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凯丝可不想在这漆黑的地方呆一整晚。她又试着用手机拨号——还是拨号失败，她“嘘——”地叹了口气。

自从开始下雪以来，其他人都在偷懒、请病假，她怎么没想到呢？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如此狼狈。因为我有节操，跟现今大部分人不同，她告诉自己。幸亏彼得和洁西的住处离超市步行可达，实在没有理由不来上班。他们知道她对缺勤没有一丝容忍。

凯丝瞥了一眼消防通道。门虽然关着，但她仍能看见外面飘洒的雪片，正靠着窗户堆积起来。

现在这里感觉更像北极，而不是西米德兰。

凯丝颤抖着伸出手臂，放到收银台上，再次摸索电话。她仍然担心电力中断可能是人为造成的，所以现在只想给管事的人打个电话。坎贝尔先生。电力公司。警察。随便谁。

凯丝坚持让彼得站在附近，他的手机时断时续的闪光让她更有安全感，但也只能些许缓解她的紧张情绪。她把话筒从座机上扯下来，用手指戳键盘。

依然没有拨号音。

凯丝把听筒摔回去。

“没事？”彼得用他蹩脚至极的英文问道。

“没事。就是不小心把电话弄掉了。你知道杰西去哪儿了吗？我要关店了，不过得先找到失踪的员工。这样的晚上最容易丢东西。”

突然一阵安静，凯丝心跳加速。几秒钟后彼得才又出声。“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呢？”

凯丝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还会问你吗？我最后看见她，是她出去问有没有人知道停电原因的时候。她应该还没回来。”

“我应该去找她吗？”

一想到要独自呆着，凯丝大喊起来。“不要！就呆在这。我可不要你俩都走失了。”

彼得回身走向柜台。“你觉得她走失了？”

“那女孩脑子有水。我敢肯定，不管她在外面干什么，都有办法惹到麻烦。你就——”

话讲了一半，凯丝的身体突然打起哆嗦。一小时前刚停电时的寒冷，跟现在根本没法比。没有暖气，他们肯定会冻僵的。她又瞄了一眼消防通道，外面的雪片打着旋儿径直落下。风力也开始加大，怒号起来。

凯丝双臂环抱着身体，依然在发抖。“老天爷，彼得，你能不能快点儿啊？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我们现在就得离开这里。

* * *

杰西勉强能看到距离她鼻子上雀斑一英寸的前方。雪没完没了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鼻孔里全是雪，视线也模糊了。她感觉快要窒息了，但是除了坚持找到回超市的路之外，她别无选择。真尴尬，她竟然迷失了方向——只走了十英尺，一转身就迷路了。她周围每个方向似乎都是无限延伸下去的一片白色。她打着颤，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焦虑，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快要冻僵了。

真聪明啊，杰西卡。给你的常识打满分。

她大声求助，果不其然，回应她的只是一片沉默——耳边只有越来越尖厉的风声。尽管没有响应，可是除了继续呼喊，杰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仍然一片死寂。杰西停下来，整理一下思路。站定时，寒冷更加彻骨。

杰西在零钱里摸索着，掏出手机。细长的粉色金属手机外壳上点缀着银色的亮片。她想先打给在超市里的彼得，让他在门口喊几声，这样她就可以循着声音找到路——虽然这让她感觉像个傻子，但只要是彼得她就不会太介意。他会为她保密，不去告诉那个超级大贱人——凯瑟琳。

她刚按下按键手机就亮了，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手机还有电，但屏幕上只有乱码，乱七八糟的竖线和歪扭的曲线。她尝试拨号，但通话失败。她收起手机，又开始了全无方向的寻找。

小时候，杰西喜爱冬天，每个圣诞节都盼望下雪——这是一年中她最爱的时节——但这次席卷全球的寒潮让她担忧。呼啸的风中夹杂着一丝不祥之兆，杰西怀疑雪会不会真的一直下下去。她从广播里听到，已经有人在这样的酷寒中丧生，事态每况愈下。现在手机也不工作了，这让杰西更加不安。

当然，也可能是手机出毛病了。“嗯，肯定是的，”她自言自语道，指望着听到一点声音，让她冷静下来，即便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它就是出了点毛病。”

不知何故，她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 * *

彼得花了差不多三十分钟才完成工作。凯丝听见他的脚步声从酒精和饮料通道传过来。“都搞定了吗？”她问道。

“是的，霍利斯特女士。”

“那我们走吧。”

“杰西在哪？”

凯丝嘟哝了一声。“她自求多福吧。我可等不起了。如果你担心她的话，你就自己去雪地里找她吧。”

“谢谢你，霍利斯特女士。我现在去。”

“彼得，等一下！”她追着他喊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把杰西孤身一人留在外面。”

彼得的脚步停下来。“好的，霍利斯特女士。请快一点！”

事实上，被自己的职员指挥让凯丝火冒三丈，但愈发尖利的风声让她一反常态，变得顺从起来。

“来了，”她说。