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的诗学(法兰西思想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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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吉利雅在由《红方形》杂志转载的一篇旧文中,洛桑出版的月刊,1958年12月。谈到他作为语言工匠的欢欣和苦恼,他写道:


假若我对我的职业更有把握,我会自豪地挂上一块招牌:“本店清除词语污垢……”成为词语的刮洗匠,言语的除垢匠,这是个艰苦而有用的职业。


说到我本人,在诗人帮助下的那些幸福的早晨,我喜欢对我熟悉的词进行一次小小的整顿。我公平地支配两种性别的喜悦。我想象当人们把一种性别的词和另一种性别的词相配合时,它们就享有小小的幸福——它们也落入小小的敌对中。在文学上出现恶作剧的日子里,阊(l'huis)与门(la porte)关闭的功能孰好孰坏?l'huis及la porte都是门的意思。l'huis是阳性,是古词,只在成语中使用,如à l'huis clos禁止旁听;la porte是阴性,是日常使用的词。——译注在令人生厌的阊与欢迎人的门之间有多少“心理学的”细微差别啊!不同性别的词怎能成为同义词呢?这只有不爱写作的人才能相信。

和述说城里老鼠与乡间老鼠对话的寓言家一样,见拉封丹,《寓言诗》,卷一,《寓言第九》。——译注我喜欢让友善的台灯与愚蠢的落地灯对话,后者是客厅光亮的特里索丹。特里索丹是莫里哀喜剧《女博士》中的人物。这位迂腐而虚荣的自命不凡者,在和善的外表下隐藏着斤斤计较的心机。——译注万物均在静观并交谈,善良的爱德华·埃斯托尼耶Estaunié(1862-1942),法国作家,著有《印记》《具有一双光明的手的残疾人》等。——译注这样想,他让这些静物像嚼舌妇似的讲述房中居住者的故事。倘若在诸种事物与物件中,“每个它都能找到它的她”,它们的谈话会更加有声有色而亲密无间。因为语词相互爱恋。正如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它们是“天生而就的男与女”。

就这样,在无穷无尽的梦想中,激起了我的词汇的婚姻价值观。有时,在一些平民性的梦想里,我使匣子与瓦钵配合。但是那些从阳性到阴性极近似的同义词更使我着迷。我不断梦想着它们。我所有的梦想都对偶化了。所有的词,无论涉及事物、世界、感情抑或妖怪,都开始寻找它的伴侣:镜(la glace)与鉴(le miroir)、忠诚的手表与一丝不苟的计时器、树叶与书页、树林与森林、云彩与云、(传说中的)蛇与龙、诗琴与里拉琴、泪珠与眼泪……

有时,我对如此多的来回摆动感到厌倦,我在一个词——我开始因其本身而喜爱它——中寻找避难所。在词的心脏里休息,在词的斗室里明辨秋毫,并感觉词是生命的萌芽,一次逐渐增长的黎明……诗人却在诗句中,一语道出所有这一切:Edmond Vandercammen, La porte sans mémoire, p.33.


词可能是一次黎明,甚至是可靠的隐蔽处。


从那时起,在读米斯特拉尔的文章时,当我们听到普罗旺斯的诗人把摇篮一词变为阴性,那是多么欢快的阅读和多么悦耳的声音啊!

那故事情景很美,叙述起来会很有意味。为采摘几朵“格莱丝花”,四岁的米斯特拉尔掉进了池塘。他的母亲将他从水中拉出并给他换上了干衣服,但池塘里的花是那么美,孩子为了摘花又坠入水里。由于没有其他衣服可换,母亲只好给他穿上星期日的袍子。孩子穿上星期日的袍子,引诱更压倒所有的禁令。他回到池塘,又一次掉了进去。慈爱的母亲用围裙为他擦干,而且,米斯特拉尔说:“由于害怕孩子受惊恐,她让我喝了一小匙驱虫药后,将我放进我的摇篮筐里,在筐里,我哭累了,不一会儿我睡着了。”Frédéric Mistral, Mémoires et récits(traduits du provençal), plon, p.19.

我们必须读这整篇故事的原文,我不过是叙述一个梗概而已,因为我只记得凝聚在一词语中的温情,这一词语给人以安慰并有助于入睡。米斯特拉尔说:在我的摇篮筐里,在摇篮筐里,是童年多么酣甜的睡眠啊!

在摇篮筐里,人们经历的是真正的睡眠,因为人睡在阴性词中。摇篮筐(la berce)是阴性词。一般用的摇篮le berceau是阳性词。——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