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从军行

李颀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

◎从军行：乐府《相和歌辞》，多叙边关战事。◎交河：县名，在今新疆吐鲁番市附近。◎公主琵琶：相传汉武帝时细君公主赴乌孙国和亲，武帝为之制造琵琶以解旅途之苦。◎玉门：玉门关，汉与西域接壤处的关卡，在今甘肃敦煌附近。◎轻车：指西汉时攻破匈奴右贤王的轻车将军李蔡。◎蒲萄：即葡萄，传说最早为汉军攻破大宛国后从当地引进的品种。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战争虽然残酷，却是一件令人意气风发的事。两军相接，白刃相向，或是杀敌立功，或是捐躯沙场，生死就在一瞬间决定，无比快意。但事实上，在真正的从军过程中，战士们首先需要面对的，是急速行军的疲乏、野外扎营的困苦、风沙雨雪的侵扰、敌军夜袭的恐惧和独处异乡的孤寂。这些困难并不是克服一两次就能解决的，而是始终贯穿于整个边关生活中，不断折磨着士兵，销蚀着他们的意志和勇气。与这些相比，同敌军生死拼杀的战斗，反而只占军旅生涯的很少一部分。

在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战士们依旧不得不年复一年地从军在外，这并不是因为家乡遭到了攻击，也不是因为同胞受到了欺辱，仅仅是因为西域大宛国不肯献马给汉武帝，致使武帝决定遮断玉门关，下令出征军队不攻下大宛国不得回朝。皇帝因为一时意气下达的轻率指令，使无数战士客死异域，埋骨边荒，剩下的人豁出性命，最终攻下大宛国之后，得到的好处仅仅是一些西域水果的种子。

这样的结果写在诗中，显得无比残酷和荒谬，但当时的战士们，却不得不为这样残酷荒谬的战争献出自己宝贵的青春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