拉特河左岸,直到这条河北部支流的河口,再顺着这条河南部支流延伸,穿过拉勒米地区和瓦萨什山脉,绕过大盐湖,到达摩门教徒的首府盐湖城,再进入图伊拉山谷,沿着美洲大荒漠,再穿越赛达尔山和汉波尔山,跨越汉波尔河和锡艾拉—内华达河,向南经萨克拉门托,直抵太平洋。铁路全线坡度很小,即使在穿越洛矶山脉时,每英里的坡度也不超过112英尺。
这就是火车用7天时间跑完的那条大动脉。它将能让尊贵的菲利亚·福格——至少他是这么希望的——11日在纽约搭乘开往利物浦的轮船。
菲利亚·福格坐的车厢是一种由两节各有4个车轮的车厢连接成的加长车厢。这种车厢可以使列车在弯度小的弯道上顺利行驶。车厢内设有座席间,只有两排硬座,分列两旁,中间是一条过道,通向洗漱间什么的,这是每节车厢都备有的设备。整列火车各车厢之间由车厢外面带栅栏的步行通道相连接,旅客可以从车头走到车尾。车上还设有沙龙车、眺望车、餐车、咖啡车,只是没有剧场车,不过,总有一天会有的。
步行通道上,卖书画报纸、饮料食品、香烟雪茄的小贩,川流不息,生意兴隆。
晚上6点,旅客们乘车从奥克兰站出发。天已经黑下来了,寒夜深沉,天上彤云密布,看样子要下雪了。列车开得不算快,包括停站时间,时速不超过20英里。不过,照这种速度,它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横穿美国大陆。
车厢里,人们很少聊天。再说,大家很快也就困乏了。“万事达”坐在警探身边,但并不同他聊天。自从最后闹了那一场之后,他俩的关系已明显地疏远了,友好、亲密已不复存在。菲克斯的态度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可“万事达”则相反,极其警惕,只要往日的这位朋友稍有不轨,就准备立即掐死他。
开车后一小时,雪下起来了。很幸运,雪花细细,并不妨碍列车的运行速度。透过车窗,只见白茫茫一片。火车头的烟雾,呈螺旋状喷出,在这雪野上,显得灰蒙蒙的。
8点钟,一个侍者走进车厢,通知旅客睡觉的时间到了。原来这种车厢也是一节“卧铺车”,不一会儿,座席便改成了卧铺。座席的靠背放平,便巧妙地变成了卧铺,同时也临时分隔成了一个个的小卧铺间,每位旅客都有了一张舒适的铺位,厚厚的帘子拉起来,互相偷看不着。床单雪白,枕头松软,躺下之后,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每个旅客都躺下了,就像是睡在轮船的一间舒服的舱房里一样。这时候,火车正飞速地奔驰在加利福尼亚州大地上。
从旧金山到萨克拉门托之间的这段路途,地势比较平坦。这一段名为“太平洋中央铁路”的路段,以萨克拉门托为起点,向东行驶,与从奥马哈方向开来的列车相交错。从旧金山到加利福尼亚州首府,列车沿着流入圣巴勃罗湾的美洲河直奔东北方。连着这两座大城市的这段铁路长120英里,6个小时跑完。将近午夜时分,旅客们初入梦乡,火车已过了萨克拉门托。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座城市——加利福尼亚州立法会议的所在地,没有看到这座城市的漂亮车站、码头、宽阔的街道,也没有看到它的豪华大旅馆、街心公园和教堂神殿。
出了萨克拉门托,火车在经过容克雄、罗克林、奥布恩和柯尔法克斯之后,驶入锡艾拉—内华达山地。早上7点钟,火车过了西斯科站。一小时过后,卧铺撤去,恢复了座席。旅客们透过车窗,可以观赏这山地的秀丽景色。铁路是顺着锡艾拉山势的起伏铺设的,忽而贴着山腰,忽而飞越悬崖,为了避免急转弯,有时必须钻进狭窄山谷,令人大有进得去出不来的感觉。火车头宛如一只圣人遗骸盒般闪闪发亮,车头的探照灯发出浅黄色的光亮,还装备着一只银色的警钟和一只像马刺似的“驱牛器”。火车头汽笛长鸣,轰隆驶过,与山涧飞瀑和鸣。车头喷出的浓烟在黑黝黝的冷杉林中缭绕盘旋。
沿途几乎没有隧道,也没有桥梁。铁路盘山绕梁,顺着山势,并没有寻求直路或捷径。
9点钟光景,火车通过卡尔松山谷,进入内华达州,始终是在向着东北方向行驶。12点,火车驶离雷诺站,旅客们在此曾有20分钟的停车时间,吃了午饭。
从这儿起,火车便沿着汉波尔河向北行驶了几英里,然后折向东去,直到汉波尔山之后才离开这条河川。这座山几乎位于内华达州的东部边缘,是汉波尔河的发源地。
吃过午饭之后,福格先生、爱乌达夫人及其两个同伴又回到车厢就座。菲利亚·福格、年轻女子、菲克斯和“万事达”舒适地坐着,欣赏着从眼前掠过的千姿百态的美景:广袤的大草原、远方的起伏山峦、浪花翻滚的溪流。有时候,可以看见一大群野牛聚集在远方,宛如一道活动的长堤。这一支支反刍动物的大军常常组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阻挡着列车的通行。有人见过成千上万的野牛密密麻麻地拥挤着穿越铁道,一过就是好几个小时,火车不得不停下来,等着它们过完了才能通行。
这一天正好就碰上了这种情况。下午3点光景,足有1万头野牛挡住了列车前方的铁道。列车减慢了速度,想用驱牛器冲撞这“大队人马”,但未能奏效,只好在这无法攻入的牛群前停了下来。
只见被美国人误认为是水牛的这些反刍动物不慌不忙地穿过铁道,有时还发出惊天动地的哞哞叫声。它们比欧洲的公牛体大,但四肢和尾巴要短,鬣甲突出,形成一个肉峰,双角分岔下弯,头部、脖子和肩头长满了长毛。它们通过时,甭想阻挡它们。当野牛群向着一个方向行进时,什么也无法阻挡或改变它们的前进方向。这是一条活生生的肉的巨流,任何堤坝都阻挡不了。
旅客们全都跑到步行通道上去观赏这奇异的场面。但是,本应是旅客中最着急赶路的菲利亚·福格却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以哲学家的风度静待野牛群什么时候高兴让开道来。“万事达”对这群畜生挡住去路,延宕了时刻,十分愤怒。他真想把枪掏出来,向它们射击。
“什么鬼地方!”他嚷叫道,“一群普普通通的牛就把火车给挡住开不了了!而且不紧不慢地结队而行,好像不妨碍交通似的!真见鬼!我真想知道福格先生是否把这次延误预先列入计划了!那个该死的司机,竟然不敢开车冲开挡道的牛群!”
司机根本就没打算硬闯障碍,他谨小慎微是对的,要不然,车头的驱牛器势必要把迎面的几头牛撞死,但是,火车头力量再大,也不得不立即给挡住开不了,不可避免地要造成出轨,那可就惨透了。
因此,最好莫过于耐心等待,宁可过后加快车速,把失去的时间赶回来。野牛的队伍足足过了3个小时。到夜幕降临时,道路才恢复畅通。当牛群的最后几排通过铁道时,其先头部队已经隐没在南边地平线上了。
当火车穿越过汉波尔山脉山隘的时候,已是晚上8点钟了。9点30分,火车驶入犹他州,进入大盐湖地区,进入摩门教徒的奇异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