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的历史观:天理视域下的历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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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理与气

第一章 理一分殊

朱子乾道癸巳(44岁)定稿《太极解义》,“从本体论上阐发理气关系”陈来:《朱子哲学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9月,第77页。,开始把理气作为通贯一切问题的概念,他对于历史世界的解释也不例外。黄俊杰先生指出,“朱子对中国历史的发展所提出的解释,主要是根源于他的哲学系统的内在要求。‘理’这个概念主导朱子的历史解释,并且成为朱子的历史观的根本基础。这项事实具体显示公元十二世纪理学对史学的渗透与浸润”,“朱子历史解释中的‘理’,不仅是一种自然的规律,更是一种道德规范;不仅是一种存有论的原理,更是一种伦理学的或道德论的原则。朱子在他的历史解释中实际上是将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融于一炉而冶之。如此一来,‘历史’乃成为诸般道德原则的体现而历史上的英雄就是能够掌握历史中的‘理’的人物”黄俊杰:《朱子对中国历史的解释》,见钟彩钧主编:《国际朱子学会议论文集》(下),台北:“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1993年,第1083页。,而在朱子解释历史的诸多理论当中,“核心观念就是‘理一分殊’”《国际朱子学会议论文集》(下),第1097页。。从相关文献出发,黄先生总结出朱子历史解释中“理”所具有的五个特点:


(1)“理”(或“道”)是一元的;

(2)“理”可以在林林总总的具体历史事实之中以不同方式呈现出来;

(3)“理”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它是永不灭绝的;

(4)“理”的延续或发展,有待于圣贤的心的觉醒与倡导;

(5)历史中之“理”具有双重性格,“理”既是规律又是规范,既是“所以然”,又是“所当然”。《国际朱子学会议论文集》(下),第1098页。


关于第二点我们还要补充,理不仅仅呈现在具体的历史事实当中,还存在于其中。此外对于这五点内容,黄先生没有做具体的解释和说明。如在朱子那里,理如何是一元的,这一“一元”有何特点?理是如何呈现在具体事实之中的呢?为何会展现出不同的方式?“所以然”与“所当然”在朱子那里是如何连接的呢?这些都关系到我们对朱子历史思想的理解。

其实,无论是“理一分殊”还是黄俊杰先生总结出来的这五个特点,它们均与朱子哲学思想当中的另一范畴——气,有着密切的关联。朱子在用“理”去观照历史时,“气”总是与“理”密切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在解释与理一分殊有关的历史的同一性与差异性时,气扮演了重要角色。“气质”“气数”“气运”等概念都是朱子解释历史的重要概念,在理气关系中“理气强弱”更是直接与历史解释相关。可以说,研究朱子的历史观,我们不能忽视朱子哲学当中与“气”相关的一些阐释。

“理一分殊”是朱子历史观念中的核心,这一判断是符合朱子思想的。我们所要分析到的诸多问题,其实都可以纳入到“理一分殊”这一命题之下。尤其是,如果我们将历史理解为“天道在时间之中的呈现”王博:《中国儒学史·先秦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1月,第316页。时,这点就更为突出。

陈来先生指出:


就“理一分殊”四字而言,“殊”本指差异、不同,不同的东西当然是多,所以理一分殊常被用以表示一多之间的某种关系。但是“多”可以是相互差异的多(物散万殊),也可以是无差别的多(月印万川),这两种一多关系就不一样。“一”指普遍的东西,多指特殊、个别的东西。《朱子哲学研究》,第113页。


陈来先生进一步指出,与“理一”相对的既可以是“特殊之理”,也可以是“特殊之物”,理一分殊还可以表示“本源与派生”的关系,因而包含本体论的含义。可见,理一分殊在朱子哲学思想中含义十分丰富,有多种不同的意义。

历史世界是一个流行的世界,在历史观这一问题域之下,理一分殊所要解释的就是历史世界当中的“一多”关系、“普遍”与“特殊、个别”的关系,即:流行中的历史的差异性如何产生?在历史的差异当中是否具有同一性(或统一性)?如果有,这一同一性是如何表现的?同时,历史的差异也具有有序的差异和无序的差异两种,这样的差异如何产生?无序的差异是否会背离同一性原则?这些都需要我们回到历史观这一问题域当中,对“理一分殊”这一命题进行说明。本文的论述不可能对理一分殊包含的全部内涵进行讨论,叙述主要集中在同一性与差异性的关系上,并借此问题展开相关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