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所以能动静
我们可以说,在朱子这里,“天地之心”含有主宰的意涵,是主宰世界的根本性原则;“天地以生物为心”(“理生气”)可以视作理对气的根源性主宰。除了这一根源性主宰之外,理对气的主宰还体现在其他方面,其中首先体现在理作为动静的根据这一点上。在朱子看来,气“所以能动静”是因为理,气既有“质料性”,又有“动力性”,是运动的实体,而其之所以能运动,根据在于理。关于理与气之动静关系,我们在论述“一阴一阳之谓道”和“动静无端,阴阳无始”时已经谈过,这里再结合“主宰”的含义进行一些论述。
朱子在《太极图解》中讲,“〇,此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所以动而阳、静而阴之本体也”,“气之所以能动静者,理为之宰也”,《太极图说解》中认为,太极“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底也”。一阴一阳的运动过程就是造化,在造化过程中形成天地万物。阳之所以动、阴之所以静,乃至于一阴一阳之运化,在朱子看来都是根源于理,朱子把这种根据也称作理对气的“主宰”。这种意义的主宰当然不是说理控制、操纵气的动静,而是说没有理作为根据,就不会有动静这样的现象。太极是阴阳运动的“本然之妙”。朱子在《文集》卷三十六《答陆子静》中讲:
一阴一阳虽属形器,然其所以一阴而一阳者,是乃道体之所以为也。
《文集》卷四十五《答杨子直》中讲:
盖天地之间只有动静两端,循环不已,更无余事,此之谓易。而其动其静则必有所以动静之理焉,是则所谓太极者也。
《语类》言:
从古至今,恁地滚将去,只是个阴阳,是孰使之然哉?乃道也。
这些都是强调理作为气动静之“所以”这一层面。当然,这里的“所为”“使”应该从根据义来看,而不能从“营为”“役使”的角度来理解。相反,“若无太极,便不翻了天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没有太极作为根据,运动也就不可能。
《语类》还讲:
“屈伸往来,只是理自如此。亦犹一阖一辟,阖固为辟之基,而辟亦为阖之基否?”曰:“气虽有屈伸,要之方伸之气,自非既屈之气。气虽屈,而物亦自一面生出。此所谓‘生生之理’,自然不息也。”
从中可见,动静之循环不已本身也与理对气的创生有关。
《语类》还讲:
自太极至万物化生,只是一个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后有彼。但统是一个大源,由体而达用,从微而至著耳。
一动一静,循环无端。无静不成动,无动不成静。譬如鼻息,无时不嘘,无时不吸;嘘尽则生吸,吸尽则生嘘,理自如此。
动静之运化都包含在太极之理当中,从太极之体到阴阳之用,恰是理所含有之内在秩序之体现,正所谓“理自如此”。
陈来先生认为,“理是气的运行的主宰者。但这个主宰者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于气之中的”,正所谓“既有气,则理又在乎气之中”。陈来先生还认为,“道不仅是阴阳循环的内在动力因,更是阴阳循环往复的内在支配者、主导者、主宰者。它有些接近于规律,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规律”。这种规律性可以从“理自如此”等类似表达体现,但理又不能完全等同于“规律”,规律强调事物之间的内在必然联系,但理不仅仅是这种内在的必然联系,尤其是朱子也没有从事物与事物相互作用这一角度来理解理作为气运动的根据。这一根据从本源上讲与“生”有关,而这种“生”本身含有一定的秩序性,它不仅仅体现在动静的循环往复上,也体现在生的“理序”与“条理”上,而这也可以看作理之主宰的第三重含义,这重含义似乎更加接近于我们今天所讲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