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果她提出和离呢?
赵瑗走近揽月阁的时候,心里仍想着宋羿说的话。他觉得宋羿的话虽然歹毒,但很有道理。
他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坏人。为了一已私念,明知道不能和她一直过下去,还与她成了亲。
揽月阁门外站着秋葵和秦医官。赵瑗还未开口,秋葵就不安地说:“世子,世子妃不让秦医官进去。”
“你们走吧,这里不用管了。”
秋葵觉得此时的世子,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以前说话都是平白直叙的,不带任何感情,近些日子是烦燥加严厉。她以为府里发生这样的事,世子该大发雷霆了,竟然在他的话里听到了温和。
她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再听一句,好证实方才的判断,却看到赵瑗已经一脚踏进屋里,接着还关上了门。秋葵犹豫了一下,招呼秦医官一同离开。
赵瑗把窗户一一关上了,瞬间一室安静。
以前几个月不来一次的地方,今日半个时辰内来了两趟。赵瑗内心有些慌乱。原本应该熟悉的地方,他曾觉得很陌生,来过两次后,突然就熟悉了。
这种心理变化,令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里的一切。
郭思谨依旧在床上趴着,与先前不同的是,把头发挽了起来。赵瑗隐约看到了她脖子上有两道红痕。
他在床沿坐了,目光从她耳朵后面,滑到纤柔的后背,又移动过两条修长的腿,落在了两只赤脚丫上。须臾,调回目光,盯回她耳朵的位置。
“今天是怎么回事?她是个小孩子,还是客人,你不能让着她一点吗?”
郭思谨侧过脸面向赵瑗,委屈地眨了两下眼睛,半天后,怯怯地说:“我错了,我现在去跟她道歉。”她的声音原本清澈婉转,此时仿若浸了咸涩的海水,低沉浑浊,又有几分无力。
赵瑗望着她,脸蛋干了,眼睛仍湿漉漉的,潮红的眼稍随着眨眼跳动着,看上去可怜兮兮,像只被人踩了一脚的大眼青蛙。
真是自不量力,论打架,她哪里会是韩如意的对手,三个她也打不过韩如意。赵瑗没好气地说:
“这是道歉的事吗?身为世子妃,跟一个小孩子打架。她才十三,你多大了?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在府里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跟安国公和梁夫人交待。”
赵瑗的语速很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死盯着他,而他紧张地在逃避着什么。
郭思谨把脸埋回被褥里,小声说:“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赵瑗觉得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半天后才缓了些劲来,无力地说:“都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郭思谨抬起头来,不安地望着赵瑗,身子慢慢往床里面移,小声地说:“你不用管我。”
赵瑗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让我看一下。”
郭思谨继续往里挣着身子。
赵瑗探身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就抬起了她的下巴。
雪白的脖颈上有四条张牙舞爪的血痕,是明显的抓伤。
赵瑗瞬间觉得脖子上生疼生疼的,刚想去摸一下,郭思谨把他的手挥开了,接着便推着他往外挣扎。
“别动,让我看看别处。”
郭思谨这时已经退到了床角落里,赵瑗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去拉扯裹着她身子的薄被。
“你怕什么?我就看看。”
“不让看。”郭思谨死死地拽着被子,瞪着湿漉漉的眼睛说:“我不用你管。”
“在这府里,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赵瑗深吸了口气,又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最初是他拉她扯,后来是他抱她推。
小女子哪里是男人的对手。不多时,郭思谨的身子就动弹不了,她气恼地说:“你敢动我衣服,我跟你拼命。”
“你哪里我没看过。”
赵瑗扯掉围裹着她的薄被,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沉沉地说:“我会害你吗?”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裤子往下扯了一点。
他又闭了闭眼,想像中有伤痕的地方,完好无损。她僵着身子的样子,他还以为也是红一道,紫一道呢,还以为严重到流血了呢。
原来是蒙骗他。为什么要骗他?
他想在上面拧两下,又想趴上去咬两口。让她真受伤,这样自己心理就平衡了,也算没白为她担心一场。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抚了抚额,咬牙切齿问:“你伤在哪儿了?”
郭思谨不动了。
欺骗别人也就罢了,连他也一并骗了。赵瑗生气地说:“这就是不让医官看的原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受的伤,没你想像中受的严重,让你失望了?”郭思谨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一把推开他,趴回床上,“你现在打回来,替她报仇。”
“你方才哭那么狠,是觉得委屈?”
“这点小事要是委屈,早委屈死了。快点打,现在不打,日后不能再算旧帐。”
“那你哭什么?”
“用辣椒抹了眼。”
赵瑗想打她一顿,还让她像个小猫儿一样的趴在床上哭,像条溺水鱼一样的可怜无助。那她肯定就不会像眼下里这样,理直气壮的倔强了。
他想的时候,手就伸了出去。还没接触及到目标,郭思谨一个激灵,提了裤子,坐起身,瞪着眼,不可置信地说:“你还真打啊?你是她什么人啊,你替她报仇。”
怎么可能会去打一个女人,他就想摸摸。赵瑗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虚地说:“你做了错事,不该打吗?”
郭思谨像是不认识赵瑗一样,潮湿的目光在他阴沉的脸上扫来扫去,然后站起来走到床沿,跳下床,朝衣柜走。
“你不就是想娶她,让她做你的正妃嘛。大家都知道的事,干嘛还要做得拐弯抹角的。王府那么大,就不能多容我一个人吗?想着法儿的逼我。”
赵瑗看着她往外拿衣服,问道:“你要干什么?”
“回家。”
赵瑗想了一下,才想到她说的家是德清。这个死女人,今天上午,他还同宫里人说她病了,卧床养病呢。现在去德清算怎么回事?明显他在说谎嘛。
早知如此,应该把她带进宫,让她在仁明殿呆几天,天天听皇后的训话了。
好心白费了啊!
“走吧,你要今天走了,就别回来了。”赵瑗气呼呼地说。
玉楼春是所官伎坊。
宋羿喝到第八杯酒的时候,看到了赵瑗。他拍了一下身旁女子的大腿:“出去,别让人进来。”
女子扭着腰只出去了。
宋羿一只手撑地,侧仰着身子眯望着赵瑗,嘻笑道:“这是什么好日子,我们的普安世子也进玉楼春。”
他深棕色的头发散披着,发稍有些微微的卷,双目狭长,眼尾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坏坏的邪魅。
赵瑗没理会他的调笑,也席地坐了。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宋羿拿起桌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推给他,懒洋洋地说:“我又不是你。”
“如果呢?”
宋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呷了一口,然后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娶荣国公的女儿孙刘木兰。”
赵瑗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才觉得自己十分口渴,一杯水滑过喉咙,嗓子仍是干的。他又把空杯子推给了宋羿:“为什么?”
宋羿一边给他添着水,一边说:“实力说了算嘛,而且听闻刘木兰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安国公名望是好,但那都是虚的。韩如意年龄尚小,懂事持家至少还需三四年。这三四年里,有些事,也许就定局了。”
赵瑗低下头说:“娶亲,是要在一起生活的,怎么能只讲利益呢?”
宋羿呵呵笑道:“你等韩如意,不就是为了利益吗?难不成是爱慕上她了。”
赵瑗沉思一会儿说:“四年前,她才九岁,安国公说,以后让她做我媳妇。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着,以后会娶她。”
宋羿不以为然:“既是认定她了,圣上为你选妃时,你怎么不站出来说话?那时候还没赐婚呢。不要说什么影响不好,怕圣上多想这些理由,这样说,就说明你心里有杂念。”
“已经这样了。”赵瑗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几上,无力地说:“如果你现在是我,你会怎么办?”
宋羿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回头路,只能向前走。把世子妃送走,把韩如意娶了。”
半天后,赵瑗小声说:“不送走,就不能再娶吗?官家赐的婚,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宋羿嗤笑了一声说:“那你就等着过不安生吧。”
“她说了,她愿意做侧妃。说不定,我以后还会再娶侧妃。又不是养不起,也不在乎,府里多一个人吃饭。”
赵瑗这几句话里带有几分哀愁,还有几分无可奈何,宋羿听了,心里沉甸甸的,喝了口酒说:“你不是厌恶跟秦奸相有关系的人吗?府里整日蹲着这么个的人,依你的性格,是无法长时间忍受的。”
过了一会儿,赵瑗才接话:“我可以当她不存在。”
宋羿叹了口气,说:“如果她提出和离呢?”
赵瑗猛地抬起头,反驳道:“女子二嫁能有几个嫁得好的?她怎么可能主动提出和离。”
宋羿呵呵笑了两声说:“说不定哪天她醒悟了,不愿再跟着你受罪,就想着另寻良人了。”
赵瑗哼了一声说:“普安王府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占着我世子妃之位那么久,走可以,要给我个说法。”稍停了片刻,又添了一句:“放不放她走,还得看我心情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