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凶宅
冯立行是刚从梓京调过来的,来此任职不过几天。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然而他这新官却被别人点了火活,烧得他做不安稳。
原来,初来此地的冯立行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命案。在马市不远的一户人家发生命案,死者是一家五口。这还得了?冯立行马上带人前去,但是现场却没有找到半点证据。
于是,一筹莫展的冯立行今天早早起来便决定暗访,先从被害者附近的邻居入手,看看是否能找到破案契机。
转了半天,最终来到了不远的马场,眼见冯启端公然勒索,便顺手让手下带回去惩戒。
眼下他感觉与蒲通投缘,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蒲通。蒲通听完之后目光闪闪,决定与冯立行前往那处地方看看。
若是普通的命案,蒲通自然没有兴趣。且看冯立行一身正气,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他也没有必要搅和。但是,这桩命案却不简单,隐约间透露出来的诡异,让蒲通产生了兴趣。
那户人家姓王,死状诡异,像是被活活吓死。但是,验尸之后发现,他们均中了一种莫名的毒,嘴唇乌黑。所以,冯立行断定这是为人所害。
不过,通过冯立行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因为王家三口是外地搬来的大户,自从入住与邻里关系和睦,且在老家并未得罪什么人。所以,案发之后,很多人说这是因他们买的那处宅子不祥。
原来,那处宅子早年的主人是临风城一马贩子的,那马贩子明着倒卖马匹,暗地里却做贩卖人口的勾当。因为作恶多端,所以惹来了冤魂索命,一夜之间全家横死。传闻,那马贩子一家死状与如今的王家五口一模一样。
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若是普通人一定避之不及,但蒲通不然,他因此反而对那处宅子产生了兴趣,非要跟着冯立行去看看。拉拉扯扯,两人已经到了凶宅大门口。
“蒲兄,你好歹也是三年前高中状元的人物,按理说饱读诗书,怎会信这无稽之谈。”冯立行苦笑,看着一脸期待的蒲通,问道。
“冯兄此言差矣,谈不上信与不信,这世上既没有证明鬼怪不存在的依据,咱们就该自己亲自去看。”蒲通看了一眼大门,皱眉指着门上牌匾问道,“这是王家新换的牌匾?为何看上去如此陈旧,好像有些年月了。”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回头问问。”冯立行摇摇头,当先迈步,“蒲兄,既然你想看看是否有鬼,那咱们进去瞧瞧。”
因为是案发地,这几日王府的大门一直开着,两人迈步进去,蒲通顿时发觉一股寒气临身。蒲通尚且如此,冯立行更是不堪,双腿都开始颤抖。双眼迷蒙,似乎已然产生了幻觉。
“蒲兄,为何青天白日的,我竟然感觉——”冯立行脸色一变,看向蒲通,有些不敢置信,“莫非——”
“冯兄,这里的确不是善地,咱们赶紧离开吧。”蒲通也是脸色难看。
二人小心翼翼退出王府,这才感觉身体转暖,之前的不适消散。
“蒲兄,难道这真的是——”冯立行有些为难,“这——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如何向全城百姓交待?”
“冯兄,咱们还是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说吧,这鬼地方真是太冷了,现在我都哆嗦着呢。”蒲通摆摆手,拉着冯立行进了不远的一家酒楼。
“蒲兄,你倒是说话啊,这可如何是好,我——我这么多年学的都是治人之法,要真如你所言,那——那——”冯立行很是为难。
“待会儿再说,咱们先坐下。”蒲通稳住冯立行,拉着他上了二楼。
眼看二楼靠窗的位置有几个青年坐着谈笑,蒲通走上前说道:“几位兄弟,这位是冯大人,正在查一桩命案,请你们移坐,让我们观察一下案发地。多有打扰,望各位海涵。”
“原来是冯大人,久仰大名。”一青年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对冯立行道,“既然大人要查案,那我们便换个位置。”
“大人您年轻有为,实乃我辈楷模。既然您有公务在身,我们不便叨扰,我们去那边。”另外几人均起身,对着冯立行抱拳一笑,欣然换了位置。
笑着送走几人,冯立行看向蒲通,问道:“蒲兄,你拉我来此作甚?”
“你看那边。”蒲通示意冯立行坐下,指向凶宅。
顺着蒲通所指望去,冯立行细细观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冯立行有些迟疑,再次看向蒲通:“蒲兄,这是——”
“你仔细看看王府大院内摆设的花草,你感觉像什么?”蒲通微微一笑。
“这是——”冯立行惊骇道,“死,这是一个死字!”
“不错,这正是一个死字,而且是奇花异草搭配而成的死字。”蒲通点头,说道,“在江湖上,有一种秘术杀人于无形,那就是绝生花木阵。幽香成毒,杀人无形。”
“那这是谁摆出来的?”冯立行皱眉。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尽力查吧。”蒲通轻笑,起身就要离开,“我该走了,咱们有缘再会。”
“蒲兄,怎么如此匆忙?待小弟设宴为你践行。”眼见蒲通要走,冯立行说道。
“不必了,有那个功夫你还是找人将那院子里的东西清理掉。放心,那些东西一时半刻要不了命,只要分开便没毒了。”蒲通笑了笑,看向冯立行,“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养起来。”
不等冯立行挽留,蒲通径直离开。
“竟然还有这种阵,真是匪夷所思。”怔怔地看了半天,冯立行摇头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是才疏学浅,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
是夜,蒲通牵着黑马来到王府之外,将马拴住,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院内的绝生花木阵已经被破,只有一个老者坐在大堂门沿,死死盯着蒲通。老者身穿布衫,褶皱的脸像干枯的树皮,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是你让那当官的破了我的绝生花木阵?”老者看着蒲通,半晌才开口。
“是。”蒲通点点头,看向老者,平静地道,“你不该滥杀无辜。”
“他们都该死,你也该死!”老者闻言失去了平静,一脸狰狞,“他们害死我的孙女,该死。你破坏我的计划,让我孙女不能回来,你更该死!”
“逝者已矣,你为何这么执着呢,放下才能解脱。”蒲通叹息一声,同情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还活着,就该带着亡者的寄托活下去,安享属于你的晚年。”
“哈哈哈……”老者状若癫狂,猛地站起身,指着蒲通咆哮道,“你让我安享什么晚年?我唯一的孙女被那可恶的马贩子害死,现在因为你她再也回不来了,你让我安享晚年?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将你的不幸施加在他人身上,一家五口鲜活的生命因你而死,你觉得你自己所为与害你孙女那人比起来如何?”蒲通皱眉,看向老者,“你已经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不能看开一点?”
“小子,你坏我好事,我要你偿命!”老者指着蒲通,手颤抖不止。
“你是让我偿谁的命?”蒲通看着老者,目光中闪过一丝悲伤,“人鬼殊途,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不然害人害己。”
老者不再言语,向着蒲通扑过来,一双干枯的手直直拍向蒲通的胸口。蒲通躲开致命一击,在月光清辉下辗转,已然到了大堂门口。
站在大堂门口,蒲通看着怒不可遏的老者,轻声说道:“你孙女根本回不来,你杀再多人都回不来。”
“不可能,花仙术能把她救回来的,若不是你破了我的绝生花木阵,她一定能回来!”老者闻言说道。
“你难道还不明白?”蒲通摇头,“你那法子只能制造出一个杀人恶鬼,救不了你孙女。”
“不会的,不会的,她能回来的。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前功尽弃,对,是因为你她才回不来了!”老者眼睛充血,瞪着蒲通咬牙切齿,“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唉——”蒲通叹息一声,看向老者身后,“你养出来的东西现在就在你身后,你看看这是你孙女?”
老者闻言转身,顿时愣住了,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女,此时正看着自己。不过,她的眼神很冷,很陌生。
那是一个女子的虚影,身穿白裙,脸色苍白,木然的眼睛死死盯着老者。
“玉清,玉清,爷爷终于看到你了,玉清——”老者靠近两步,伸出想要去摸女子的脸,但是却落空,老者眼中失望一闪而过,转而笑道,“没事,爷爷带你回家,没事了。”
“你说什么?”看着自己靠近之后,女子的嘴唇嗡动,老者不由贴近了些,想要听清自己孙女到底在说什么。
“将闯入这里的人都杀掉,杀掉……”老者听清了木然且毫无生气的话,再次看向女子的脸,想要说什么,“呃——”
但是,他永远也开不了口了,因为他只觉胸口一阵疼痛,紧接着整个人倒了下去。慢慢,他的嘴唇变得乌黑,与冯立行描述的王家人的死状完全一致。
“这么猛?”蒲通眼睛眨了眨,看着木然地看向自己的女子,“果然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