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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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托梦

纪容起身,对着段先知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段先生,静安寺旁边有个三进的小院子,不大却胜在安静,不如这会儿过去看看?”

段禹山再次惊讶于这位纪家四小姐处事之周全,他不喜欢闹市,她就投他所好,选了大隐隐于市的静安寺旁的宅子。

“甚好!”

静安寺是百年古寺,多年来香火不断。

只是因为有相国寺珠玉在前,静安寺就显得冷清多了,四周古柏参天,苍翠缭绕,给世人以静谧之感。

段禹山看着眼前的这个小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四小姐费心了。”

时间已近黄昏,纪容望了一眼四周,“段先生,我身边的大丫鬟红烟暂时会留在这里照顾段先生的吃穿用度,小厮陈北负责先生的起居随从。”

又嘱咐了红烟几句话,纪容向段禹山告辞。

既然借口是出来巡查铺子,那模样自然要做像了。

纪容在东大街下了马车,街上车水马龙,周记炒货铺子的门前排着长龙。

田掌柜听说是纪容过来了,笑着迎了出来:“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

纪容进了铺子,径直去了后面的小院子。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平时堆放账本,伙计吃饭的地方。

进了堂屋,纪容选了个干净的黑漆圈椅坐了。

田掌柜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四小姐,今儿可要看账?”

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沏了一壶茶,“周大掌柜这两日外出了,有一半的账本放在合记堂,没有钥匙,一时半会儿拿不到。”

纪容见他有些紧张,扬眉一笑,“田掌柜不必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今日不看账。”

她正掐着时间准备要走,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伙计在门口张望。

田掌柜看了一眼纪容,见她悠闲的喝着茶,转身对那伙计道:“有什么事?”

“是有位姓裴的公子,说找东家的。”

伙计有些战战兢兢的,纪容挑眉,找她的?

裴元宝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纪容抬眼打量着他。

绛紫色葫芦纹的烫金袍子,快到腊月的天儿里,摇着一把小叶檀扇骨的折扇,笑的如那秦楼楚馆拉客的老鸨。

“有何贵干?”纪容冷冷的问。

“哎,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我来可是给你招财的。”

裴元宝一脸纨绔的转身去,纪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看着有些眼熟,再一看,纪容险些倒仰,这不是……十四王爷魏琮!?

裴元宝要干什么?

纪容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就听裴元宝道:“我瞧见你马车在外面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我和十四爷正巧路过,我给你拉的大主顾,你还不快点谢谢我!”

纪容不由腹诽,我对这位前世谋逆,最后被射杀的十四王爷可没有什么兴趣,你别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她勉强的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佯装讶异又惶恐的道:“不知是十四王爷,臣女失礼了。”

魏琮嘴角微翘,这姑娘看着一脸的恐惧,可他却并不觉得她是真的怕他,而且怕他干什么,他又不会把她吃了。

“你就当初在广安伯府爬树的纪小四?”

呃……他怎么知道?纪容心里尬笑,依旧低着头,“回十四爷,正是。”

“纪小四,上次接住你的就是十四爷,你还不感恩戴德,虽然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可屁股上挨的那一脚可是因为你,你见了我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谁欠你的似的。”

纪容压根儿不想搭理裴元宝,也不知道十四王爷怎么会和裴元宝在一起。

“那可真是巧,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十四王爷在我店里随便选,我请客。”

这话说的可真是豪气,不过纪容不担心,魏琮一个十七八岁的人了,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肯定不会和她一个小姑娘来真的。

魏琮目光犀利的打量着她,这让纪容有种衣不蔽体被人窥视的羞耻。

可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赶快走吧,让这尊大佛快些走吧……

裴元宝没心没肺的问她:“你母亲不在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要知道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你当心后娘进门,虐待你。”

纪容早就养成了对裴元宝的话自动屏蔽的习惯,当下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接话。

裴元宝比她大两岁,如今还未至束发,他的性子显得很是跳脱,加上被广安伯夫人宠着,小小年纪就养成了章台走马,摸鸡逗狗的纨绔恶习。

刚二十出头的十四王爷魏琮,纪容两世以来,对他的接触也仅限于五岁那年在广安伯府爬树,从树上掉下来,结果被他接住的那件事上。

魏琮的生母早亡,后来一直被二皇子生母傅贵妃养在膝下,前世太子身子孱弱,病逝后,二皇子受封太子,本应成为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在登基之日,被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十四弟魏琮夺了性命,虽然最后魏琮也死在了那场宫变中,可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裴元宝和魏琮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两个人能玩到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纪容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她看了一眼屋里的漏刻,“裴公子,十四王爷,时间已经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这次招待不周了。”

魏琮剑眉一挑,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小丫头片子,说要谢他,却这么没有诚意。

不过时间也的确是不早了,他并没有为难她。

裴元宝还想说什么,纪容已经款款行礼走了。

一旁立着的田掌柜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上前:“十四王爷可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魏琮已经转身走远了,裴元宝对他笑了笑,“不必了。”

说完也跟着追了上去。

纪容坐着马车回了府,听说三伯父已经刚回来,她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江云院。

宋氏一边服侍着给丈夫更衣,一边温声问他:“三爷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纪沅不是个喜欢把朝堂上的事情带回家的人,可这次,他想了想,对宋氏道:“今日应卯,谭御史问我府上的事情,看那样子,朝中只怕人尽皆知了。”

宋氏正想说纪安的事情,听得丈夫这话,脸色都变了。

“三爷,你有何打算?”

纪沅沉默着,就听见外面丫鬟高声禀道:“四小姐过来了。”

纪容过来做什么?夫妻两个不由对视一眼。

纪容神色凝重的坐在小花厅里,听见三伯母过来,这才抬头望过去。

“三伯母……”

纪容声音有些沙哑,上前扑在宋氏的怀里。

“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宋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她,“好孩子,哎哎,别哭了,给三伯母说说,出了什么事啊?”

纪容捏着手帕,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我梦见母亲了。”

宋氏不由的心疼的拍了拍纪容的背,“嗳,好孩子,没事儿,你母亲这是挂念你,回来看看你。”

纪容这下不用装了,眼泪就籁籁落下。

“母亲说……说三伯父是好人,让我来同三伯父说……”话为说完,又泣不成声。

纪沅听小丫鬟过来传话,说自己这个侄女儿有话要给他说不由“咦”了一声,掸了掸衣服上几不可见的灰,走了出去。

纪容在宋氏的安抚下渐渐平稳了情绪,见了三伯父,她微微的屈膝行礼。

“出了何事?”

纪沅一撩衣摆坐在了上位。

宋氏回头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丈夫,纪容就吸了两口气,走到三伯父面前。

“三伯父,母亲托梦于我,让我给三伯父说一声,明年春淮北必有水患,三伯父是好人,她说三伯父必定不会让苍生于水火而不久,三伯父为她说过话,她无以为报,说公道自在人心……”

纪容忍不住,转身抱住宋氏,又哭了起来。

纪沅骇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宋氏亲自送了纪容出去,回来的时候,见丈夫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那儿发呆。

她上前给斟了一杯茶,“三爷,喝口茶吧。”

纪沅接过,握在手里,抬头问宋氏:“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读过书的人,更不应该信这等无稽之谈,可倘若此事是真的,那……”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那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若是可以洞察先机,在皇帝面前立了头等功,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只是按照纪容所说,这是周氏托梦,他若是用了这消息,那岂不是占了死人便宜。

这让纪沅有些忌讳。

宋氏看出了丈夫的为难,“三爷,后宅之事有我,你只管一心用在前朝之上。”

纪沅闻言,神色不由的温和下来,欣慰的握了握宋氏的手:“辛苦夫人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氏不由抿唇而笑。

纪容出了江云院,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小路上的风灯被吹得东摇西摆,纪容的手心一片寒湿,红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些忐忑的跟在纪容身后。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手上有周家产业的事情就会纸包不住火的传了出去,她如今还是纪家女,金箔动人心,难保纪家不会动了什么心思。

在这之前,她必须尽快做好应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