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蜡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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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秀跟宝生结婚之后,宝生父母总算是了结了一个心愿,心里很高兴,就把玉秀捧在手心里,什么活也不让她干,让她闲待着,对她很疼爱。

玉秀却显得忧戚,闷闷不乐的,脸上一点笑色也没有!

宝生知道玉秀是对这门婚事不如意,是讨嫌他,脸色才这样阴沉的。宝生不敢招惹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陪着她。他本身就不爱说话,像个木头人,这样一来,屋里气氛就更单调更烦闷了!

到了夜晚,躺在床上,玉秀就面朝上睡着,两眼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

宝生看见玉秀不动,他躺在旁边也不敢动,可玉秀毕竟是宝生娶的媳妇,一个花朵般的女人躺在他身边,他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对她产生一种向往。玉秀懒得动,老是这样躺着不动,时间长了,他就受不了。他将身子不知不觉朝玉秀身边移一下再移一下。玉秀发觉了,就不悦地阻止他:“不要离我这样近,离我远点!”

宝生只好赶忙把身子朝外又移了回去,中间拉开一定的距离来。

玉秀用手顺便拉了一下被子,继续睡她的。

没过多久,宝生又不老实起来,他重新将身子移了过来,并且试探地用手朝玉秀身上摸了一下。

玉秀一声惊叫,坐了起来,她见宝生好一会儿没有动,才重新躺下来。

过了片刻,宝生终于憋不住,这才开口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俩可是互相见面后才订的婚!”

玉秀仍不说话。

停了一会,宝生鼓足勇气说:“要是没看上我,早说!现在婚都结了,场面铺排那么大,我们家这些年积攒的钱,还有我两年打工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你还像个冰冷人,这是干啥嘛?”

玉秀仍然丢只耳朵给宝生,不说一句话。宝生话说过了,接着又大着胆子朝玉秀身边靠,他刚刚移过去,就让玉秀给阻挡回来。

两个人又停下好久不动了。

宝生忽然打床上坐了起来,声音提高了,激愤地说:“你要是这样,明天我就上你娘家找你父母说去!”

玉秀这才开了口:“谁不让你招了,人不是躺在你身边吗?”

宝生见自己这句话产生了效果,听玉秀和缓了口气,受到鼓励的他,重新又把手伸过来,说:“你的衣裳也不脱。”

玉秀淡淡地说:“想让我脱衣裳?你休想!”停了一下又说,“你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宝生把玉秀的话听懂了,他就笨拙地上手脱玉秀的衣服,然后急不可耐地脱自己的衣服,然后就爬到玉秀身上去。

玉秀就那样平躺着,任宝生在她身上发泄。她一动不动,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性爱本应是两个人的事,玉秀却这样麻木,丝毫也不跟他配合,宝生感觉索然无味,手忙脚乱发泄完了,性欲就草草结束,一撅屁股,就打玉秀身上滚了下来。

玉秀仍然躺在那儿,她很难过、很委屈,也很无奈,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无声地流淌了下来!

这时候,宝生把他的手伸了过来,他想搂抱她,而玉秀根本不领他的情,伸出手臂把他的手给挡了回去。

宝生就很不高兴地说:“你再别扭,也成了我家的人!”

玉秀听宝生这样说,她很生气,便一翻身朝里,给宝生一个脊背,明显向宝生表达她的不满和对宝生的反感。

宝生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不管玉秀怎么折腾,也就不再言语。

玉秀仍然将身子朝里躺着,她的心里很空。她不由想起了她的初恋,眼前浮现出她的那个英俊、挺拔的高中男同学。她心里感到很苦涩,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涌上来,很不是滋味。过了好久,那个男同学才渐渐打她心里边褪去。茫茫然的她,就感觉自己像树上的落叶,不知道自己会飘向何方……

黑暗中,当玉秀把面朝里的身子再转过来的时候,宝生已经把呼噜打得很响,早已进入了梦乡。

到了第二天,吃过早饭,玉秀就向公公、婆婆提出回娘家。公公、婆婆内心当然不舍得,可刚过门的媳妇,对这里人和环境还不习惯,想回娘家也属于人之常情。公公、婆婆也就吐了口。玉秀朝娘家走时,公公、婆婆就亲自去送玉秀。宝生一直垂着头,闷声不响地跟在父母后边,他知道玉秀是打内心里还不肯接纳他,才提出来回娘家。他对玉秀不满意,才执意离玉秀远一点,不是走在玉秀身后边,而是走在父母的身后边。公公、婆婆一直把玉秀送到村口,才停住脚步,让宝生再送送她,宝生心里不大情愿,可也不敢违背要求,硬着头皮打父母身后走过来,朝玉秀跟前走。玉秀抬头看了宝生一眼,连忙对父母说:“谁都不用送了,回娘家是熟路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宝生才向前走两步,玉秀这一说,他就停住了脚步,如一支蜡般立在了那里。这时,公公、婆婆才依依不舍,跟玉秀分手,目送玉秀远去。

玉秀这回打婆家回到娘家,竟来个大变样。她把父母,还有弟妹穿脏的衣服,包括鞋、袜,全部清理出来,泡到洗衣盆里,然后将袖管高高挽起,洗起了衣裳。又拆被褥,洗被褥,还抢着刷锅洗碗,打扫家院。总之,她就是一直找活干,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不让自己闲下来。好像自己不能闲着,人劳累着,心里就不胡思乱想那么多,不指望这样能有多大改变,至少能让她心里不那么苦涩和失落!

玉秀本已是出过嫁的人,她现在的家应该在婆家,可从她身上一丁点儿也体现不出来,她仍然把娘家当成她的家。在感情上,她还割舍不掉这块生养她的土地。家里活干完了,她扛上劳动用具,像过去一样下地去干活。

地里碰到不少娘家村人,就和她打招呼道:“外村的人,到我们这掺和啥,难道我们地里埋有金银财宝,你想给挖走吗?”有的说:“咋着,娘家的饭你还没吃饱吗?又跑回来吃,你可有心眼呀,这是吃着娘家的,省着婆家的,这样算着过,你日子过不坏呀!”

尽管都是玩笑话,玉秀还是听得很刺耳,同样是干活,嫁出门和没嫁出门,就大不一样,楚河汉界。在村民心目中,她再也不是柳土坡的人,而是完全属于另外一个村庄的人。不管她内心承认不承认,这都已经成为事实,一个再已无法改变的事实。婆婆那个村,她还没融入,娘家这个村已经排外她。玉秀产生一种孤独感,一种无依无靠的飘零感:“啊,我从哪里来,我该到哪里去啊?”

父母把玉秀这一切反常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知道这是闺女不承认婆婆那个庄是她的家,不认可宝生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回到娘家来,是故意在逃避婆婆那一家人,在远离宝生那个人。

这怎么能行!这样下去,玉秀就会跟宝生越来越疏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玉秀尽快返回婆婆家,跟婆婆那个村庄、婆婆家人,还有宝生——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互相建立起感情。时间长了,她就把婆婆那个家当成自己的家,跟公公婆婆和她丈夫亲成一家人。

可没有想到的是,父母才跟她一提婆家那个村,刚提到宝生,她就脸孔一寒,泪水流淌了下来,谁也劝不了她,她哭了还哭,直到气噎声绝。这让父母动了恻隐之心,再不把劝她的话说出口。

按照正常走娘家,玉秀最长一个星期就应该返回。玉秀不但一个星期没有返回,到了第十天头上仍然不见她的人影子。公公婆婆怎么也沉不住气了,感到不放心,就催促儿子宝生赶去柳土坡,把玉秀给接回来。

让公公婆婆没有料想到的是,向来对他们很顺服的儿子,这回却拉巴着脸,不听从他们的话,犯起倔来。他对爹娘说:“她又不是不知道回来的路,我不去接她。”

父母感到愕然:“刚过门的媳妇走娘家,本该你上门去接她,你怎么能不去?”

宝生气呼呼地说:“我懒得去!”

父母生气,吵嚷宝生道:“你个混账小子,看你说的是啥话?”

宝生把脖子一拧,脚一跺:“我不稀罕她!”

宝生娘缓和了口气问道:“咋,你们两个生气了,还是拌嘴啦?”

宝生不承认生气、拌嘴这回事,气鼓鼓地说:“离了她又不是不能活,离开她又不是日子不能过!”

父母再不用朝下多问一句了,打这浑账小子的口气中得知,他们肯定是生气、拌嘴了。宝生爹气不过,脱了鞋子去打宝生。宝生见事情不好,拔腿就逃,他爹就狠狠地砸了他一下子,他把头一低,鞋就从头上飞过去了。

无奈之下,宝生爹娘只能一块从淮土赶往柳土坡,看望儿媳妇玉秀来了。

玉秀正扛个钉耙,站在娘家麦地头,扒一块春地的红芋垄。时令已是早春,又是大半晌,天气已变暖了。玉秀抡起钉耙,扒了一大片地,也扒热了,便把上衣脱掉,挂在地头的一棵树上,她将裤管高挽起来,露出藕节一样的腿肚来。这些天回到娘家,她抢着干脏活、累活,尽量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她人也能吃多了,脸上红扑扑的,感觉自己健壮了好多。

宝生爹娘上门看望儿媳妇玉秀,玉秀父母赶忙打屋里走出来,热情迎接。玉秀娘紧紧拉住宝生娘的手,两个亲家母就互相问候起来。宝生爹将自行车朝院里一扎,人还没进屋,老实人就开门见山:“玉秀呢?”

玉秀爹告诉宝生爹:“玉秀下地干活去了,帮我们扒春地红芋垄去了。”又道,“你先不用急着见她,先进屋喝口茶,歇歇气。我让村里人捎个信过去,让玉秀马上回来。”

宝生爹赶忙说:“不用了,我直接到地里看看玉秀去。”

宝生爹娘执意下地,玉秀父母只好陪着一道出村朝东南地走。玉秀扒地干活正欢,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公、婆婆会赶来柳土坡,还亲自到地里来看她。玉秀收了钉耙,跟着公公、婆婆往回走。自己的公公婆婆都来到她娘家门口了,她要是不收工,还接着干活,就不像个样子了。玉秀往回走的路上,不断碰到村里的娘家人,明知故问道:“玉秀,这哪儿来的贵客呀?”玉秀就响亮地回答:“没有贵客,是我公公、婆婆!”只见她的脸放着红光,那是少有的喜悦。

那天的晌午饭,是玉秀亲自上手做的,菜也是她上手炒的,一盘盘、一碗碗,也是由她端进堂屋桌子上的。

做好饭,她陪着公公、婆婆吃饭。公公反客为主,朝玉秀碗里夹菜,两个老人看玉秀精神这样好,对他们很亲热,他们悬着的一颗心,也就装进了肚里。饭桌上有说有笑,他们尽情品尝了玉秀的手艺。老两口觉得儿媳做的饭菜,吃着很香很可口。

吃过晌午饭,公公、婆婆跟亲家叙了一会儿家常,就说家里还有事情要办,提出返回。他们只说前来看看玉秀,只字不提他们是来接玉秀的,只对玉秀说:“宝生那浑小子不懂事,平日闷葫芦,还是个牛脾气,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玉秀看见公公、婆婆竟自走了,那一刻,在她心里边,忽然感觉公公、婆婆才是她的亲人。他们往回一走,她的心里突然空空落落的,无依无靠。她住娘家的意思一点也没有了,再也不想在娘家待了,于是她主动提出跟公公、婆婆一起返回家去。

玉秀父母就等着玉秀说这句话,于是他们马上放行。虽说玉秀公公、婆婆嘴上没提,内心还是想儿媳返回的,这么长时间住娘家,应该返回了呢。外人跟前,怎么说也不好听呀,听玉秀要返回,老两口立刻欢喜不已。

玉秀慌慌张张,收拾了她的衣物,朝包里一塞,就跟着公公、婆婆回家来了。

出乎公公、婆婆意外的,是他们进了家,只见院门紧锁,不见家里半个人影。他们跟邻居一打问,方才得知,宝生这个臭小子趁他们上柳土坡看玉秀、没人在家这个空当,提着皮箱,竟出门打工去了。

宝生爹气得冒烟,差点把鼻子气歪。他没想到向来对父母很依顺的宝生,竟生了豹子胆,背着他们去出门。这真是儿大不由爷啊!他感到对不住玉秀,对玉秀没了话说,只能咬牙切齿说:“这样没有家教,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玉秀回来见宝生走了,她也多少有些意外,心里竟有些失望。她看到他,是什么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宝生离开了,她还真产生了牵挂,产生了不舍。咋说走到如今这一步,宝生毕竟是她的男人呀。她的身子也已经给了他,跟他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呀。她对宝生产生了亲情。为了安慰公公、婆婆,让当老人的有台阶下,她就赶忙跟公公、婆婆说:“宝生走了就走了,不要对宝生那样生气,他是出门去打工,又不是去干别的。他走了,我不还在你们身边,陪着你们吗?”

公公、婆婆听玉秀把话说得这么体面,他们心里也感到了温暖。看见玉秀这样懂事,他们心里获得很大的安慰,这才不生宝生的气了。于是他们转身打开了院门,领玉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